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三箭

    第99章三箭

    大概一刻钟之后，崇祯皇帝便重新站到了城头上，眺望远处的流贼大营。

    那九个人并不知晓太多，只是问出，流贼军队大概在二十万人左右，其中所谓绵侯袁宗第领兵，该是南下不是去夺取雁门关。

    另外还有消息是，非流贼嫡系军队，皆是人心惶惶，都怕被流贼嫡系赶来攻打宁武关。在他们看来，只要抽签轮到攻打宁武关的，基本上就等于来了阎罗殿。

    崇祯皇帝看到，远处的流贼似乎在集结，又将开始下一轮进攻。

    忽然，他开口说道：“周卿，一会再开战时，把瓮城城门开了。”

    站他身边的周遇吉听了，有点意外，当即回奏道：“陛下，可是引贼入瓮城再灭之？”

    说到这里，他马上又补充道：“末将已经做过一次，贼军该是不会上当了！”

    崇祯皇帝听了，转头看向他，摇摇头道：“非此意思，朕的意思是让他们放下刀枪，入城投降可活命！”

    宁武关的战事再打下去，消耗的是非李自成老营嫡系军队以及城头上的守军，不会对李自成的主力有伤筋动骨。也是如此，这些被赶来攻打宁武关的炮灰，怕也不会真心给李自成卖命。

    如果说，宁武关这里粮草紧张，那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正是他们听得清楚，顿时就傻眼了：这个射箭的人是皇帝？这怎么可能！

    或许是知道自己乱说话了，便又补充道：“小人知道他们都不想死的！”

    “不对啊，这骗人吧，什么皇上说了赦免我们，皇帝都在紫禁城，还管得着我们这里？”

    听到这话，其中一人抬头，还是之前最开始说话那人，脸上明显有意外之意，道：“可……可以说是……是皇上说的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幕，都有些呆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射箭去处。

    他的手下和他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立刻跟着附和了起来。

    其他人听到他和皇帝说话，似乎皇帝也没有凶神恶煞的，便一个个都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盯着皇帝看的同时，一边连连点头，附和那个人的话。

    这是要射杀贼军中的督战队？

    周遇吉一惊之下，没再劝谏，而是转头看向城外。

    “……”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边有个人说道：“这是差不多两百步的距离吧？”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觉得自己这支队伍能攻下宁武关。但是，身后有督战队，他不得不来。要是有可能，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死在宁武关下了。

    周遇吉等人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看看攻城流贼还远，便都跟着皇帝下了城头。

    周大彪关注点自然是不一样的，他看看城头，又看看城门口的那几个人，大声喝问道：“你们别骗人了，总不能说皇帝在这里吧？周大帅呢，出来做个保证，不是骗我们的！”

    离宁武关城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进入城头守军的攻击范围，所有的大顺军军卒都提心吊胆，祖宗保佑，神仙保佑，死的不是自己。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是督战队的人已经过了恢河，舞动着手中刀枪，开始驱赶这支大顺军了。

    “什么意思？丢了兵刃进城就能活命？”

    “……”

    “对，你们说了不算，周大帅说，我们就信！”

    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城头上的那个神射手真是皇帝，有一个事实却是摆在他们面前，要攻打宁武关的话，他们基本就是死在这里，不会有意外。

    “兄弟们，想活命的，丢了兵刃进城里！”

    “兄弟们，我们是张大帅手下的，我叫张二狗，不要打了！”

    正在这时，就听到“梆梆梆”弓弦声在他耳边响起，一支支箭犹如连在一起一般，极速射向远处。

    城外，恢河南岸，督战队的人上前，大声喊道：“殿下旨意，第一个攻上城头的封宁武伯，赏金千两！宁武关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定能一鼓而下，冲！”

    之前军议的时候，是商量趁着贼军不知道皇帝在这里，也就不知道有援军，多利用宁武关之险消耗贼军的。

    崇祯皇帝听了，微微点头道：“自然，这便是朕所说的！”

    反而是崇祯皇帝想起什么，当即吩咐道：“把那九个人叫来，朕有话对他们说！”

    这些督战队的人，可不是只会动动嘴，手底下已经杀过不知道多少自己人！

    周遇吉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头一皱，有督战队的搅局，怕是皇帝的一片好意都会泡汤了！

    城门口的那九个人说话，他是不相信的。除非是周遇吉亮相说明做保证，还能相信下试试。

    说完之后，他忽然想起，那九个人基本上都伤在了腿脚，行动不方便，便又补充道：“算了，朕下去见他们。”

    这人一听，立刻激动地说道：“谢谢皇上……啊不……皇恩浩荡……皇上万岁！”

    这个距离，至少两百步外了，哪怕是居高临下有优势，这要射中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啊！

    可是，城头上这人，却是真得射中了那两个督战队员！

    这是什么，绝对的神射手啊！

    剩下的督战队员最先回过神来，不管那两个被射中未死的同伴，吓得连忙后退，离得远远的，一直到恢河边上才停下，然后心有余悸地看向城头。

    崇祯皇帝听了，想了下道：“那就不要让战事先打起来，一会等贼军靠近，就给他们喊话。如有必要，可透露朕在这里，是朕许诺他们可活命的。”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傻眼了，本该是战场的这个地方，格外地安静。

    他见射退了李自成的督战队，便看向城下喝道：“就是朕的旨意，你等放下兵刃，进城可活命！”

    “想死是不是？违抗军令者死不知道么？”

    他问这个话，也没人答复他，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

    听着周遇吉在那发号施令，边上一直不说话的贺赞开口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末将以为，攻城贼军未必会领情，战事一旦打响，人会如同疯了一般。”

    当崇祯皇帝走下城头时，这九个人还在瓮城，正准备离开。他们一见到崇祯皇帝又来，顿时一个个都“噗通”跪倒在地，头都伏在地上不敢动。

    崇祯皇帝知道时间不多，也不多说，直接道：“城外又有贼军来攻，朕不忍他们都死在城下。你等出城去，就在城门口给他们喊话，只要在城外放下兵刃，可入瓮城活命，朕会赦免他们，可从军，可回家，只是不得再从贼！”

    这九个人，都是用了吃奶的劲，拼命地在喊。

    就在他们纷纷吆喝时候，周遇吉现身城头上，看着底下的大顺军军卒，大声喝道：“是陛下仁慈，许你们放下兵刃，进城可活命！否则，宁武关城下便又多你们这些冤魂！”

    他们的这番喊话，让刚准备继续进攻的大顺军军卒都有些傻眼。因为这个场景，他们压根没想到过，这是什么情况

    在那九个人拼命大喊中，终于有人认出来了，对着身边的同伴道：“咦，是哦，那不是上一波太原张虎的人么，竟然没死？”

    “皇帝远在京师，就别拿皇帝来骗我们了，我们只信周大帅！”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九个人，和缓了语气，对他们说道：“朕有一事交给你们去做，只要做好了，各赏银十两，可为你等回家之路费！”

    “能活命什么，闯王大军就摆在这里，宁武关迟早被攻下的！”

    “可是我们能活到那时候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绝对不是李自成想要看的。于是，他在回过神来之后，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见这些大顺军的军卒，并没有继续喊打喊杀，而是站在那里各自说话起来，嘈杂的声音，仿佛菜市场一般。

    他是揭开了面甲说话的，自然城下有人能认出来，发现确实是周大帅说丢下兵刃，进城可活命时，很多人就意动了，纷纷看向他们的上官，就期望着上官发个话。

    李自成在人心方面，还是嫩了点，只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

    城头上的守军，同样是惊呆了，不过他们回过神来之后，却是从心底涌起了激动兴奋：皇帝竟然如此厉害，战事岂能不胜！

    也不知道是谁，真心感慨道：“陛下威武！”

    说到这里，顿了顿之后，他才又补充道：“再一个，消耗的都不是贼军精锐，这种消耗对朕来说，便没有意义！”

    很显然，在崇祯皇帝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知道，刚才和他们说话之人是大明皇帝了。

    然而，他们忽然发现，城头上的守军没有动静。以往这个距离，那都是开打了的，这一次怎么了？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忽然，就见宁武关的城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九个拄着拐杖的人。

    这么厉害的神射手，真得是当今皇帝？

    但是，宣府那边抄家之晋商的大量物资，很快就会运过来。既然如此，至少在崇祯皇帝看来，可以避免无谓的消耗，逝去的人命，都是青壮男子，哪怕不让他们从军，回去后方种田，都是华夏民族恢复元气的一份子。

    如果说，别人没这个权力安置他们，但是他是大明皇帝，他有这个权力来安置。

    “干什么，干什么，还不攻城？”

    崇祯皇帝明白他想什么，一边看着城外贼军，一边说道：“雁门关已夺回，快马回报的话，也就一两天的时间内，贼军必然知道宁武关已有援军。”

    听到这话，九个人都没敢抬头，只是答应。

    “皇上说了，赦免我们，可以从军，也可以回家，就是不能再当贼了！”

    崇祯皇帝对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射出的几箭，还是比较满意的，略微有成就感。

    宁武关城下，这些大顺军军卒最终都看向他们的头，统领这两千来人的周大彪，原太原那边的一个千户。

    其他人听了，都是激动地跟着赞道：“陛下威武！”

    该有的防备，还是不能少的，内城头要多安排一些精锐严阵以待，如果进城的贼军乖乖听话，自然是可以活命，要是别有企图的话，便让他们成为瓮城第二批尸体。

    这个话，也是只有打过仗的人才会说的。

    “……”

    从战争的角度来说，也能为他赢得军心和民心，让人知道皇帝的仁慈和流贼的残暴。

    在他身后的那些大顺军军卒一见，丢兵刃的人就更多了，“叮呤哐啷”的声音，顿时连绵不绝起来。

    落在后面的军卒，顿时一阵sao动，看到那些督战队的人往他们过来，都是恐慌起来。

    这个声音可能不够大，但是城下的这些大顺军军卒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一下，所有冲锋的大顺军军卒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反应，他们便是认为，这又是朝廷官军的陷阱。

    李自成通过千里眼看了一下之后，看到城门洞开，门口又有人在那说话的样子，大概猜出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便冷声喝道：“督战队是干什么吃的？”

    这个话说出口之后，顿时，犹如一个惊雷一般，打在城下大顺军军卒的脑门上，震得他们懵懵的。

    人群，也是鱼贯而入城门洞。

    “呜呜呜”的号角声，悠长而催人心烦。

    说完之后，他又马上补充道：“不过贼军知道陛下在宁武关之后，且看到我们会放入贼军，或许会派老贼死士混入其中，意图寻机作乱。”

    不管如何，这支两千来人的大顺军军卒不管愿不愿意，都只有趟过红色的恢河，而后嗷嗷大吼起来，麻痹着自己往上冲。

    听到这话，周遇吉不由得有点惭愧，自己作为厮杀一方的大将，竟然没有皇帝有这个魄力，便不再多言。

    于是，他也是“哎”了一声，然后把手中兵刃一丢，跟着往城门口里走去了。

    “啊呀……”

    说到这里，他指着城外李贼大军道：“朕甚至巴不得就这样把贼军全都解决了，只要敢放下兵刃，便是待宰羔羊！”

    周遇吉此时已经安排完事情回来，听到了皇帝的这番话，略微沉默，而后开口附和道：“陛下圣明！”

    “咚咚咚”的战鼓声，沉闷而让人心悸。

    离城门最近这边的大顺军军卒中，忽然有人把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丢，发出“哐当”地声音，大声道：“我要活！”

    手下的兵，冲着冲着，眼看就要开打了，却忽然停下，然后好像在聊天了，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正在这时，在他们的身后，就传来了怒吼声。

    说完之后，他便第一个往城门洞走去了。

    他要的是，打起来，而不是聊起来！

    就听几声惨叫，赶在最前头，正在挥舞刀枪试图驱赶他们前面攻城军卒的督战队员，有两个应声倒地。

    上一次，攻入城门的军卒，最后全部被朝廷官军从城头上扔下，宁武关依旧是在官军手中！

    周遇吉听到说话，都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是皇帝从内城头那边过来了，立刻一惊，便立刻转头，看向崇祯皇帝，想要劝说下。

    崇祯皇帝听了，当即一声冷笑道：“都下了他们的兵器，而后押入城外大营进行甄别，还怕这些小手段？”

    结果他一眼就看到了皇帝已经在张弓搭箭了。

    贺赞一听，不由得迟疑道：“这……”

    只要不想死的，就很好选了。特别是这些当小兵的，就更是少了一些顾忌，只需考虑能不能活命便可！

    有一人带头，顿时，城外大顺军军卒就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了连锁效应，其他军卒也都有丢了手中刀枪，然后进城门洞去了。

    议论纷纷之下，这充满了血腥气和死人的场所，顿时变了一个画风。

    这一幕，让远处观战的李自成等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

    其他人也是奇怪，纷纷和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听到皇帝这话，周遇吉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脑海中立刻闪过那九个受伤流贼的话，默默地衡量了一下，然后才道：“末将这就去安排！”

    难不成，这一次他们还会上当？不攻上城头，只是冲入城门洞，那就是进了瓮城挨打的份。

    “们想死在这里么？家中老小还要不要的？想要活命的丢了兵刃进城。”

    那个周大彪一见，知道人心如此，他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真要阻止，说不定城头上那个不知道身份的神射手能一箭射死他。

    大顺军的军卒没有上当，正要喊着重新开始冲锋时，却听到那九个人就站在洞开的城门口那，大声喊了起来。

    那些督战队员，看着这一幕，都是傻眼了。有心想冲上去砍人，可又怕城头上的神射手，一时之间，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本该厮杀的大顺军军卒，纷纷丢了兵刃进了城门洞。

    就这样，这一次大顺军进攻宁武关的战事，以伤两个督战队员告终。

    后世有传说，皇帝三箭定宁武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