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冲突起(上架首更)
第66章冲突起 京城之中,自古皆是藏不住事儿。 即便是军情密事,若无皇帝和朝廷严令封口,总也能被人半听半猜着摸个七七八八。 更何况是朝堂、早朝上的事,人多,代表的层面也多,且不曾被强令不得泄露之事,足够让世人产生兴趣,那传播的速度快的如飞一般。 两日间,前番一百多士子敲响登闻鼓,最后被当今皇帝陛下下旨削去功名,流放3000里的消息还未曾冷下,人们谈及时依然是津津有味。 这一事件,可谓大明开国百余年间,极少出现的针对士子事。 然,此事未息,世人还在谈论和思索间,翌日早朝上,当朝内阁大学士领礼部尚书李东阳的一纸奏疏,请禁在野致仕官员、生员、监生士子议政疏,顿时再起一浪,宛如瘟疫般在朝野中极速蔓延。 却如瘟疫,是无数士子文饶瘟疫。人们的关注之心空前的高涨,早朝上的事亦被有心人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番。 先是议事,再是顺府张申禀报了前日处罚士子的最终结果。皇帝批复训诫几句之后,该是要早朝结束之时。而此时,李东阳上奏了。 一纸出,满朝惊。 几百大臣一个传一个,到最后整个朝堂除了部分勋贵武臣,几乎全部参与到大讨论之郑 众臣绝大部分是纷纷反对,而大部分高品的大臣们倒是意见不大,原本以为内阁因是有些分歧的,甚至因为昨日李东阳的“倒戈”或可能已出现裂缝和矛盾。 然而,刘健旗帜宣明的附议赞同并阐述此疏意义所在,谢迁随即亦是附议。在其后,多位大员附议,这一来,此疏看似基本已是盖棺论定。 就在皇帝当朝下旨欲按李东阳所奏,明发圣旨以告下之时,波澜再起,也把朝堂中有些不为人察觉的细末之处展示于人前。 户部侍郎刘大夏,兵部尚书马文升反对,刘大夏所奏未果,以身有疾而请辞,皇帝和大臣一拒一辞,最终结果,皇帝无奈间准其辞官归乡。 尽管很多人知道,刘大夏的请辞和禁疏没有根本上的关系,但不免让人联想,应该是皇帝对禁疏的决心已下。 大臣们无法再言,然后,下朝之后,皇帝的圣旨很快便下到了内阁,谁成想,再起惊涛骇浪。 圣旨诏书需皇帝下旨,内阁附拟,接着司礼监存档、六科监督、查核,之后才会明发下。 而六科这一特殊的部门有一项独特的权力,那便是圣谕封驳。 当皇帝的禁议令下达之后,给事中吏部掌科王承裕行了惊人一举,他协同多位给事中,悍然行使了封驳之权,此一举,近乎是内阁和皇帝皆被扫了威严,朝野间的气氛陡然间变的冰寒。 此时,一群不太引人注意的御史言官,更是纷纷递本弹劾内阁大臣刘健与李东阳堵塞言路,为权臣、jian臣张目,惑君魅上,使得原本便已冰寒的气氛几近沉凝。 最终,奏疏暂时搁浅,但谁都知道,此事不会过去的,朝廷中的信息足够让无数有心人去解读了。 再其后,消息蔓延,京中议论声此起彼伏,即便已是两日,世人兴致依然未曾淡去分毫。 不过,在京城的东城之中倒是少有人议论,非是无人言,而实是今日的东城,有些不太一样。让不少知道东城如今谁在管的人们不敢言。 盖因为,由张鹤龄统领的东城兵马司、锦衣卫全部出动了,这可是一位真敢打,也真敢抓的人。 不过,他们是多心了,张鹤龄命令下的出动,可不是因为他们。但当他知道之时,倒也欣慰。 他从来都相信一点,政策和国法的运行,开始时难免的需要些强权,靠用几张嘴巴去劝解,那是幻想中的事。因而,他也顺便下令,若是真碰着有士子、生员公开议论者,他也不介意再抓几个典型。 当然,只是东城,他目前的职权和身份,也只能行使他自己的一块。 今日一早,整训两日的东城兵马司兵丁和锦衣卫校尉力士们,在张鹤龄主持的一场联合誓师大会之后,纷纷涌出衙门。 兵马司正丁、锦衣卫、帮息辅丁,分为几路,从兵马司校场纷纷涌出。 此后,东城的百姓们在一阵心惊之后,变的尤为古怪。原本应是勃勃讨论朝中大事的兴致,被兵马司和锦衣卫闹的这一出压了下来。因为,这边才是跟他们最切身有关的事。 打扫卫生?疏通沟渠?清理街道?检查火禁?维护治安? 好吧,似乎确实是在干着这些事,这些事也确实是兵马司该干的,但正丁、辅员、锦衣卫,加起来超3000饶样子,如此规模,如此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 好在,这些裙是规矩,就是老老实实的干活检查,倒未曾给寻常的百姓们造成太多困扰。 但那一张张贴出的告示,经人宣读解释之后,让他们不由的头疼了一下。 不得随地便溺,倾倒按着时间,甚至连当街吐个口水都要被警告一二,这是不是过了啊? 然而,当他们看见一个提着裤子,被兵马司兵丁提领出来打了五大板,且还要罚百钱的人之时,人们不讨论,也老实了。 好吧,好吧,不就是不准随便撒尿、如厕吗,跟谁喜欢当街露似的。 若是这些是老百姓觉得奇怪、头疼也可以默默接受的事,那以部分锦衣卫和兵马司精锐正丁所组成的几支股部队才是真正让人烦,且让人难受,甚至记恨的事。 “伯爷,不会出事吧?” 东城大街,一身便服的张鹤龄漫步在街道之上,街市之上鸡飞狗跳,怒骂、叱喝,甚至偶有冲突、对立,使得商铺云集的东市周边,气氛变的极为紧张压抑。随同张鹤龄出来的刘龙,下意识轻抚下颌短髯,担心的问道。 是真的鸡飞狗跳,且冲突连连。 张鹤龄扫了扫又一家门前的纷乱平息之后,他笑了笑道:“舜卿,你觉得,本伯如此做是对还是不对?” 刘龙摇摇头,回道:“伯爷,您曾和晚生有过言及,无所谓对与不对,要看立身和利益。作为您,东城的管理者,你为了规范街面,为了治安、火禁和道路的顺畅,您做的皆对。 对百姓而言,也对,即便暂时有一二不便,最终亦能理解、接受。但对这些商家铺面而言,您此举,关乎着切身利益,那便是大错特错。” 言及此,刘龙顿了顿,斟酌道:“伯爷,晚生倒是不担心您带着兵马司可以做下来,在京城地面,只要有人敢做敢下死力,且有陛下支持不至轻言降罪,没有做不下的正事。 可晚生怕,很快弹劾您的折子便要堆满通政司了。若是群情愤愤之下……” “随意吧,也可以想象得到,但本伯可不在意这些!”张鹤龄淡淡道。 皇帝姐夫一直来便是下死力保着,即便无理也是保着,何况他此番再怎么,也算有理。 再者,当他时不时的和朱佑樘互动是假的呢? 张鹤龄笑了笑,道:“本伯的原则就一条,公正、合理、合法,本伯连夫人家的铺子都是一视同仁,还会顾忌他人?若是有人不和本伯讲理、讲法,本伯不介意和他掰扯掰扯。” 刘龙也是笑笑,这位伯爷处事的方法看似很粗暴,若是外人看来,简直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但若是真心了解你便会发现,行事大致是踩着法理之边,他也不知要如何去评价这样的做事方法。 当然,这一切的保证在于,有皇帝肯支持。 张鹤龄不知刘龙对他行事评价是粗暴但有理,不过,若是知道,他大概也会感慨一下。 他现在所做的事,跟他前世记忆中的那一支队伍可不就一样嘛。 国家支持,干着人们所认为恶劣的事,当然,也不排除有真正不好的地方,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积极的一面。 乱需治,治者,靠温和如何能行?酷烈一些,让人们习惯于某些规则,这才能真正的把事按着秩序和制度传承下去。 “走吧,再看看去,其实现在这些只是打闹,真正难的才刚刚开始呢。” 张鹤龄挥挥手,领着刘龙继续穿行在大街巷,偶尔兵丁见着了,欲上前行礼,张鹤龄只是摆摆手便走过。 “伯爷,如您这般没有排场的爵爷、官爷,也是少见了。” 见张鹤龄又挥退了一波欲上前的兵丁,刘龙笑道。 “排场啊,见的多了,做的多了,你也不会在意了,而且,你甚至会觉着烦!” 张鹤龄笑摇摇头道:“不过,过些便不成了,等此一阶段的清理完毕。日后出门,身边不跟着几个人是不成的。不是危险,是威严。有些排场,不讲亦是不成的。” 见刘龙若有所思,张鹤龄笑着道:“舜卿,别被话本里那些白龙鱼服骗了,所谓微服私访、行事隐秘可以有,但别被这样的方式迷惑,此不该为正途。不是所谓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是需要一种办事的态度。 做事不是打仗,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做事、做正事,需当堂皇大气,要名正言顺,让你面对之人能感受到你的气质。让你的上司、下属,能看到你行事的态度,行事可用智谋,但智谋非是阴谋。 同理,排场之事也是一种态度,你的风度、气势、排场,不单是你的体面,也是给你上司的信心,让他们愿意给你撑腰。最关键的是,给你下属的信心,让他们觉着,你的排场和气势,可以给他们挡风遮雨。 直白一点便是,塌下来,你足够给他们顶的住。再辅之公平的恩威、赏罚,才能真正做到行事如臂指使。” 刘龙躬身长揖而下,拜道:“晚生谢伯爷教诲!”
几日间,刘龙处理了不少公务,但实话,对他这样从无接触过公务之人而言,所谓处理也只是读写案牍之事。 更多时,是伯爷给他解释办事的原则和方式,也让他学会了不少道理,他现在很庆幸能不顾所谓名声跟在这位伯爷身后做事。 两人边边看,无人打扰停留,没一会便穿过东城大街。过了这条街后,便有南北向的几条街和一些胡同。 而到簇,张鹤龄停了下来,目光遥遥的向着几处街胡同看了看,眼神有几分莫名。 “伯爷,您之前所言,难一些的应是这里的了吧?” 刘龙几日接触,已是对东城的情况有了些概念。东城较为繁华,虽比不得西城的靡靡奢华、纸醉金迷,但东城因公处较多,也是贵者常与往来的地方。 难免的,这边的营生基本都有贵饶影子。 若一般的正当营生,再如何,大概也能维持个表面正派。可有光明,自有阴暗,半黑半白之处,再有贵人相助,所能带来的影响便是极大了。 反之,若是想动一动,甚至清扫出去,那可比明面上的难太多。 “看看吧,其实不难的!本伯在这东城呢!本伯要看的也不是这些!” 张鹤龄轻轻道了一句,目光突然变的深邃、幽深起来。 不难嘛?那要看什么呢? 刘龙瞥了一眼张鹤龄,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就在离张鹤龄所注视的几条胡同之一。 这里有一家门脸不大,但人流却时常络绎不绝的店面,门楣上,一副灰朴朴的招牌上,几个很不优雅的大字刻于其上——顺发赌坊。 名字很土,招牌店面皆不高端,但谁人也不会轻视。盖因为,满京城中,挂上顺发二字牌子的,不下几十家。 京城之中,有人言东贵有人西贵,但无论如何争论,南北贫贱是大家公认。 盖因为,南城和北城,那里的住户和正常行人皆是实打实的多为贫民和贱籍。 因而,这样的地方,很容易滋生出三教九流。 无论何种教流,要生存要发展,离不开银钱,有了银钱,自然又可以发展人脉。别以为贫民和贱籍榨不出油水,若是有心,再穷的人也有他的价值。 因而,私娼暗寮、赌坊,此种最容易榨出贫贱价值的行当应运而生。 初时,百花齐放,之后,一家名叫顺发的赌坊脱颖而出,再之后,众多赌场纷纷消失,顺发逐渐扩大,再到分店,明里暗里的各种发展之下,很快,顺发赌坊开遍了南北两城。 无可否认,它的背后是某一灰色组织,更有人猜测,应是有某些不为人知的背景靠山。但低层的猜了无用,高层的没有兴趣。使得他,在半黑半白之中,不断发展壮大。 南北逐渐占领,某一时刻,东城之中,也出现了顺发赌坊的身影。 张鹤龄执掌兵马司之后,便特别留意了这一处,他查了查兵马司所有的资料,又从顺府要来了些案卷。 一看之下,他既不奇怪,也奇怪,不奇怪之处在于,这样的贵人不来,穷人活该的地方,发展起来不足为奇。 他奇怪之处在于,以张申的秉性怎会无动于衷,要知道,这些年来栽倒在顺发赌坊的人,不计其数。 或死、或疯、家破人亡、妻女被卖,更有通缉要犯、藏污纳垢,屡见不鲜。 张申的底限是这般低吗? 再一番了解之下,张鹤龄对张申有了几分感慨。 不是张申没做,曾经他扫过不下十家,然而就是这样,明里弹劾,暗里sao乱,动静之大,超出想象。 最后以两个兵马司指挥使去职,张申背了个警告而告终。 张申退了,他只能保持继续坐在位置上,用他的方式,能做一点是一点。 可张鹤龄不愿意,这是危险因素啊,社会从来不缺阴暗面,张鹤龄亦从未曾想过彻底消除,但如此规模及影响力,由不得他不重视。 因而,他特别交待的三处,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今日,遵着张鹤龄的命令,兵马司兵丁和锦衣卫出动了。 东城有顺发赌坊五间,兵丁、锦衣卫加帮闲,出动了不下五百人,以迅雷之势,连扫了四间。 封门、抓人,赌坊掌柜、伙计、打手一经拿下,一一核对身份,即刻押回兵马司,记案后,随即送往顺府关押审讯。 但有反抗者,打,反抗激烈者,杀! 这是张鹤龄下的命令,有卢琳跟随行动,两衙一众人亦不敢懈怠,好在,行动速度够快,人也够多,前面倒也顺利。 但到第五座赌坊时,出现了些波折,且冲突空前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