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憩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 …………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 书中一字一句像是阐述天地道理，江臣只觉自身像是一个小天地，与书中之天地相互共鸣，体内循环月升日降，合乎自然之理。 于是阴阳变换，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身前进攀登之路，隐隐在面前出现。 “小道长？”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江臣的思绪，那隐隐出现的攀登之路也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饭香。 韩叔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叠饭菜，关心的看着江臣。 “小道长，你怎么抬头一直看着屋顶，这都近两个小时了，你不会一直这样发呆吧。” 这下江臣才发觉，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太阳也已经越过了最热的时候，倾斜着照进房间里。 “呼噜——” 肚子里发出饥饿的声音，听得韩叔一乐，赶忙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帮忙收拾起书桌来。 江辰平日里都刻苦钻研道法，所以桌子上堆满了各种书籍材料，缺少收拾。 两人收拾着，韩叔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刚才的事：“虽然咱们这行的规矩是咱们米店不允许问你们道观的事，但是韩叔还是要问问啊。” 江臣正将一碗朱砂放到桌子下，听到韩叔的话，随意的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你和方成后来讨论的事，是不是特别危险啊。”韩叔也不看江臣，只是将桌上的书本一本本的叠好，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韩叔…… 那些原本活在记忆里的人，好像突然鲜活起来了，可是他们这份温暖，并不是给自己的…… 江臣眨了眨眼，拆开饭菜的袋子，回答道：“嗯，很头疼。” 韩叔从中拿出一叠叠饭菜，摆在桌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响起韩叔的声音：“如果这么危险的话，不如咱们不做了吧。” 韩叔顿了顿，抬起头来冲着江臣笑了笑，他有些蜡黄的牙齿在黑瘦的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叔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一辈子就想着你那倒霉师父，但是叔真的……真的怕你有一天也不知下落。” 人老了，总是多愁善感的，即使是养了许多年的花草树木也会难过，何况人呢？ 江臣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老人的善意，而且这份善意，并不是给他。 “没……没事的。按你喜欢的做就好了，韩叔就是老了。”韩叔赶忙用打开密封的声音打破的两人间的沉默。 “你快尝尝，看看韩俊那小子的收益有没有退步，要不是好吃，我回去就揍他。”韩叔将一份青椒炒rou推到江臣面前，细细剁碎的青椒混杂着rou丝，散发出迷人的味道。 “谢谢韩叔。”江臣伸出筷子，夹上一大口青椒，将它盖在了自己的饭上，清亮的油光随之浸润向米粒，用筷子轻轻搅拌几下，米粒就和汁液混合在一起。 江臣吃下一小口，那rou香味在嘴里散开，而后是米香，最后是咸甜味，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这一次吃的大口了些。 韩叔看着他一口一口不停的吃着，眼角的皱纹弯了弯，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塑料碗，赶忙打上了一碗汤放在了他的旁边。 果不其然，没吃几口江臣就吃到了一块辣椒，那股辣劲直冲嗓子眼，让他忍不住的想咳嗽。 汤。 汤在哪。 赶忙抓起韩叔放下的汤，喝了一大口。这汤似乎是提前就考虑过江臣会被呛到的情况，此时入口只是温温的，并不烫嘴，反而有一股苦瓜的回甘。 呼—— 长呼出一口气，就看见对面的韩叔一脸笑意的将一口米饭扒进嘴里。 两人面面相觑，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世界永恒不变的基调是克制与节制。 虽然将近两天两夜没有吃饭，可此时江臣还真不敢让自己吃太多，只能不舍的放下碗筷，拍了拍肚子，笑着说：“韩叔我吃饱了，您慢慢吃，我给你重新沏壶茶去。” 韩叔见江臣碗里的饭菜都空的一干二净，那塑料碗都被吃的能反光了，心中也明白这小子怕是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开饭馆的人，自然明白人这身体饿时，如果暴饮暴食反而对身体不好，合一个虚不受补的道理。 此时他正吃着，只能点点头，示意江臣去做自己的事。 这爷俩，都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倒也合拍，不至于觉得这样的行为不礼貌。 江臣得了韩叔的示意，先是提起茶壶，走向厨房里。厨房里东西很多，锅碗瓢盆什么的都堆在桌上，看起来有些落灰。 江臣提起炉子上的锅炉，将热水倒进了茶壶里，看着茶壶里烟雾升腾，他陷入沉默。 和韩叔吃饭，真的很开心。 从苏醒来之后的孤寂感，一下子就被这样的气氛冲散，让江臣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活着的人。 江臣拍了拍自己的脸，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提起茶壶向外走去。 “韩叔茶给你放这里了，我看会儿书哈。”他把热茶放在韩叔能够到的地方，又能让对方不被烫到，而后坐回位置上，继续翻看道经。 那一条隐约的求道之路，再次隐隐出现在江臣面前。 内蕴天地而上下求索，这样的道路就和诸多道藏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可是江臣却觉得，对于自己来说，不够圆满。 究竟差在哪里？ 他从头再次读起，逐字逐句的流淌在心间，完全忽视了外在的一切。 此时韩叔也已经吃完，抬头看见正在苦读的江臣，叹了口气，收拾起桌子。 待到东西收拾完，他想了想，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然后就提着手里的剩饭剩菜和一杯热茶出了店铺。 外面的阳光此时正烈，韩叔擦了擦头上的汗，抓紧了脚步赶路，而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里，一个带着帽子的干瘪人形，抬起了头。 “主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