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雪覆神幕
任何一个抬头眺望过的人多少都会想象那清澈天幕背后的风景,任何一个被大地束缚住双脚的生灵多少都会幻想过展翅高飞,乘风翱翔。 没见过的事物可以靠猜想描绘,没有翅膀的人们可以造出各类工具,可以开发出身体与世界的诸多联系,御空而行。 那天幕之外有虚空,有超越时间空间的大恐怖与绝美风景…追求梦想与浪漫是人类的本质,是生存与繁衍之上的崇高追求。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匍匐于地,披荆斩棘越过一路艰辛,只为一观苍穹之外的茫茫岁月呢? 可以肯定的是,第一个踏至天顶的人见识到了远比地上一切事物都要深远的绝望,但他归来时却将希望留给了后人。 这天幕之外另有乾坤。 旁日月,挟宇宙,为其吻合。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时间与空间是无限延展的,你我只不过沧海一粟,微若尘埃,弱如虫豸。 后来追随他脚步的所有人,无论善恶立场,情理交杂,都选择了将这个谎言继续维系下去。 无他,世间应有希望。 这世界的真相十大双源知道,雷行王朝知道,观天世家也知道。但他们都选择了缄默其口,投身疯狂的俗世熙攘随波逐流。 人间本就是焦灼封闭的炼狱,又何必再抛出些不必存在的残酷真相呢? 此时每一个抬头仰望无云夜空的人,每一个沐浴在星空与雪花不分彼此的奇幻世界中的人想必都会有各自的心绪。 世界要改变了。 苍空未鸣,心声动。 云响天穹。 砰———大黑耗子一般呈虚影状飞来的人形物体直接砸在了慢慢悠悠运镜的摄像机上,给这段纪录片前言一般略带伤感又颇具逼格的开篇介绍用最暴力的方式画上了休止符。 金发男子咳出一口热血,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软趴趴的左臂以及略显塌陷的胸口。 妈呀…这么厉害? 陈露凝如大鹏展翅一般裹挟着微弱的深紫霹雳呼啸而来,面上满是冰冷。 这一夜的战斗已经消耗她太多耐心了。 本来自己只是准备去找杨家小子逗个乐顺便交代点隐藏剧情,然后回家洗洗睡的。 好嘛,没过几个钟天都让人扯开了。 这帮阳奉阴违满口胡话,办事态度和执行能力都差到极点的地方官僚… 陈惜命,你就任由他们这么胡来么? 她脑中乱糟糟的,再回过神来发现一直被她拿来泻火的倒霉蛋又被踹飞出了数丈开外。 “呼…”喘了口气,三皇女拿出比刚才战斗时还要强上数倍的努力压住了内心的愠怒。 另一边,将对方会使出来的诸多手段全部试探完毕的洛极乾轻探一指,稳稳点在了双眼圆睁的李结缘的脑门上。 堂堂地行鬼化形,李结缘连大招都还没来得及放直接两眼一翻吧唧一下倒拍在了地板上。 嗯,仔细想想,上一次地行鬼现世,终结它的便是前代某位剑神。 一脉相承,打不过也合理。更何况现在这小子心理年龄只有八岁,实际年龄还没满周岁呢。 至于那两位外宾… 稍微估算一下他俩起步时的速度,这对男女混合长跑运动员估计已经快蹿出神幕阁了。 杨御成望向场中光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门外飘忽飞雪。 世界是有限的,雪也是会冻死人的。 但是…好美啊。 ………… 天光照耀,鹅毛飘飘。 抬头仰望上空奇景的万千生灵各怀心事,却无一人能从干涩的嘴唇中蹦出什么评论。 云响诸部与夜心王下属的战斗是无声的,大多未涉其中又修为低微的边缘人物甚至不知晓昨晚那无比平凡的一夜中发生了什么。 墙沿路口的血痕也许能诉说一二,但它们都已经被星辰落雪深深掩埋。待到白霜化去,神幕阁依旧会是昨夜的神幕阁吧… “我不知道佩克在哪…说实话我俩一点都不熟,不是你想象中那种热血少年图书里半路相遇之后一起冒险了一段的关系。”杨御成换了身衣服,披着先前在三崖镇买下的裘皮大衣抱着膀子悠悠说道。 哈…白气从口中喷涌而出,让他有种自己化身吐火巨龙的扮演感。 挺有意思的。 “啊?”坐在囚笼中,浑身铐满枷锁,被贴了一大堆封印符纸,四肢还绑着红绳铃铛的金发男子一愣,接着很快反应了过来:“喔,多谢你,这还真是相当有用的情报呢。” “我不觉得我这样的人能跟他构筑起什么很亲密的关系,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罢了。”杨御成紧了紧手套:“我讨厌你们的发色…” “佩克,佩克…不是你的问题,那孩子从小就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孤僻性子。”金发男子直接无视了杨御成补充的后半句话:“除了那个女人,缘分有的时候真是个很恐怖的东西。” “女人?”杨御成一笑:“我以为你会说她是吸血的怪物,肮脏的不死性携带者,非人妖物…总之不会把她当成人来看待。” “哎…这些都是原旨教条,你陷得太深了,也走得太极端了。不过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我不是能对你说教的立场。”金发男子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搞得枷锁一阵轻响。 “你在放什么屁,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杨御成皱起眉头,并未转头看他。 “我也在满盈城的传教队伍里…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而且我不喜欢和平信徒接触,他们…嗯…太狂热了。”金发男子挑着眉毛说道。 “我觉得我该宰了你。”杨御成也叹了口气。
“这是件好事,主无法束缚你…”金发男子浅笑一声:“而且你若真的死心塌地地加入了教会,那绝对会是场空前绝后的恐怖灾难。” “跟这个比呢?”杨御成用额头点了点万里无云却依旧大雪纷飞的清澈蓝天。 “天灾和人祸可不能一概而论。” “需要我给你个痛快么?”杨御成掸了掸肩膀上的雪粒,转过身来望向囚笼。 “不用了,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金发男子咧了咧嘴:“基层员工嘛,就是要吃苦的。” “我很好奇,你们就没有那种唰一下开个空间门或者黑雾一起就原地消失的法子么?这不是反派的基本技能么?”杨御成耸了耸肩。 “你看了太多没用的故事了…而且我们也不是反派。”金发男子苦笑着回答道。 “颜彻的敌人是谁?”杨御成继续问道。 “尊王没有敌人,当然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天下无敌。”金发男子试图跟着耸肩,却被枷锁牢牢铐住动弹不得:“大家都是他的朋友。” “既是朋友也是敌人。”杨御成再次叹气。 “很他娘的讽刺,对吧。”金发男子笑道。 “世界很疯狂,这点道理我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明白了。”杨御成用鞋面扫开积雪缓步走到囚笼跟前:“你的名字叫什么?” “呃,我没说过吗?”金发男子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前夜过往,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没潇洒地报出过自己的大名。 “算了,我这次出来干的不是教团的事,名字不提也罢。”他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双方又会是什么身份还不好说呢,总要给彼此保留些神秘感。” “你现在在我的自白部分都是以“金发男子”代称的,顺带一提,坞德佩克也享受过这个待遇…”杨御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万分荣幸呢。”金发男子呵呵一笑,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有云响王府卫兵过来了。 杨御成把扣在掌心中的尖锐铁片随手一丢,踢了两脚积雪将其掩埋,紧了紧大衣领口就欲转身离去。 “等等。”金发男子突然叫住了他。 杨御成双手插兜,并未转头。 “这是我昨夜总结出来的一点小建议。”金发男子挪了挪身子靠近囚笼边缘,却被其上附着着的紫色电芒刺得眼皮一颤:“别惹那女人,你也看到我现在是什么下场了…” 杨御成点了点头,与列队行来的士兵们擦肩而过,身影逐渐隐没在雪芒之中。 摸老虎屁股可是我的头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