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过年(二)
商量了以后,梁琰和陈江决定下午就走,至于陈青,现如今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多少发言权。 陈江和梁琰都怕到时候遇见年关返乡的热潮,堵在路上就难受,破天荒的休了一个大长假,要是以前,也就除夕到初一会休息,今年难得腊月二十三就给自己放假了,回去正好能赶上个小年。 陈青自然想不到梁琰的改变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成绩,后者觉得这么多年对于家庭也好,陈青也好,总归有着不少亏欠,且不说以后如何,会不会变本加厉,至少目前来看,陈青觉得还不错。 上午买年货的时候,陈青提了一句,要不要给囡囡买个礼物,她明年应该要中考了吧。 陈江没有接话,但是梁琰提了提袋子,说:“这种事还需要你来教?” 陈青讪讪一笑,自从早上他的一顿cao作,现在陈江和梁琰是一个阵营的,一致对外,而他就是那个外人。 陈青也买了礼物,买了本寒假作业,写作业多快乐,陈青就这么觉得,陈青来这个世界近两个月,也就复习的时候最快乐,没有比复习更快乐的事了。 搬年货的时候,陈青特意买了几箱烟花,上一世已经不让放了,陈青想过过瘾。 梁琰说归说,但是也耐心的把后备箱的位置给腾了出来。 一直到出发,蒋勤也没过来,只是发了个信息说他决定先开公司,然后工作室挂在公司名下,陈青没多问,也没那个资格指手画脚。 陈青上辈子就喜欢过一个编导说的一番话,导演说他们最喜欢跟一些煤老板合作,人家投资除了对找的女演员有要求外,没有别的任何要求,也不会干预人的创作,因为在煤老板心里,有个安全生产的意识,他们会尊重那些专业的人。 陈青现在就是这样,在公司运作方面,他都不会过问,蒋勤明显就比他有天赋,而且人家还有个专业到了极致的父亲。 一路上都是老陈在开车,陈青坐副驾驶,路上聊天的时候,陈青随口提了一句,说明年过了生日也想学驾照。 陈江还没表示,后面的梁琰就数落说道:“想都别想,高考完才行。” 陈江给陈青使了个眼神,“听你妈的,你现在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 陈青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提高一下印象分。 因为路程较远,要开四五个小时,所以陈青也不想让老陈分心,也不说话,默默带上耳机听起歌来。 但是这番举动在梁琰眼里就觉得陈青是嫌他们老生常谈,气氛也就沉默下去。 不过好在沉默的气氛在到了陈青外婆家的时候一扫而空,陈青外婆和外公都是知青,以前下乡支教的时候认识的,现在都退休了,平素在家里养点花,在院子里种点果蔬,这次知道陈青一家会提前回来,路上梁琰也跟老人透过大概到家的时间。 路上还是堵了一小会,耽误了点时间。老妇人就站在院门口一直往街道尽头望着,老头子一边说她性子急一边拿着水壶在院子里浇花,老妇人没理他,也没犟嘴,只不过远远过来一辆车,老妇人就让老头子过来看一眼是不是陈江一家子。 还说已经过了点,没见着人,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又不敢打电话打扰到陈江开车。就踮着脚使劲看。 直到陈江的车出现在视野里,老妇人一如之前让老头子过来,老头子带着老花镜,只看了一眼,就进了屋。 梁琰下车的时候瞧见母亲在院子门口等着,先迎了上去,然后左右看了一眼说道:“爸呢?” 老妇人笑着说:“刚还在这浇花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他嘴里说随你们什么时候到,心里也担心,不然上午才下了雨,还得用他来浇花?” 说着,老妇人往屋里喊了几声。“老头子,陈江他们来了,你出来帮个忙。” 陈青在路上百无聊赖的听着歌,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听到声音这才醒了过来,下了车,瞧见跟老妈在一旁叙事的老妇人,张口就是一句外婆。 老妇人看着陈青,惊喜连连说道:“这一年不见,咱们家青子都这么高了啊!” 陈青笑了笑,跺了跺脚,有些腼腆说道:“外婆,你们先进去吧,外面冷,我先去帮我爸搬东西。” 梁琰听了赶忙也说道:“对对对,妈,你身体又不太好,少吹点风,这种苦力活让他两个大老爷们来做。” “不碍事。”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往屋子里走了走,站在门口,又冲里间喊了一声。“老头子出来帮忙了!” “现在你爸可矫情了,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隔座山,我这边一喊,他那边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哪像现在,千呼万唤始出来。” “来了。我这边正给孩子们热着菜呢。”老爷子从厨房里出来,还围着围裙,双手还在围裙上擦了擦。 看到陈青的时候,老爷子显然也很高兴。“嚯,青子都这么高了啊!” 陈青一边放下东西,一边还喊了一句外公,说完就轻车熟路往厨房里面又去,口里还念叨着说看看晚上吃什么,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再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嚼着东西,然后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口口声声还喊着:“累死了累死了。” 相反不说话一直忙着的陈江,头皮汗渍明显,也只是抽空喝了口水。 陈江十多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是有道理的,梁家不知道来了多少次,还不如陈青,可能也有当年的尴尬在内。 吃过饭后,陈青陪着看了一会电视,老陈陪着老爷子在下棋,陈母跟老妇人在一旁商量明天置办的一些年货。 来的时候带是带了一些,也都是鞭炮礼炮之类的大件,至于干果什么的,也没备齐,红灯笼也没挂,梁琰不让两位老人做这些,说今年回来早,他们来办。 休息了之后,陈青和老陈就帮着挂灯笼,对联以前老爷子还是知青的时候就自己手写,这么多年了,习惯也一直保存。 在陈青和老陈挂好灯笼后,老爷子就从二楼书房把春联给拿了下来,陈青接过一看,上联春色明媚山河披锦绣,下联华夏腾飞祖国万年轻。横批山河壮丽。 陈青不是书法大家,鉴赏不了,但在他的眼里,大小相兼,看起来舒服,像一副写意的画那就是好字。 贴的时候,梁琰还不忘数落陈青,“青子,你这字还得跟你外公学学,我瞧你的字就跟鸡爪似的。” 陈青嘿嘿一笑,没有回应,其实这几天下来别说有多少变化,至少改观是有的,比起以前的一笔一划要方正的多。 “那肯定。外公的字都是以前支教的时候练的吧。” 老爷子手捧着白色瓷杯,乐呵说道:“是啊,那时候没有现在这条件,山里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年级就一本课本,还在老师手里。 没办法,要上课就只能提前把课文抄在黑板上,要是字写的差,那些娃娃又不认识,而且很多人又腼腆,不愿意开口,后来检查了几次作业才发现,人家孩子是一昧的相信你,你怎么写人家就怎么抄,你写错了,要么写的不像个字,他们抄的课文都读不通畅。
而且在当时,很多人可能今天过来上一天课两天课,然后后面就没时间过来了,曾经我还遇见过那么一个女娃,瘦的跟柴一样,每天三点起来,先要去割一个小时的猪草,然后四点披星戴月的往学校赶,才能赶上六点的第一堂课。 但人家懂事,说想读书,后来他家里人带她回去的时候,哭的声音都哑了,好说歹说家里人才同意她把今天的课上完,然后一堂课,人家身子坐的笔直,下课也没出去,说想多抄几篇课文,那天下午啊,我就在黑板上写,她在下面低着头抄,能看清个啥啊,眼泪都把本子花完了。 这一篇课文可能就是人家念一辈子的事,你要是写的跟个天书一样,人家抄的也跟天书一样,这不是坏事吗?” 眼瞅着气氛因为老爷子的怀恋变得严肃微妙起来,老妇人用手拍了一下老爷子的手臂,埋怨说道:“大过年的说这个干什么,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老爷子虽然不喜,但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爱听这些。 可陈青是个异类,闻言有些兴趣的说道:“后来呢,那位jiejie继续上学了吗?” “jiejie?她孙子估计都跟你差不太多了。还jiejie?”老妇人掩着嘴笑道:“不过后来啊,你外公自己花了一宿时间,把课本抄了下来,自己用自己抄的课文,唯一的那本教材,就送给了人家。 不过上学应该是不上了,一个十岁不到的娃娃,要独自走两个小时,而且中间有一条河,这个河只有一座石桥,旱期还好,要是到了汛期,上面还有苔癣,你一个小女孩的赶夜路,真的让人挺担心的。” 陈青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说了一句可惜。 只不过气氛缓和了以后,陈青用筷子沾了点浆糊顺着春联的四个角都涂抹了一遍,然后踩着凳子,使唤着老陈,让老陈站远点看整不整齐,得到指令之后的陈青这才按到墙面上去,另一张也是如法炮制。 贴完楹联,陈青洗了个手,说是要老爷子帮忙写一副字。老爷子起先很是诧异,可也没有多想,对于家里的唯一外孙,老爷子还是有求必应的,尤其是写字这种事,老爷子还是很乐意的,等上了楼,到了书房以后,老爷子就开始研磨。 陈青对这个书房的记忆还是很深刻,以前进门有个长方形的鱼缸,然后对面是一张会客的茶桌,往里就是一张书桌然后书桌背后就是一方很有年头的书架,这个书架可是大有来头,听说是陈江当年为了讨老爷子欢心,特意花了大价钱,找香山帮的匠人给做的,还有书桌上的笔架也是。 现在鱼缸已经不在了,这都是陈青的功劳,以前鱼缸会养一些小金鱼,在陈江跟小舅子一家没闹翻的时候,陈青经常带着梁囡囡一起玩,然后就喜欢喂金鱼,关键每次喂还不是用鱼食,陈青会教唆梁囡囡用纸揉成一个小球,扔到鱼缸里,就这样,鱼缸里的鱼很容易就翻了白,往后老爷子就把鱼缸给搬到外面去了,当做花盆用了。 老爷子用的墨是徽墨,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研磨起来墨香也是浓郁,老爷子用镇尺将宣纸摊开,等笔吸足了墨,老爷子这才说道:“要写什么?” 陈青想了想说道:“就请外公替我写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