第二章

    酒过半巡，许铭泽拿起烟起身，周连清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许铭泽放慢脚步，停留在大厅一处，周连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角落桌上的荆岁。

    周连清勾唇笑着。

    “荆岁是一个人呢，要不我过去陪她喝一杯。”周连清说着，便抬脚往前。

    “用你？”许铭泽抓住他的领子，把人拉了回来。

    “和卓阳他们说一声，我不回去了。”许铭泽拍了拍周连清的肩膀，抬步往荆岁的方向走去。

    “陪你喝杯？”许铭泽在荆岁对面坐下。

    荆岁抬头，看到落座的许铭泽。

    “不用。”荆岁拒绝的干脆。

    “呵！”许铭泽笑了笑，薄唇微扬，像个颠倒众生的妖孽。

    “陪我喝点。”许铭泽没有在意荆岁的拒绝。

    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周围桌的女生自许铭泽坐下后便时不时往这看，低声谈论着，内心桃花泛滥，脸上的激动藏也藏不住。

    荆岁放下筷子，坐直身子看着许铭泽。

    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脖间带了个黑色编织的挂绳，下面的东西末入衣服里，看不到是什么。骨线分明的脸，刘海随意搭落在额前，一双眼睛被灯光的透亮，微扬的嘴角，带着一丝张扬。

    “喝完就走。”荆岁拿了个新杯子，满了酒，推到许铭泽面前。

    “怎么一个人？”许铭泽接过酒杯。

    “就我一个人。”荆岁对于许铭泽的话题并没有兴趣。

    “对象呢？”许铭泽挑眉，话语逗弄着荆岁，他看出了荆岁无意和自己聊天。

    “在家等我，可以吗？”荆岁端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许铭泽嗤笑，喝掉了杯里的酒，他何时被人这么冷落过。

    “可以走了吗同学？”荆岁下了逐客令。

    “行！”许铭泽干脆地起身离开。

    单间的门被大力推开，周连清一桌人立马安静，视线往门口看去。

    许铭泽带着一身戾气回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周连清看了看他，一脸的不高兴别惹爷的意思。原来是吃瘪了，也真是难为许铭泽了，他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

    荆岁酒足饭饱，在前台结了帐便离开了。

    她叫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便和眼假寐。

    半小时后，到了目的地，荆岁付了钱下车。

    荆岁来到一条小商业街，在市中偏北，还算繁华。

    她点了根烟，攥了攥书包带子，往街里走去。

    “阿城哥。”荆岁停在了一家汽修厂门前。

    陆承从车底漏出个脑袋，看到门口的荆岁，双手用力，身体从车底出来，用脚踢了踢碍事的汽车配件，抬腿向荆岁走去。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陆承摘掉满是油渍的手套，扔到了一边。

    “吃饭了吗？”

    “吃了。”荆岁走进去，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

    “又喝酒了？”陆承看了看脸颊泛红的荆岁，鼻尖传来淡淡的酒气。

    “喝了点，你吃了吗？”

    “吃过了。”陆承转身从里屋里端了杯水出来。

    荆岁接过，掌心传来热度。

    “这辆车还没修好吗？”荆岁看着大厅里停着的一辆吉普，上次她来的时候就停在这里，右车身的两扇门被卸下，中间的车身也凹进去了不少，前车头被撞的五成碎，像一堆破烂。

    现在一看，车身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基本都修复了，车头那里还有些破乱。

    “嗯，有点难搞。”

    荆岁坐了半个多小时才走，陆承坐在门口看着一步步渐远的身影，在这微凉的夜色中被削弱的更加瘦小，无奈的叹了口气。

    陆承拿出手机冲着荆岁离开的方向拍了张照，随手点了几下。

    不一会，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生哥。”陆承接通电话。

    “她怎么样？”一声暗哑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发出来。

    “还那样，我都挺心疼这小丫头的。”自傅州生离开后，荆岁便会时不时的来这里坐坐和自己吃个饭聊会天，两年了，他亲眼看着荆岁越来愈明显的颓感，心里总不是滋味。

    “生哥，你舍得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一阵沉默。

    “早点休息。”电话那头挂了电话。

    陆承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一种无力感蔓延全身，自己始终是这段感情的局外人，所以不能多说什么。

    荆岁来到教室，放下书包便趴在桌子上假寐。

    自从上一次火锅店的不欢而散，许铭泽已经五天没来过教室，这样也好，荆岁落了个清静，毕竟许铭泽一来上课，班里的女生便蠢蠢欲动，下课时，邻班的女生也会过来凑热闹。

    晚上晚自习时，班主任临时有事去了教务处，让班里先自习。

    有几个难耐不住的开始窃窃私语，但声音并不算大。

    荆岁拿着笔，在空白的纸上乱划着，不知不觉傅州生三个字出现在纸上，荆岁看着这三个字，眼眶发酸。

    “许铭泽来了哎！”一个女生小声的说了句。

    荆岁看着纸上落下阴影，反应过来时许铭泽已经坐在了旁边，她随手将纸攥了个团，放进了抽屉里，许铭泽睨了一眼，看到了纸上的名字。

    “傅州生是谁？”许铭泽侧身，一只脚踩在荆岁的书凳横栏上，一只胳膊伸到她的桌子上，断断续续的敲着桌子。

    “关你什么事。”荆岁显然不想回答他。

    “你对象？”许铭泽挑眉

    荆岁抬头和许铭泽对视，不悦的看了看他。

    “对！”

    “约出来见见。”许铭泽看着荆岁澄澈的眼眸，像是有引力一般，吸引着他，挪不开视线。

    “为什么？”荆岁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摆弄起来。

    “挤掉他。”

    “什么意思？”荆岁不明所以。

    “当你对象。”许铭泽这话一出，班上瞬间炸开了锅，荆岁立刻被班里女生的眼神凌迟。

    “我喜欢的不是你。”荆岁盯着许铭泽淡淡的说道

    许铭泽看着荆岁，在她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她的倔强，和坚定。

    许铭泽嗤笑一声，转回身，拿出手机打游戏。

    上次火锅店，许铭泽领教了荆岁的决绝，仔细想想，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过自己。第二天酒醒后，也没去学校。一连几天，和周连清几人不是在平时常玩的几个项目基地就是在酒吧里。而许铭泽也终于意识到，荆岁像是刻在了自己脑子里，不管自己做什么，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最后，他承认，他栽了。

    荆岁往里靠了靠，手伸进抽屉里，摸到了那张纸团，指尖渐渐收紧。

    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前，许铭泽被人叫了出去没再回来。

    荆岁忽略掉周围女生的眼神杀，自顾自的趴在桌上睡觉。

    晚自习结束后，荆岁拿起书包走出了教室，她感觉到了周围人的打探的眼神。

    荆岁打开手机，不出所料，晚自习时许铭泽和自己的说话时的照片登上了学校论坛的榜首，底下评论划不到底，大多都是对荆岁的嘲讽和谩骂。荆岁无意关心这些，关掉了手机，继续往前走。

    出了校门口，荆岁准备往小吃街的方向走。

    “荆岁。”一道女声传进荆岁耳中。

    荆岁停下脚步转身，身后不远处站了几个女生，荆岁扫了一眼，中间的女生是一班的周柠，也是一中公认的校花，其她的几个人自己并不认识。

    周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家境更是一般人所不能及。

    “有事？”荆岁盯着周柠问道。

    “你和许铭泽在一起了是吗？”周柠走到荆岁面前，质问她。晚自习时她看到了学校论坛关于许泽铭的的帖子时，便急的坐不住，终于等到下课，在门口等着荆岁。周柠从高一就喜欢许铭泽，这是年级都知道的事，但许铭泽私下表过态，自己并许喜欢她。周柠一直没有放弃。许铭泽身边一直没有过女生，但现在突然出了个荆岁。

    “没有。”荆岁否认，转身准备离开。她不想自己扯进这种莫须有的事情里，高一高二时虽和许铭泽同校，但她并不认识许铭泽，高三分班才和他同班，而自己也只是和他见过几次，甚至算不上熟悉，对于许铭泽的态度，荆岁自己都有些惊讶。

    “站住！”周柠快步走到荆岁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还有事？”荆岁皱眉。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以后离许铭泽远点，别自找没趣。”周柠威胁道。

    “求之不得。”荆岁淡淡的回道。

    看着荆岁淡然的态度，周柠有些生气，她抬眸示意旁边的几个女生。

    “荆岁，别不知好歹，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赵蕊走到周柠身边。

    “周柠，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许铭泽。”荆岁知道周氏集团在州城的地位，自己还没傻到要和她杠上。

    周柠抬手搭在荆岁的肩膀，轻声说道：“那就好。”

    “把手拿开。”

    周柠回头，便看到许铭泽几人正朝自己走过来，她立刻收回了手。

    许铭泽走到荆岁身边，微微俯身，扫了一眼，看待没有被打的痕迹，暗暗松了口气，把胳膊搭在荆岁肩上。

    荆岁反应过来，推开他的胳膊，刚想走开，便被许铭泽一把抓住肩膀，又被硬生生的扯了回去。

    “铭泽，你和荆岁...周柠看着面前动作亲昵的两个人。

    “我的人。”许铭泽干脆的回答道。

    周柠看了看许铭泽，红了眼眶，转身离开，几个女生也立刻跟着离开了。

    “放开。”荆岁看了看周柠离开的身影，收回视线。

    “被欺负了？”许铭泽松开荆岁，站到她面前。

    “这件事是因为你，我不想被牵扯。”荆岁后退几步，和许铭泽拉开距离。

    “跟着我吧，没人敢再欺负你。”许铭泽看着荆岁疏离的动作，心里隐隐不快。

    “许铭泽，我不喜欢你。”荆岁决绝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拒绝了许铭泽。

    “荆岁，不是只有你和阿泽，还有我们呢！”周连清见气氛不对，立马打圆场。

    “是啊，还有我呢，以后和我们一起吧，当个朋友。”卓阳附和着

    “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们一起。”周连清几人挑弄着气氛，推搡着荆岁和他们一起去了小吃街。许铭泽跟一帮人后面，荆岁在周连清一帮人里显得更加瘦小，像个小孩。偶尔和周连清他们说几句话，气氛渐渐缓和，许铭泽嘴角微扬，心情也慢慢放松。

    自那晚开始，有着周连清几人的起哄，荆岁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变多，荆岁在的地方，都会有许铭泽和周连清一帮人。许铭泽也没有再和荆岁提过谈对象的事，他知道荆岁的心思，他一直都在一帮人里与她同处，不会单独和她在一起。

    荆岁烟抽的很勤，许铭泽说过她，但荆岁总是一笑带过，每晚出去吃饭，荆岁也跟着他们喝酒，许铭泽摸清了她的酒量，所以每次快到她的限度时便会随便找个借口撤酒，许铭泽对荆岁的心思一帮人都看在眼里，每次周连清旁敲侧击的问两人，也只会被许铭泽扯个话题带过。时间久了，在所有人看来，许铭泽和荆岁在一起了，许铭泽对荆岁的照顾和迁就在外人看来很是甜蜜，但许铭泽知道，这场感情里，主动的一直是自己，荆岁对自己坦白过，她有喜欢的人，叫傅州生。许铭泽没有见过傅州生，荆岁也从来不会提起这个人。许铭泽偶尔会趁荆岁喝多的时候问她和傅州生的事，荆速也断断续续说过几次，许铭泽对荆岁和傅州生的事知道了个大概，他问过荆岁，是否会一直喜欢他，荆岁告诉他，喜欢一个人是很难改变的事，而喜欢傅州生，是自己改变不了的事。许铭泽听出荆岁的无奈和伤心，此后便没再提过傅州生，两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荆岁在许铭泽的骄纵和照顾之下，状态变得些许好转，有时也会和许铭泽单独吃饭，两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直到高三，上半学期考试结束三天后，荆志远出了事，荆氏及荆志远名下的房产被查封，徐铭泽知道后赶到荆岁公寓时，已是晚上八点多。许铭泽下车，便看到荆岁一个人坐在路边，嘴里叼着一根烟，许铭泽走过去，坐在旁边，荆岁抬眸看了眼许铭泽。

    许铭泽看着荆岁泛红的眼眶，心里不自觉一紧。

    “跟我走吧。”

    荆岁看了看许铭泽没有动作。

    许铭泽掏出烟，点了烟，两人坐在路边，相顾无言。

    路灯打在两人身上，地面上折射出两个人的影子，紧紧挨着。

    “我没家了。”荆岁开口，声音沙哑，声音落入许铭泽耳中，敲击着他的心。

    “你爸的事，我来想办法。”

    “许铭泽。”荆岁抬头看着许铭泽，澄澈的眼眸中映着自己。

    “我知道他在哪了。”荆岁淡淡的说道。

    “去那吗？我送你。”许铭泽感觉到心颤抖的厉害，荆岁不说，他也猜到了大概，估计是荆志远交代的。

    “不了。”荆岁摇了摇头。

    “回我那吧。”许铭泽摸了摸她的头。

    “嗯。”

    车子开过，带起路上的落叶飞起，而后缓缓落下。

    傅州生从路边的雕塑旁走过来，看着前方越来越小的车，无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