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思曲折
果然,米玉颜拒绝了吴太太的好意之后,立即就感受到吴太太不着痕迹地收敛了她那十分的热情,倒是多了几分从前的亲切。 “秦医女的信我细细拜读了,多得她挂念,还想着让你来替我调治,这一两年,实是多亏了花娘替我制的那些香,我这心里感激不尽。”吴太太请了米玉颜坐下,倒不再提送衣裳布料之类的事情。 “原在山门,实属医家本分,如今花娘虽归了家,但一日为师终生不忘,秦医女有嘱咐,花娘不敢不从。”米玉颜其实心里不太喜欢吴太太这样绕弯子的性子,索性干脆把话说得明白些,也省得她来回试探,她要做的事多了,实在没这功夫和这位书香大家出身的闺秀过多周旋。 吴太太娘家是两浙路名门望族,大家大族自是人多心思也多,加上一年多前家里遭遇了一桩无法宣之于口的惨剧,心性上就更有些多思多虑多疑了,前世里,出身将门世家的米玉颜自然没少接触过这类人,虽能理解,却不愿过多来往。 吴太太见眼前的小姑娘不卑不亢地说出那番话,心下倒有些讶然,她看了秦医女的信,虽然里面只字未提让她照顾花娘的意思,但是她岂能不知,秦医女做这种安排的用意,只是不知眼前这小姑娘,究竟是心思率真,还是误打误撞,又或是心思过于深沉。 米玉颜见吴太太不语,很是干脆道:“不若请太太伸手,花娘请一下脉,看看这香方是否需要调整。” 见米玉颜如此说,吴太太很是乖觉的伸出手放到桌上,从秦医女提出用香方调治之后,眼前的小姑娘每月都会替她诊脉,已经是习惯了的。 米玉颜不欲多言,常规诊脉之后,便收了手,依旧微笑道:“太太脉象没什么太大变化,还用先前的香方便可。” 说着米玉颜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放到桌上,拿出其中一个匣子放到桌上,然后又很是利落地扎好包袱,把另外一个匣子挂回了身上,那是一匣子紫樱清风,本来她是觉着,这香极适合吴太太清晨点上一支的,但是见她这样的做派,没有丝毫犹豫地决定带回去,省得一番好心还惹人生疑。 “这是一月用量,太太用完,可以让人到米家招呼一声,花娘自会再来替太太诊脉,诊金就免了,制香按照正常市价,五两纹银即可。”米玉颜说完,便欲起身告辞。 吴太太这下就是真的确定,眼前这小姑娘是真的像她说的那般,不过是奉了秦医女的嘱咐,并不欲从她这里得些看顾了,甚至连诊脉这回事,虽然没说得那么清楚,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下一回,你们若是信我,便来请我,她是不会再不请自来了。 小姑娘倒是心气颇高,不过也难怪,本来就是米氏香根唯一的女儿,又经历过那些变故,还在秦医女座下调教过,吴太太是亲眼见过秦医女对眼前这小姑娘的信任之情的,这样的女孩儿,自然不比寻常人家的女儿家,总是要多几分傲骨的。 这样的情形下,吴太太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又岂能看不出,米玉颜收起的那匣子香,原本也是要给她的,便笑得很是亲和:“花娘这是着急回家?你这包袱里的那一匣子,是什么香品,可能拿出来叫我瞧瞧?” 米玉颜不想应酬吴太太,很是干脆道:“这是旁人定下的香品,花娘正要送去,等晚了就不美了。” 吴太太就是这样的性子,米玉颜越不想拿出来,她就越觉得那是好东西,便又笑看向吴嬷嬷道:“这样,你赶紧与花娘取了制香的银钱来,花娘你稍坐片刻。” 说着又看向米玉颜笑道:“花娘果然极得秦医女信重,竟还托付了别的病家,倒是我唐突了。” 米玉颜虽不愿和吴太太周旋,但是却也不愿拿秦医女做幌子,当即便解释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是日常用的。” “我正想寻人给我调制一些日常用的香品,今日花娘既来了,便是再好不过,不若花娘你也替我制些香品,省得我还要去寻那对我不甚熟悉的制香师,花娘家学渊源,米家香根制品,别说在这蔺南城,便是我从前在两浙湖广,在京里,也是听说过的。”吴太太一脸求贤若渴的模样。
米玉颜一听,便知这位吴太太,那真不是普通的难缠,是真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性子,当即很是干脆地解下了已经挎好的包袱:“太太若是不介意,便试试这款紫樱清风吧,倒是很适合太太使用。” 吴太太很是利落地打开那匣子,见竟是一匣子通身紫色的线香,心底便泛上一丝喜悦:“呀,竟然是紫色的,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制香,花娘真是兰心蕙质,不知可否一试,正好,花娘第一次登门,总要试试我们江南的点心和茶水。” 既是拿出来了,米玉颜自然也做好了准备,便点头道:“如此,便叨扰太太了。” 吴太太一边挥手说着不妨事,一边吩咐屋里的丫鬟燃香烹茶取点心。接下来,倒是真心实意的一顿下午茶,不过米玉颜午膳用得挺多,散得也晚,根本就不饿,那些软软糯糯的江南点心没怎么动,茶水倒是喝了不少,权当消食了。 一炷香将将燃完,吴太太浑然不觉,倒是心情大好,内院守门的婆子来报,说是少爷带着黄家表少爷来给黄太太请安,说话就要进来了。 米玉颜见机立即告退,顺手把那匣子紫樱清风带了出来,吴太太虽说没觉得那香味儿有多喜欢,但是现下心情好,就想着给这小姑娘一点面子,留下那匣子香也不是什么大事,却已经听见自家儿子喊阿娘的声音,也只好作罢。 米玉颜低着头,同郁家少爷和黄持丰迎面而过,却没有抬头,跟在吴嬷嬷身后出了门,路上接了吴嬷嬷的小荷包,稍一掂量,便知大约就是五两银子,心下倒是松了口气,她实在有点不想和这吴太太主仆继续掰扯,觉得怪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