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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假话,真话,错话

    圣上回宫,弘文馆闹剧一场,戏终究落幕。

    方才跪了一地的学子此刻纷纷起身,高文远早经谢琨搀扶走出了书室,屋内的徐有涯仿佛此刻回神,哭嚎着扑到正起身的姜舜脚下。

    他喊道:“三皇子,三皇子,你帮我说说情,我知道错了,我是被害的,我没有跟你借过私印啊,你是知道的啊。我不能退学,我不能回家。”

    他边哭边喊,那张白净圆胖的脸上第一次没了嚣张跋扈的气焰,以往与他交好的、攀附他的、仰望他的,此刻都沉默着不去看他。

    徐有涯环望四周,愈发觉得寒冷起来,炎炎夏日,他却冷得连连打了几个颤,纵使纨绔如他,也有本能畏惧的事物,倘若因此退学归家,他这世子之位,能不能坐稳也是个未知数。

    毕竟偌大的徐家,他只因占了个嫡长子的优势,才能顺风顺水到今日,他父亲徐谓语,也不是没有其他子息的。

    “把他送回徐府去。”

    姜舜喝了一句,当即有几名青衣侍从上前,拖走了挣扎不休的徐有涯。

    “姜舜,姜舜,你不能不管我,我jiejie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你不能不管我!”

    随着人被拖行远去,声也渐渐低悄,许群玉陡然听闻这样的话,恍然想起三皇子姜舜是被寄养在徐妃膝下,也难怪徐有涯平日态度如此,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见众人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霍岩之纠结着表情,他和徐有涯从小认识,两家也可说是至交,虽然徐有涯往日高傲蛮横,但要看他落于如此境地,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他就迈步上前,对着姜舜刚想要开口说话,还没来得及张嘴,袖口被身侧的楚惟方拽了一把,霍岩之这才想起,姜舜也被圣上责罚了,此刻定然心情不愉,于是也住嘴不言。

    只想着,来日方长,让徐有涯吃些苦头也好。

    邵道齐率先声称另有他事,先行告退,袁丰、赵朔二人相视一眼,也随着离开,剩下霍岩之和楚惟方都称身体不适,各自退出书室去。

    不多时,室内便只剩下了许群玉、姜原、姜舜三人,就在许群玉心里不安,犹豫着是否也该先行离开时,姜舜出声了。

    “阿兄,弟弟拜服。”

    姜原微微低了低下颌,像是在同意他的话,又像在蔑视他的话,一言不发,姜舜也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下一盘棋,希望阿兄依然如旧。”

    他话音刚落,人已转身迈步行去,许群玉听得不大明白,但隐约悟得,似乎此事发展至此和姜原有什么瓜葛,她不免有些郁郁,心道莫非宋含章至此与他有干?又自觉得徐有涯一行人犯下大错,断不是姜原所能设计的,心里几番复杂思绪难辨,有心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或者是许群玉的情绪太过显眼,又或者是姜原早已料到,总之姜原先开口说道:“你似乎有话想问我?”

    许群玉闻言,点点头,她今日的杏色裙摆烨烨生光,很衬她的冰肌玉骨。

    “殿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即便是见惯美人的姜原,也不得不承认,许群玉此女,确然不是普通的官家女子。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谢琨喜欢,我总会叫他得偿所愿。

    姜原如此想,不提谢家的氏族外支,就只论谢琨一人的情谊,也算难得,自己身为主子,就应该满足臣下的些许心愿。

    “是宋含章自己做的,他与父皇来此,我也很惊诧。那日离开宋府后,我们就遇到了一伙人的阻拦,当时情况很混乱,侍卫们为了冲出去,折损了不少人。

    中途,我与他失散了,事后我派人去找,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

    “什么?!还有这种事,是谁做的?”许群玉不疑有他,当即信以为真,紧张地问道。

    “我也不知情,不过现在看来,想必就是我这位好弟弟做的。”

    “原来是如此,怪不得他刚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许群玉若有所思的握拳,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那么宋含章是遇到了谁,又是如何求到圣上面前的呢?”

    姜原微微一笑,说道:“宋含章应当还有几日休整,我们可以去问他,不就万事皆知了吗。”

    门外忽传来一个声音,惊动了屋内的许群玉。

    “殿下,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群玉循声望去,看到谢琨站立门旁,面色很是不好,不复往日君子模样,姜原因和许群玉说话,此际是背对大门的,他听闻此声,也斜身回望。

    谢琨几个大步走至姜原面前,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姜原,嘴里却对许群玉说道:“群玉meimei,你先去用些茶点吧,我有话想与殿下说。”

    许群玉看看谢琨,又看看姜原,心里有些内疚,在她想来,要是自己不拉着殿下去找宋含章,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境地,宋含章也不必流放边疆,一切的因由,都是因为她自作主张。

    如今谢琨眼看是发怒,她就心里更是抱歉,犹犹豫豫着想说话解释。

    却见姜原对她幅度甚小地摇了摇头,依然是笑着的说:“你去吧。”

    许群玉这才应声离开,挪动着小步离开,淡黄色霞帔随着步伐微动,迈出门槛时,一阵风来,吹动了书案上未毕的水墨画。

    “殿下,宋含章一事,我想你告诉我,此事与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我不曾过问此事。”

    谢琨点了点头,面色稍霁,又问道:“宋含章的罪,还有没有余地?”

    姜原抬起眉梢看他,让谢琨的心蓦地一沉,但他依然坚持再问道:“如果我父亲向陛下上奏呢?”

    姜原无声地叹了一气,仿佛无奈,“你就非保他不可?”

    谢琨低下眼睛说道:“如果我再关注他一些,他就不会被人胁迫。”

    “我知道,他曾经救过你。”姜原顿了顿,续道:“你已经做的足够了,各人都有缘法,我答应你,如有办法,我会安排别的罪犯替他去流放,让他在外乡安度此生。”

    谢琨无声颔首,咬牙想说什么,握住了拳,却最终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