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治病
显然这句话很对顾嘉悦的胃口,她立马伸出了手笑着又叫了一声:“小曦姐。” 顾明泽挑了挑眉,没想到司马若曦刚来就能抓住顾嘉悦的心思,这让他很是意外。嘉悦怕生,所以顾明泽从不带人来疗养院,这次带司马若曦来他也没报多大的希望,只想着先慢慢接触着。 司马若曦好歹也是个医生,虽然不是学的精神科但也比顾明泽了解的多,更何况她以前也接触过疗养院,多少都能猜到一些病人的心里。 像顾嘉悦这种情况多半是有些自闭,但是又不仅仅是自闭,自闭症应该只是一个并发的症状,主要原因还不是这些。她只能先观察顾嘉悦,然后再根据分析来看什么样的接触不会遭到排斥。 “你们坐下聊吧,等会儿到了吃药的时候我再来。”护士又嗦了一大堆之后才回去,留他们三人在这儿晒太阳。 司马若曦留意了一下,特意等顾明泽和嘉悦坐了她才坐下,长凳子完全可以坐三个人,但是司马若曦还是选择了坐在她们对面的秋千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活泼?”顾明泽看着她笑,满嘴戏谑的语气。 按司马若曦的性格确实是不会坐秋千的人,她怎么说也应该是坐在办公椅上一丝不苟的样子,乍然这个俏皮的样子顾明泽还有些接受不了。 司马若曦白了他一眼,开始似有若无的观察着顾嘉悦。 她这样坐是为了试探一下顾嘉悦,按她的猜测顾嘉悦的依赖心理很重,如果自己和顾明泽挨着一起坐的话,嘉悦应该会情绪低落,就像自己的玩具被抢了一样。但是她不会表达出来,长久的缩在保护壳里她已经失去的攻击和防备的能力,遇到事情只会缩回壳内一个人舔伤口。 如果这样的情绪太多对嘉悦来说是不利的,司马若曦不知道顾嘉悦到底是什么病,但是情绪对于一个需要住在疗养院里的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任由这些不好的情绪盘踞在心头,那嘉悦的意志就会越来越脆弱,到最后就会形成完全自闭的形态,可能到时候会连顾明泽都不认识了。 所以司马若曦刻意坐在理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观察顾嘉悦,也能给她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范围。 这一坐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变成了顾明泽在说,顾嘉悦不善于表达,也许是不愿意表达,她更多的是倾听,永远保持着微笑的姿态认真的听顾明泽说。 司马若曦坐在一旁也没闲着,她剥了两个橘子。 “嘉悦,吃橘子。”司马若曦递了一个给顾嘉悦。 顾嘉悦先是抬眼看了看她,然后才小心的伸手接过了。但她仍旧是捧在手心里没有动,而是朝顾明泽看了看。 司马若曦了然笑笑,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拿过桌上的另一个橘子,司马若曦递给了顾明泽。 直到顾明泽掰了一瓣送到自己的嘴里,顾嘉悦才弯了弯嘴角也吃了起来。 顾嘉悦的心思很明确,她只认得顾明泽一个人,也就是只认得亲哥哥。得到一个橘子也想给哥哥吃,但是这个橘子是司马若曦给她的,她怕自己给了顾明泽司马若曦会伤心,所以不知所措自己也不敢吃。 大多自闭的人都敏感异常,遇到一件微小的事情都会比别人想的复杂千百倍,所以她们的神经会一直紧绷着。这种情况下要治疗一般都是药物治疗结合心理疗法,药物主要是镇定和放松身体,心理疗法则是开导和催眠。 司马若曦深知这种药的作用,但是副作用也是不小的。 聊到快中午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有发觉,直到护士过来叫顾嘉悦吃药。 看着顾嘉悦安静的和护士进那栋白色小楼,司马若曦脸上的笑意才一分一分的减少,“嘉悦的情况,不太好。” 司马若曦也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但是她通过自己的方法观察试探,得出的结果就是顾嘉悦再这样下去不会有好转,可能会变得更差,她不信顾明泽感觉不出来。 “我知道,一直也就这样。”顾明泽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背影,直到嘉悦彻底进入房里看不见。 司马若曦不知道顾明泽有没有听清她话里的意思,但顾明泽这个答案有些模棱两可,要不就是不懂她的话要不就是不在乎了。 可是能不在乎吗?从这短短半天就能看出来顾明泽有多在乎嘉悦,谁要伤害嘉悦只怕就得先弄死他。 “我的意思是.。。”司马若曦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跟他描述一下,但顾明泽打断了她的话。 “小曦,我们聊聊。”顾明泽说,脸上的笑意终于完全消散,看上去就是个极度疲惫的人。 司马若曦有些心疼,顾明泽的眼皮微微的垂着,睫毛一颤一颤,看起来像是很想睡觉。陪着一个不太正常人,还得时刻注意她的情绪动向是件很累人的事,顾明泽一直在跟顾嘉悦说话,想必也很累了。 “好。”只得先答应了,司马若曦跟着顾明泽回了车上。 她知道顾明泽要跟她聊什么,所以她很安静的等着,等着顾明泽自己开口。 车内,顾明泽坐在驾驶室里,长久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动作,司马若曦就坐在她的身侧,没有发问也没有出声,就这样安静的陪着他。 良久,顾明泽终于发出了一声叹息,开口了。 “嘉悦她.。。以前出过一些事。”顾明泽说的缓慢,跟平时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这些事情想要说清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事情的时间太久远,而且关系到的人和事也太多了,错综复杂的如同盘织了一张大网,顾明泽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扯出这个头绪来。 司马若曦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样子的顾明泽,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颓废的气息,同时又会冒出一股子狠辣,特别是眼神,锐利的眼神就像鹰一样。 这让她更加好奇到底顾嘉悦身上发生过什么,或者说顾家发生过什么事。 “嘉悦是什么病?”司马若曦知道顾明泽现在的纠结,干脆先把自己最疑惑的问题提了出来,替他扯出了一个头绪。 “失忆。”这个问题顾明泽倒是张口就回答了。 失忆,这倒是司马若曦没有想到的,顾嘉悦表现的还算是正常的,如果不是观察她也看不出来嘉悦的特别。但是失忆,这该怎么说,也许是嘉悦没有一开始就抓着顾明泽的胳膊问‘你是谁’所以她才没往失忆这方面想吧。 失过忆,但现在认识顾明泽,知道他是哥哥,那就说明这个失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至少现在顾嘉悦是认识顾明泽的。司马若曦理了理思绪,虽然也不清楚是嘉悦自己想起来的还是和顾明泽重新认识的。 “还有自闭症,这你应该知道了。”顾明泽又说了一句,手拧开了车钥匙。 “现在就走吗?”司马若曦皱着眉问,要走也该和嘉悦说一声,何况她还想再看看嘉悦的情况。 顾明泽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摸摸司马若曦的头,“不走,我们先去吃饭,难道你今天一天都不吃饭吗?” 司马若曦愣了愣,自己倒是忘了这个事儿。一进入工作状态,司马若曦废寝忘食的地步都有,很多次为了做研究一天没吃饭。况且这次是她憋了很多天之后乍然接触跟她职业相关的事,所以一下子太投入了。 他们没有走多远,找了最近的一家餐馆,简单的点了几个小菜。 “嘉悦她,出了什么事?”司马若曦心中始终堵着这件事,菜也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想弄清楚。 不管是对待生活还是对待工作,司马若曦都喜欢清清楚楚的,也许是职业素养,司马若曦每次看诊都要问一大圈才开始看病,只有掌握了病人的全部状况,才能对症下药。 但是显然顾明泽对这些有点排斥,他神情不太自然,蹙了蹙眉才轻声说:“事情过了很久了,大概十几年了,那件事对嘉悦的..。打击很大。”回忆起来让顾明泽有些头疼,他也放下了筷子,捏了捏眉心才继续说道,“以后慢慢告诉你吧。” 顾明泽的样子很不好,司马若曦也不想逼他,她想帮他,但不想让他难受。 从来没想过在顾明泽身上会发生这么多事,司马若曦印象中的顾明泽就是一个纨绔的公子哥,虽然稳重但仍旧带着几分嚣张,时刻都能挑起人心中的那根弦。 但是眼前的顾明泽,压抑,疲惫,担心,无力,多种情绪都堆在眉间,丝毫不掩饰的展示在司马若曦的面前。 “下午嘉悦有心理治疗,我们去看看吧。”顾明泽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对着司马若曦说。 司马若曦一直盯着窗外,脑袋里在思考嘉悦病情的事,等同于神游的状态,顾明泽的话说完了半天她才转过头来,“什么?” “你别cao心太多,自己的身体都没好透。”顾明泽笑笑摸摸她的脸,没有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问话。 “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不能再对不起你了。”出餐馆的时候顾明泽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身后的司马若曦听到愣了一下,步子都忘了迈。 前方顾明泽的背影因为这句话的作用显得单薄,还有消瘦,司马若曦心中一阵抽疼,上前几步握住了顾明泽的手。 温热的指间缓缓的揉捏着掌心,顾明泽的心里莫名的放松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司马若曦,感激的笑了笑。 也许是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但是又不能说,所以顾明泽才会这样让人看不透。但一个人不会永远带着面具不摘下来,所以就在顾明泽偶尔摘下面具的时候会被身边最亲近的司马若曦看到,这点就够了,对司马若曦来说偷窥的到一点点就够了。 她没想过要帮顾明泽承担,她没那个能力顾明泽也不会允许,她只要知道然后坚定的站在他身边就行,默默的陪着就行。 车子顺着原路开回了疗养院,他们回来刚好赶上顾嘉悦的治疗。 下午的第一个项目是心理治疗,也就是和心理医生面对面聊天儿,顾明泽以前就看过嘉悦的治疗,心理医生也没换。反正他也不懂,于是就司马若曦一个人进去了。 这个心理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短卷发,倒是很温柔的样子,跟陈露却是很不一样。同样作为心理医生,陈露太不稳重了,看起来永远都像个大学生一样。 想到露露司马若曦倒是心里有了个注意,嘉悦不可能永远都住在疗养院,到时候接她出去了势必要重新找心理医生,露露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司马小姐,我要给嘉悦做治疗了,还麻烦您不要出声。”医生朝司马若曦笑笑,温柔的说道。 司马若曦连声答应了,坐在了不起眼的一角静静的看着。 心理治疗的过程司马若曦以前在陈露那里就看到过,总感觉套路都是差不多,无非就是问几个问题,然后绕着话把患者的思维往一边带,从话语上引导着患者的思维,让她渐渐跳脱出自己心底的那个封闭世界。 这样的治疗效果是很慢的,几个月下来也不见得有什么看得到的效果。 心理医生看起来和顾嘉悦很熟,嘉悦也并不排斥医生,她们的相处看起来就像朋友一样,反正比和司马若曦的相处好。 医生只问了三个问题,司马若曦觉得这几个问题也太简单了点,而且顾嘉悦也回答的很快。 秋天是什么特征? 哥哥长什么样子? 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 三个问题里面有两个是关于顾明泽的,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顾嘉悦还会想一会儿,司马若曦估计她要考虑措辞什么的。但回答后两个问题的时候司马若曦明显感觉得到嘉悦都不需要考虑,张嘴就能说出来。 然后就是一场烦闷的聊天,司马若曦听得出来这些谈话内容每次应该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嘉悦说话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思考一会儿,然后才能从嘴里蹦出完整的句子。 这不单单是失忆吧!看着有些像记忆力也受损的样子。 心里辅导之后是催眠治疗,这一次司马若曦是不能进去看了,催眠需要绝对的安静和环境,只能是一对一。 司马若曦和顾明泽坐在外面等,嘉悦进去的时候还和他们笑了笑,这让司马若曦看着很不是滋味,也许嘉悦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治疗,也许她只是不想让自己亲近的人担心。但是她总是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总是活的诚惶诚恐,这让司马若曦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也许,嘉悦的内心,是害怕很多东西的,害怕失去,害怕抛弃。所以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努力想让自己的病快点好起来,但是越这样神经紧绷着,就越难治疗。 这跟琴弦一样,绷得太紧,根本就没办法弹出好听的曲子。 基本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全部都拿来治疗了,这样的治疗一周会进行三次,所以嘉悦的生活就是在物理治疗中度过的。 最让司马若曦担心的还是药物,不管是什么药,吃多了对身体都不好,如果嘉悦不能戒掉这些药,那永远都不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要知道,正常人是不需要依赖药物生存的。 冬天太阳落的早,司马若曦和顾明泽离开的时候才六点,但是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嘉悦做完治疗很累已经睡下了,司马若曦走出疗养院的时候心事重重的。 “顾明泽,把嘉悦接回家吧。”司马若曦停下脚步,认真的对顾明泽说。 司马若曦心软,这点顾明泽很清楚,但是按理说妯娌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婆媳关系之后的第二大祸患,如果家里多个人了也会多很多麻烦。顾明泽没料到司马若曦会这么快就对他提出这个建议,他以为怎么着也应该在司马若曦和顾嘉悦关系亲密一点之后。 嘉悦迟早会接回来的,顾明泽不可能让她一生都留在疗养院生活,但是现在他和司马若曦在一起,那把嘉悦接回家就必须得到司马若曦的同意。 他尊重司马若曦,所以什么事都会听司马若曦的想法。顾明泽也没想着能马上就让司马若曦接受嘉悦,毕竟嘉悦和别人有些不同。 所以司马若曦这么说的时候,他是惊讶的,但惊讶过后,是感激。 顾明泽一把抱住了司马若曦,就在疗养院的大门口,沐浴着已经没有温度的夕阳。 “你不觉得嘉悦带着这里很可怜吗?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她这样永远都不能好起来。”司马若曦被箍在怀里,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小曦,谢谢你,嘉悦她,跟别人不一样。”顾明泽松开了她,还是语气小心的试探着。 司马若曦总算是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嘉悦是你的meimei,那也就是我的meimei。”说完这句话司马若曦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在抬眼时已经是郑重的语气,“把她交给我照顾吧。” 车子两个小时后才到家,回家的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司马若曦累的不行,倒头就睡了。 在家休息的这一个月,司马若曦基本没干别的,全往疗养院跑了。 虽然这样司马若曦会累,但是顾明泽还是挺开心的,至少司马若曦不再想着孩子的事儿了。之所以带司马若曦去见嘉悦,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之一,转移司马若曦的注意力,避免让她沉浸在悲伤中,不然身体吃不消。 顾明泽太了解司马若曦,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减轻孩子带给她的伤痛,虽然始终不能把这页翻过去,但好歹争取了沉淀的时间。 司马若曦每天去疗养院的时候都会带一个小本子,把顾嘉悦的情况及时的记录下来,每天的药量,每次治疗前后的表现。她既然跟顾明泽承诺了,那就一定会负责,这么做是她作为医生的习惯,也可以为以后给露露做个参考。 今天没太阳,顾嘉悦没法去外面晒太阳,好在这些天她已经跟司马若曦混熟了,有司马若曦一直陪着她情绪也好了不少。 司马若曦用了些技巧,让顾嘉悦尽快的熟悉并适应她了,这还是陈露以前教过她的。但是,还是发愁。 一间活动室里,顾嘉悦坐在一架钢琴前,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翻飞,很流畅的一首曲子就倾泻而出。看得出来她很兴奋,侧脸微扬着,根本不用看琴谱。 司马若曦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看到过嘉悦脸上灿烂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她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根本不用看琴谱。”司马若曦靠在活动室外面的柱子上,注意着里面的情况,顺便给电话里的人报告情况。 “还有什么?她还有什么情况下会开心的?自然的这种。”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声音有点大,清亮的音色,听着还带有微微的稚气。 司马若曦似乎是想了会儿,又抬头仔细的看了看弹钢琴的嘉悦,才叹了一口气说:“好像没有了,我也没带她做过其他事,目前就这些了。” “行,我知道了。”电话那头倒是答得爽快,自信满满的样子。 “露露啊,嘉悦这样子希望大吗?”司马若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她知道就这样听一下情况得不出什么结论,但是还是想问一下。 主要是不想让顾明泽失望,不想看着他难受。 “这得等我回来,在我的字典里人活着就有希望,你别担心太多。”陈露咬着笔头说道,清亮带着稚气的声音却是认真肯定的意味。 司马若曦是绝对相信陈露的,不光是她们绝世好闺蜜的这层关系。陈露大学读完之后读研,读完研之后保送出国,而且一直研究的就是心理学,在这一方面可谓是造诣甚高,绝对的专业人士。 “你什么时候回来?”末了司马若曦又问了一句。 “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