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 末日前16天
林叔正要推门，进病房，边上匆匆跑来一名护士，低声和他说。 “那边有位先生要见你。” 见我？ 林叔随着护士到了一处暗角，用屏风临时隔开一处静处。 屏风边上有青年，后背挺拔手紧贴裤线，眉目间带着肃清杀气，站立着宛如一把刀，听见声音，脚跟旋转45°不偏不倚转到声源方向，抬手行了一个军礼，“林叔！” 林叔怔了怔，见到他反倒是往后退一小步，等护士离开，林叔才回神，“周…周铭澈。” 青年往里头走，欠身和里头的人说：“周少将，人来了。” “让他进来。” 青年对林叔浮现歉意的笑，侧身让开条路，林叔也不恼，自顾自进去。 少将没穿军装，衣着甚至比外面那年轻的兵还要素、普通，可当他目光从桌面笔记本上抬眸向人望来，宛如睡梦中乍惊的虎，睁开眼带上天生的野性与霸气，炯炯有神望着突然闯进自己领域范围的人，不怒自威。 林叔看他还是一成不变、恍惚着还觉得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兵的时候，那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没闹到现在这个程度。 想到过去，林叔不自觉笑，笑得憨厚而和蔼，可惜他瘦成了皮包骨头，挤起来的双颊只有带分刻薄的颧骨以及下凹的面颊。 “你还是这样……” 意气风发。 “啪嗒！” 少将一见他，突得站起来，手上笔没握紧，笔尖砸下来，落到桌面摊开一堆墨砸断林叔的话，他鲜少动了怒，“你倒是……” 深吸一口气，坐回去，克制自己扰乱的呼吸，“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才过三年，林叔已经完全成了一副老人的姿态，骨瘦如柴、满头白发。虽说过去那场争吵让他们的友谊降到冰点，可眼前男人这副充满暮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痛，他记得这人不过三十二。 对于周铭澈的嘲讽，林叔充耳不闻，“你怎么来了？” 他可不觉得周铭澈有这么空，特地来找他这名‘逃兵’。 少将在桌面上张开手掌，在林叔的注视下，皮肤表面泛出星星点点橘黄碎末，突然林叔意识到什么不自觉扭头看他，周铭澈在他的印象里是个唯物主义者，而这件事…… 林叔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来，周铭澈还是面无表情。 周铭澈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我加入了异能队。” 掌心的火随着他的心思时凝聚、时消散，化成各种形态。 “如果说你的任务是找到他、证明他的存在，那我的任务是，保护他带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回到他的位置。” 林叔还在看周铭澈掌心的火，见他那火随心而动，想到自己根本没法控制的预言力，实在是羡慕的紧，听这话啊一声，“回到他的位置？” 他傻愣愣，“什么意思？” “你知道许蚀的父母姓什么吗？”周铭澈擦去桌面的墨水，“姓陈。” “啊？”林叔更加傻眼。 “当年异能队还没有建立，临近末世异能者纷纷陨落，老道在混乱中偷偷把许蚀送往善良淳朴却无子的陈氏家中，只想他平安一生，躲过此大难。” “末世来的猝不及防，救世这本就是他命里的任务。” 林叔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我会把他带回去。” 周铭澈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再提这件事，“带我去看他。” “谁？看谁？” 路上林叔望着周铭澈那陌生而熟悉的背影，忍不住还是想找话题和这个时隔三年未见的老朋友聊聊天。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周铭澈神色未变，站在他侧边的林叔却被他身上突然涌起的热潮掀翻过去，连退三步。 若不是他退的快，差些被那股灼人鼻息的热气烧焦衣摆。 那道热气泛着金色流光盘旋，浮现在男人墨蓝色衣着上，光芒染红他眼角，反衬得周铭澈那凉薄的眼眸带着冰霜色调。 “发热，变异。” 再多的字男人却是不再说了。 林叔也不敢再站到他边上去，在他身后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到门口，林叔却按住周铭澈要推门的手，“许蚀，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真有什么情况……请你宽恕他，或者让我来承担受罚。” 周铭澈本是垂着眼，听这话，净是笑了下，“你？” 他棕色眸子望来，印出林叔的表情，“也配？” …… 许蚀在梦境与虚幻之间来回徘徊，时醒时睡，真正清醒过来是在七天后。 睁眼时那些可怖的画面从梦魇里跑出来停留在眼球前，落到雪白的天花板上被周围明亮的光照散，变得虚无而暗淡。 许蚀突然感受到关于用白色涂墙的好处。 眼前幻觉倒是消散，那些梦中撕裂般呼喊在耳畔紧巴巴跟随，一阵又一阵传来。 “救命！” “这是什么吃人的东西？” “怪物…这，这是丧尸！” “是，丧尸。”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常常看林叔写的末日文章太过专注，竟然在梦里梦到。许蚀这样安慰自己，可有件事他在逃避。 这个梦就像是身临其境，仿佛就会发生。 他在梦里身处在一片黑暗里，周围围绕着不明的生物，他们在黑夜里发出呜咽声，像是在咀嚼，像是在哀鸣。 接着他回头看见一团火凭空出现，烧出一条路来，那个男人身穿军装，掌心托着一团火，一双狭长凤眸闪着冷戾光泽，而在他身后是陈父母，也不知怎么梦里的许蚀松了口气。 可在下一秒，他看得一清二楚，在火光下，爸妈突然扭曲身体，全身上下骨头错位重接，看到他，对他笑。 “许蚀，你在这里？” 许蚀不敢相信，凑过去。 却见爸妈他们僵在原地，神情呆滞望向他。 陈mama，“许蚀，我关节好像错位了…动不了了，你过来…让mama看看。” 许蚀听这话，本就有些担心她的情况，迈去一步。 “许蚀，你站这么远干什么？”陈爸爸倒是忍得住，挪着变形的身子走过来。 许蚀收回迈出去的步子，心底突然生出分寒意来，下一秒他看见自己的父母扑向这个男人！ 他们扭曲面容张大口，露出雪白的牙齿、鲜红色牙龈，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 许蚀惊呼，“不要！！” 男人立在那，稳如泰山，接着一圈火光绕着他身体盘旋而上，把扑过来的陈父母弹出去。 火光下，许蚀注意到他的肩头一块，血rou模糊，被咬了。 这也只是一刹那，他们很快被周围沙沙沙声响吸引过去。 那些本来围着他们的丧尸群向一个方向集体前进，许蚀往那方向一望，霎时间白了脸——那是他爸妈被弹过去的位置。 许蚀摇摇头，逼着自己清醒一点，可头刚一偏，他就对上一双眸子。那眸子眼角微微上扬，眼睑深邃，瞳眸不偏不倚，眼神光彩十足，瞧见的人都会赞叹一声，好一双凤眸。 许蚀只觉脑袋当头一棒，这人他见过。 梦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