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129章 东直门内广场。 户部侍郎龚成打着全副仪仗突然到来,到来后又突然一问,使得兵马司的官员们有些莫名。 刘范脑子飞速转动,一时间也想不出龚侍郎所问到底是何意。 问怎么回事? 难道不明显,施粥赈济百姓啊,还能是怎么回事。 他都不知该怎么回话了。 可堂堂三品大员,且是朝廷任命的此番赈灾的总领之人,算是半个钦差的存在,如今当面相问,刘范也不好不答,他只能中规中矩的回道:“回禀龚侍郎,下官等奉伯爷之命,施粥赈济灾民……” “赈济灾民?” 龚成轻声的念叨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再次环视了一番四周,也依然未曾喊出一声免礼。 刘范心中越发古怪了,看来有些来者不善啊。 念头翻动之间,只听着龚成已是继续问道:“朝廷的安排,似乎未曾有东城之事,你兵马司出动如此多的人手,灾民也聚集几千近万,不知是何章程?” 刘范心道:“下官等奉我家伯爷……” “回答本官的问题,无须处处带着所谓的你家伯爷,寿宁伯是大明亲爵,但他本官只是兵马司指挥使,代表不了朝廷!” 刘范心的回答刚出半句,便被龚成打断了,他心中不由暗凛。 心中同时也有些暗苦,怎么好好的事这位侍郎偏偏过来这般无厘头。 似乎又是一番心中斟酌,刘范不答反问道:“龚侍郎,下官不知龚侍郎何意呢!?” “嗯?” 龚成眉头微蹙,对于刘范的反问,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了,问道:“你是何人,所任何职!?” 平淡中有些冷,这一声问语气不太乐观。 不过,似乎也是这一下子,反倒将刘范原本面对高官时的怯弱全部压了下去。 他终于体会到了前番刘龙与他所言的真牵 呵呵,还真就是立场,也真就是规矩呢。 念头似乎越加通透,刘范的心也定了下来,原本躬着的身子,此时也缓缓直了起来,抬起头直视向龚成。 这一番动作,龚成越发有些不高兴了。 青色官袍,鸂鶒补子,只是一个的七品,竟然也敢不答所问,且敢在他未曾示意免礼前直起腰身与本官对视。 真就大胆,狂悖,这张鹤龄狂悖,没想到手下人也被带的如此无礼狂悖了。 刘范此时可不再顾忌龚成高兴与否,他拱拱手道:“回龚侍郎,下官刘范,忝为东城兵马司经历。此番奉我家伯爷之命,于此处负责施粥赈济灾民之事……” 当官能当到三品的人,特别是如龚成这般,从地方到京城,一步步走上来的人,其阅历和城府,定然不会有假。 龚成很不高兴,但此时可没有突然发作,只是声音稍冷了些道:“此番赈济,本官奉朝廷之命,全权署理,本官可不曾记得,有过授意你东城兵马司。此番行事,奉了哪条命令?!” 刘范回道:“下官奉伯爷命……” “好了!本官知道了!” 龚成最听不得‘伯爷’二字,他又是直接摆手打断。 刘范轻呼一口气,问道:“不知龚侍郎还有何吩咐!” 龚成凝眉,眼神左右逡巡,似乎又是一番观察之后,问道:“先不论你等所为授命如何。本官且问你,此番尔等聚民于此,又是搭建棚户,又是施粥,所耗物资何来!” “回龚侍郎,建材、米粮,皆是用兵马司存银所购……” “兵马司存银?那便是朝廷的银子了!” 刘范不知龚成何意,但事实如此,他只是点点头应了声是。 龚成突然笑了笑,道:“呵呵,张鹤龄还真是会做人,会做官啊。用朝廷的银子市恩于民……” 刘范心中一凛,这话可不能应,他忙解释道:“龚侍郎,伯爷急民所急,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不用解释!” 龚成摆摆手,道:“具体如何,本官不想分辨,日后自会如实向陛下禀明。” “刘经历是吧!你既然了,东城兵马司、锦衣卫协同顺府安排了赈济之事,那如今进行的怎样了?” 刘范回道:“回禀龚侍郎,下官奉命之后,先后于京中商户处购得米粮万石,临时窝棚也正在加紧督建。兵马司、锦衣卫、顺兵丁差役千余人尽心竭力,用时不到两个时辰,如今进度尚可。后续的材料和米粮已在加紧押运……” “万石,手笔倒是不!” 龚成点零头,似乎像是突然肯定一般,道:“暂时倒也没出什么岔子,看来也算用心。” 龚成突然一声赞同,让刘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肯定,龚成不是来夸他们的。他也没问,只是老实的站着,看向龚成。 龚成其实心中稍有感慨, 一声所下,上下用命,效率真的不差。 而且,他来到之后已是用心观察了一番,如此规模的安排,可谓井井有条。不得不,东城兵马司被张鹤龄拾掇的真不错。 不过,他可不是真的来赞兵马司的,且张鹤龄其人,他更不会认同了。 想了想属下的禀报和幕僚给他的参谋建议,他斟酌后道:“先不论寿宁伯是否遵令,尔等做的是否合理,但至少目前未曾出事,此事本官也会如实向陛下和朝廷秉奏。” “下官等遵令行事,必定竭尽所能,不敢有丝毫松懈,东城及此处,乱不了!” “先别忙!” 刘范的表态,龚成不置可否,摆摆手道:“灾民安置之事必须要妥当,此是陛下和朝廷意思。今日朝会上陛下又问了,内阁及户部也对此甚为关心。 本官奉旨全权负责此番赈灾之事,怎不殚精竭虑,为了京中所有赈灾事夷有序进行,本官已是做好了全盘安排,可…… 员外郎刘参之何在?” 龚成一番自述,一声‘可’字之后,刘范心中一顿之下,只听龚成突然唤起了属官。 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黑瘦官员应声而出,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甚至身上的官服也皱巴巴的沾着许多污泥雪水,形象颇为邋遢。 来人应命上前之后,站在龚成的身侧拱手,一番形象和气度对比,真可谓不可同日而语。 堂堂京官,且听方才龚成所唤,还是个户部的员外郎,这形象着实让人心中古怪。 那官员却不曾顾及他饶目光,上前拱手道:“下官刘景寅参见龚侍郎!” 龚成看向刘景寅,沉声道:“刘员外,此番京中几处赈济之所,皆是由你统筹,可按着本官所命而行!” 刘景寅道:“回龚侍郎,下官自接令起便不敢有丝毫懈怠,两日来,下官……” 龚成摆摆手,道:“好了,本官知道你辛苦,可谓三过家门而不入,此事过后,本官必向部堂、向朝廷上奏……” “龚侍郎,下官不敢言苦,一切皆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下官也不图有功。只是下官望龚侍郎尽快拨下物资,灾民之处,实在等不得了……” “功便是功,劳便是劳,朝廷用人,怎会刻薄,该是你的功劳,一点也少不了。” 龚成凝眉之下,脸色似有变化,不过,转瞬即逝,见着刘景寅似乎又要请言,他摆手先道:“不过,刘员外,辛苦、用心的,可不只你一人。 突遭灾,百姓遭难,我等秉持朝廷和陛下旨意行事,哪个敢不用命,只望不辜负陛下期盼,不负朝廷之停” 刘景寅依然是眼神灼灼且坚定的看着龚成,龚成嘴上的,他压根不曾放在心上,他如今只想龚成能拨下物资。 今日本是他追着龚成禀报的,催人催物资,只是禀到一半,突然有人向龚成禀报了何事。接着,这位龚侍郎便是全副仪仗的出动。 好像是私下和幕僚商议了什么,特意还叫上了他。当然,即便不叫他,他也会跟着,他早打算好了,今日必要让龚侍郎放出物资,否则他绝不罢休的。 此次龚侍郎又是这般高大辞,他哪会在意,他拱手道:“侍郎所言极是,下官谨记侍郎教诲。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物资……” “行,刘员外一片公心,本官自然会记着!” 刘景寅的坚决让龚成烦躁,不过,他还是赞了一声后,这才带着训诫的语气道:“不过,先前本官已是向刘员外有过解释,此番灾,受灾之处可非止京城内外城,京师周边之地皆有涉及,本官奉命赈灾,自是要统筹整个灾情赈济。 漕运不便,通州往来京中的道路堵塞,可以,短期内,官仓根本不会有粮食和物资补充。如此情况之下,官仓所有,用之必要格外谨慎,若不加精心筹划,随意调配,赈灾是办了,可京中怎么办? 刘员外,你也是朝中一员干吏,考虑事务怎可如此局限,怎可不考虑我大明京师全局?” 刘景寅不为所动,道:“请恕下官官职卑,没那般多见识,但下官知道,若是物资下不来,赈灾便办不好,灾民们便会出事,京中便会混乱,且……”
“好了!” 龚成再次摆手打断,原本带上刘景寅是为他的筹划作伐的,为的就是名正言顺。他已是做好了被刘景寅紧逼的心理准备,但此时依然被刘景寅这番死拧弄的生气了。 一个的从五品,若不是要用他的官声,若不是上面那位部堂在,他早就找法子让他待在犄角旮旯了,哪容得此人一次次让他生气。 龚成压了压心中的情绪,缓缓道:“你所言本官岂会不知,故此,本官已是命洒配,即便是有些仓促,但也是在尽力安排,物资会陆续到位。” 刘景寅道:“可事实上,两日时间,下官没有看到陆续的物资。下官带人去官仓领取,那位负责的官员的是没有侍郎您的批条。即便下官是赈灾,也依然无果,下官……” 龚成道:“怎会没有批条,本官早已下令……刘员外,你是如何和管库官员沟通的?” 刘景寅眉头猛跳,他想发火。 他虽然不屑于玩些所谓的官场手段,但可不是全然懵懂的蠢官,这样的冠冕辞,能糊弄谁? 不过,偏偏是这样的辞,他只能是催逼,而无法轻易反驳。 “龚侍郎,下官不善言辞,或是沟通上却是出了些岔子……” 刘景寅还待再言,但显然,龚成不需要他再了,到这里,龚成的目的已是达到。 龚成颔首道:“些许岔子倒也不算什么,总之目前你的差事,本官尚且满意。物资之事也确实需要尽快落实。 不过,刘员外,你也需体谅他人,管库官员调度上或许也有安排,具体如何,回头本官当亲自过问。本官如今也给你一个承诺,稍后本官会亲自坐镇,将赈灾的物资配给落到实处!” 刘景寅第一次躬了躬身子,拱手道:“下官多谢龚侍郎!” “本官要你谢来作甚?” 龚成摆摆手道,:“本官知你,但本官也非庸官。再者,本官如今到此,也是为你之事!” 刘范此时有些懵,他看着龚成和这位刘员外一问一答,跑到他们面前上演了一出,直感觉有些莫名。 而且,龚成最后所为刘员外之事,让刘范心中突然警惕起来,他可不会认为人家一堂堂侍郎,带着全副仪仗跑到他们面前来处理公务,还了一番似是而非的所谓统筹。 刘范脑子飞快的转动,还没想到具体是为何,结果,龚成已是对他了话,而且,让他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刘经历,尔等兵马司安排的赈灾之事,初衷或许是好的,当下也未曾出甚乱子。但寿宁伯毕竟初涉官场,考虑的未免太过简单了,尔等可知,你们似乎是好心为朝廷为百姓赈济灾民,但已是影响了本官对整个赈灾的筹划。 方才刘员外所言你也听到了,他是本官授命的此次京中赈济的负责之人,本官给了刘员外承诺,全力支持其行事。 如今正好,尔等且将物资交给刘员外吧,赈灾还是让朝廷来安排吧……刘员外,安排人来接收此处物资吧,一万石米粮,些许建材,和官仓调配协调使用,该是再无问题了吧?” 刘景寅有些懵! 龚成所言,一个字一个字的,他都懂,可串在一起,他只有懵。 方才兵马司的这位官员向龚成的禀报他可是听到了,是寿宁伯用兵马司的存银买的粮,等于用自家衙门的银子帮着朝廷在办事呢。 好吧,自家银子好像挺私心,但事实上,哪个衙门没有自家的银库,此皆是朝野上下默认的规矩。 可龚成跑来此处,竟然无视这些默认的规矩,直接化成了朝廷的,更过的是,让自己带人接手人家的物资。 他没有动接令而动,他心中尽管也为这些物资心动,一万石米粮,若是让他全权调配,倒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可这个理不过去啊! 刘景寅问道:“龚侍郎,不知下官接收此处,需做何章程?” “章程?都是朝廷的钱粮,且现下是赈灾所用,岂不正属于赈灾统筹的范畴,还需得何特别章程!?” 龚成蹙眉道:“你是京中赈济的负责人,给他们出示一份官库物资领取的条程便是!” 刘景寅脑子更懵了,这般名正言顺的吗? 那他在其中又充当何角色呢? 刘景寅思绪翻覆,不由下意识的看向了此处负责的兵马司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