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黑夜(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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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再……再来!”峙摇摇晃晃地扑到木桶前,打开阀门,梅红的浆液瞬间盈满酒杯,随着她的动作泼洒一地: “干!” “干!”席地而坐的慕凌川两颊烧红,显然也醉得不清,竟然把捆他的麻绳解下来围在了脖子上。 两人碰过杯,慕凌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满道:“奇,奇,奇怪,小卢啊,不是说这船已经停下了吗!怎……怎么我还感觉在晃?” 狭窄的储物舱里只有一线天光,满地麻绳相互纠缠,浸泡在酒水中,四周的酒桶大都已被榨空,仅留下地上干涸的酒迹,一个满脸刀疤的少年斜倚在翻倒的椅子上,正光着膀子呼呼大睡。 “小卢?卢令?”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见连唤两声都无反应,慕凌川收回手,笑了起来,“什么嘛,这就倒下了……来来,小峙啊,我们继续!” 话音落处,慕凌川又接过满满一杯,仰起脖子直往肚里灌,红色酒水顺着他嘴角流下来,淌过下巴,滑过脖颈,滋润着赤裸的胸膛……伴随着喉结的每一下滚动,久违的热血开始上涌,连白衬衫上的酒渍都显得豪迈无比。 “我画了十多年画,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数都数不清,但就是……就是没人看得上!他们说我画的人太奇怪了,都没有脸,他们也不想想……老子画的是思想,思想啊!”峙一杯接一杯得喝,站不住了就倚在酒桶旁大喊大叫,“……凌川,你说,是不是大伙都喜欢梦谷先生笔下的热血美少年?妈的,老子也喜欢!小时候嫌别人吵到我,我就躲林子里画画,东北大林子你懂吗?有熊瞎子的那种!后来啊,看见《山海之外》里的楚离和我一样,也喜欢在放羊时躲到没人的地方画,还有他学长林喻,他妈的冰山大帅哥,简直太像枭天启了……打那时起,我就想,画画这条路,老子走定了!” “画画,呵,搞艺术好啊……”慕凌川“咣!”地放下空杯,抹了把嘴唇,怅惘地看向空间里某个不存在的点,“不像我,啥都不记得就干了这行,十四岁以前的人生?不存在啦,好像个屁一样放掉了,好像我这人生下来就十四岁。谁不知道干这行的危险?可我活下来了……还混成一个人见人恨的亡命徒……嗝,哈哈哈哈哈!” 银发青年打了个酒嗝,笑得满地打滚。 “十四岁之前的人生,不记得了……”峙抚摸着酒杯,有模有样地思考着,突然她闭上一只眼,往空杯里窥视起来,样子好不滑稽,“……你该不会像林喻那样,有失魂症吧?” “嗝……什么?” “就是失忆。你十四岁那年,是不是失忆了?” 慕凌川用手肘支起上半身,艰难地揉了揉眉心,沉吟道:“不,不应该呀……我最近常梦见一个女孩,大概十几岁的样子……灰蓝色长发,梦里她,她,咳咳……” 说到一半,慕凌川突然扶住胸口咳嗽起来,峙正听到兴头上,赶忙扑过去抓住他的双肩,急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咳……咳咳……” “哎呀,你快说嘛!” “她……她喊我‘川哥’,会伏在我胸口,很亲密的样子。梦里的我,也不过十八岁的样子。”说完,慕凌川挣扎着爬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回,峙却没有再喝,而是静静地望着他把酒灌下去,良久才道:“那是梦,不是回忆。” “不!那个女孩真的存在过,我有感觉!只是……我今年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却不记得认识过这样一个女孩。”慕凌川刚喊完前两句,声音又小了下来,好像忽然没了底气。 “哈哈哈……你怕不是进了平行宇宙!”峙倒笑得很大声,把慕凌川气得双颊涨红:“真的,我不骗你!她,她总是牵着我的手,我们光脚丫在沙漠里奔跑,太阳很晒,她的手很软……我们,很幸福!” “哈哈哈哈……”峙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拼命捶打船板,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不,不是,你想想,你十四岁混黑道……四年,四年里,有女孩敢接近你么?” 许是被这话逗乐了,慕凌川再也气不动,“噗!”一声笑出来:“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是我从来不肯碰女孩儿。刚入伙那年,他们在夜总会里找了几个女人,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我还小,算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说我长着一张十八岁的脸,看上去挺合适……” 峙闻言,慢慢止住了笑,她察觉出慕凌川的失落:这个刚刚成年的家伙,他的心就像手里紧握的酒杯一样,空空荡荡,等待着被什么填满……什么呢?酒可以吗? 于是峙又为他倒满一杯,慕凌川毫不犹豫喝光了,胸前淋满新添的酒痕。峙也干了一杯,也许是她喝的酒从来不会流到身上的缘故,她恍惚觉得自己的心很沉,很沉。 “别难过嘛,你看,你四年前是这张脸,现在还是这张脸……说明你永远年轻,不会老呀!”峙靠过去,拍打他的肩。 “才不是,我讨厌这张脸,杀过的每一个人,血都会溅在上面!” “九岁那年……”峙想了想,说,“……有群人闯进我家,杀掉了家里所有人,我当时正在外面画画,回来时,只看见满院的尸体和桌上的热饭热菜,他们一定是热好了饭菜等我来着,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要是那天早点回去该多好。” 讲着讲着,峙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哭腔说完最后几个字,她便双手抱膝,将脸深埋下去啜泣起来。 慕凌川犹豫再三,还是虚虚揽过她抽动的双肩:“对不起。”
“对,对不起……起什么?又,又不是你害的!”峙边哭边回道。 “你是个好孩子,我是个亡命徒,我,我在你面前卖惨……”慕凌川突然笑了,他越笑越痛苦,终于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水,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别哭,”峙一把抱住他,闭着眼哽咽道,“想想那个女孩,如果她真的爱你,不论你曾经是什么,她都会接受新的你!” 慕凌川咬紧牙关,抱住峙,说什么也要把泪憋回去。 “抬起头来,泪就不会落。”峙说完,又从慕凌川怀里退出来,抹了把脸。 “小峙。” “嗯?” “……不管是林喻,枭天启,还是画画,你都要坚持下去!坚持热爱!”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的酒桶突然被撑开,无数袋装的白色粉末从天而降,散落一地—— “这是……”不等峙反应过来,舱门便给人野蛮地撬开,枭天启领着罗队,还有异能局的特警们直闯进来,二话不说将慕凌川摁倒在地,铐上后拽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峙爬起来冲上去,被枭天启迎面拦下。峙拼命挣扎,奈何她拗不动男人坚实的双臂,也辩不过这遍地的白粉。 “偷运毒品,诱骗女孩。哼,光这俩罪名就够你受的了,”罗队环顾四周,沉吟一番后,抡起手中文件板“嘭!”地砸向慕凌川,“喂,不是说还有条黑狗么?” “报告罗队,这里发现一个醉鬼。”话音落处,两名特警架着卢令走过来。 “呵,醉鬼……”罗队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脸蛋,观察着慕凌川的反应,突然他大声道,“……把这小子的裤子扒下来,看看是不是长了条狗尾巴?” “住手!”慕凌川的半边脸已经淌满鲜血,“和他没关系,放他走!” “让你说话了么?”又是一记耳光,文件板刚扇过去,慕凌川的嘴角就溢出了血。 “别打了!混蛋!”峙下定了决心,大喊起来,“那就是个酒鬼,我们进来以前他就睡在这了!” “峙,峙!”枭天启抓紧了她,二人四目相对,峙一个没忍住,借着酒劲扑倒在他身上,痛哭出声。 见此情景,罗队怔了怔,示意两个属下松开卢令,大手一挥:“收队!” 峙睁开蒙眬泪眼,看着慕凌川被人押解着出了舱室,微薄的阳光如约而至,温暖了少年熟睡中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