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这次新来的三个工作人员果然是社招。

    琳老师以前做导游，后面就在一个培训机构上班。出来上班很多年了，很谦和的感觉。据说是王凤自己面试选出来的人，然后带去学校各级领导看了以后留下的。普通话说的不算很好，不太高。说话做事给人感觉很是沉稳得体。是三个人里面接触社会时间最长的人。说是来博物馆会负责行政方面的工作。应该是老头他们喜欢的那种气场很温和，便于掌控的人。

    王老师以前是做短视频的，说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是校方招聘过后指派过来的，本就是本校毕业的学生。似乎认识之前的杨焜，陶言和她随便聊了几句可以明显感觉她的好奇与紧张，说是以后会负责推广策划。

    杨老师说是今年毕业的学生，BJ某个大学的舞蹈系。看上去确实最稳重的人。也是校方招聘指派过来的。陶言好奇为什么博物馆会招一个舞蹈系的人了。杨老师说因为是属于艺术系吧，可以为博物馆提供多一些的发展可能。

    三个人里面陶言最喜欢杨老师。

    她说话不多，喜欢观察，有自己的主见。而且，她身上没有任何的茫然。非常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陶言和她说话频率是最高的。

    她的气场特别平稳。很奇特的感觉，明明她比陶言小了差不多十岁，可那种沉稳淡定却为她赋予了别样的魅力。

    三个女孩一来就听说要他们准备策划博物馆的活动。每个人负责一场。

    新员工！社招！才来就准备负责活动。

    嗯！人家馆长在晋城可以运营了几年博物馆了，这次看来应该会有很大的不一样才能让校方满意吧。

    据说在陶言回家休假时王凤已经带了琳老师差不多半个月了。所以陶言一上班后王凤很快又离开了。留下三个新来的女孩和一个只会到处问怎么办的老头。

    听说严芳之前还真的有带人来面试过。陶言问她，班长带来面试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来上班了？

    严芳面色有点不虞，似乎不想提起却没能压住自己的不满。“他们根本就没有招人的权利，最多只能举荐罢了。”

    陶言觉得严芳那个笨蛋估计相信了老头的大话，去对自己身边的人说了一些不太靠谱的话丢了脸。毕竟，老头儿也好，他闺女也好，一旦坐下来多说几句，聪明人很快就能判断出他们是不是能做事的人——真是太惨了，连场面都撑不住。所以严芳带来的人应该看出来了一些什么东西而对她产生了不满吧。

    果然开学很好，开心又好玩。陶言依然是持续自己早晨去把属于自己的工作清理完成然后就看书，玩，找人聊天的工作状态。

    张狐狸就在陶言开开心心迎接新学期时在微信里出现了，问陶言还有没有上班，陶言很开心！觉得狐狸还记得自己。给他说自己在上班呢！博物馆新换了三个工作人员，不再是学生了。感觉还挺职业的，说不定今年会有新的改观了。而且一来就听说会做不少的活动，也许会很有趣呢。

    而狐狸之所以是狐狸就在于抓不住。依然出现后就消失。

    其实不能理解，大家没有交集，狐狸既是领导又是长者要能很熟悉的说话肯定很难。不过没关系，陶言喜欢狐狸，而且自己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为狐狸提供一些他需要的信息。所以也乐于和狐狸说博物馆里面的事情。

    碰运气嘛！如果自己说的不对希望狐狸可以稍微点拨一下。或者狐狸心情好说不定也可以给自己给自己提供一些考虑问题的方法。

    而且，狐狸写作啊！

    陶言喜欢狐狸笔下的生活。他写自己回老家很多亲人请他吃饭，可是实在没有时间就自己办了一场酒席。既节省了时间又联络了感情。大赚特赚！他写时代的进步对自己生活带来的改变。写出游的风景和家人的互动。

    那些温馨简单的日常总能被他诠释出独有的趣味。

    所以陶言觉得，只要狐狸不讨厌自己就可以偶尔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如果感觉是可以对他有用的东西，打扰他一下也没关系。

    那个老头，一把年纪还想着工作。自己要让他知道即使他不是领导也可以成为有吸引力的老爷爷。

    当然了，这是陶言自己的打算。前提肯定得是狐狸愿意互动啊！而狐狸做事完全就是钓鱼的风格。我偶尔出现一下，也不期待你什么。只要我保持神秘和吸引力，你愿意为我付出什么都是你的选择。

    其实陶言听过流言说狐狸是被校方抛弃的老头了，估计是寂寞吧。一直眷恋着自己过去的辉煌。可他确实能让陶言觉得即使他不是什么领导，也可以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

    看吧！保持一种良好的状态是很必要的。李亚蓉和老头即使是对自己最有影响力的领导人员依然被陶言判断为是毫无价值的人，所以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们。而狐狸仅仅只是维持了自己正常的状态以及体现了友善，陶言就愿意为接近他而付出努力。

    其实多多少少陶言也期望着狐狸能有一些其他工作渠道信息提供给自己。这里的工作确实轻松，可是心里很焦灼。那种谁来都想要指使自己的感觉很讨厌。而且工作内容也由着他们说。不过是陶言脸皮厚，你们说你们的，我不做就是不做。出了事不用我承担责任我才不怕你们无事生非。就是不希望你们来破坏我的好心情罢了。

    这样的人生很可悲。

    工作是生命里很重要的一环。那是向社会证明自己价值的行为。

    陶言想要拥有自己的骄傲，确处在一个连与人平等对话资格都没有的位置。任谁来都只想要陶言无条件的为他们做更多的事。无非是手段不同。

    狐狸后面发了一篇文章给陶言，以诗歌中的酒破笔写人生百年应砥砺奋进。初读时陶言只觉得狐狸真的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对狐狸倍感佩服。

    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和为了工作一直督促自己进步是不一样的。狐狸明显是一直砥砺不息，自我严苛要求的人。

    陶言很喜欢那篇文章。朴实而有力。狐狸写的文字总是让人能很轻松的把自己交付进去，跟着他的笔触递进情绪。

    而后却感觉狐狸是不是想鼓励自己了？他希望自己能在现存的岗位上谋求突破与发展。

    或者，之前王凤反常的举动就有狐狸的原因？

    陶言不清楚有没有这个可能，可她很认真的对狐狸剖析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张老师，我仅仅只是一个保洁！我难以承受超出我工作范围之内的工作。他们给了我怎样的定位也就划定了我属于怎样的价值。而且我在一个非常差劲的环境里面，连基础的生活保障都得不到保护。说是签订的劳动合同，可是放假期间他们就不会给我工资了。即使正常上班我每个月能拿到手的钱也才两千一不到。如果一个环境俩底线都没有，那任何努力都是无处依托的。我在这里看不见任何希望，也没办法努力。既看不到前途，也看不见钱途的情况下我上这份班唯一能得到的只有足量的可以自己安排的时间。

    陶言希望狐狸可以理解自己。至少可以接纳自己的选择不要讨厌自己。

    不过很难吧，毕竟狐狸也算是领导。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用最少的投入换取最大的价值。

    陶言不想放弃狐狸。试着做自己能想到的每一分努力。

    她告诉狐狸上学期被乱扣钱，自己曾经试图劳动仲裁。她也把保存下来博物馆那个老不羞乱说话的聊天记录发给狐狸看。

    她告诉狐狸在她的判断里面老头他们根本连接待能力都不具备，如果在他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会非常艰难。

    甚至对狐狸预判，新来上班的女孩多半坚持不过一个学期。

    陶言很狂妄的叫嚣“就在这里上班，即使是他们牌子倒了我也不会愿意帮他们扶一下。工作本就是为了成就自己。而在这里我能得到的唯一益处只是无责和自由。最多就是可以再看看戏！毕竟这里的好多事简直刷新了我的人生观。我知道自己这样多半是不讨喜的，可我依然期望张老师可以理解我的行为。”

    那两天陶言给狐狸发了很多信息，可狐狸一直沉默，不再回复……

    陶言有点难过。

    也对！又有谁会愿意把她当一回事了？仅仅只是一个保洁罢了。职业保护，法律底线，工作权责似乎都是离她这个群体遥不可及的奢望。至少在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这里的领导都只会笑眯眯的来提要求。至于钱是一分也不会给的。

    陶言的挣扎也显得可笑！大家都说社会的真实就是这样的，哪里有那么多规矩？人家愿意顾及体面说漂亮话就是不错了。而且人家是领导啊！本就可以指使你。

    陶言不懂！以前她接触的领导没有这样的。

    这里的领导感觉是那种不懂事的熊孩子。

    总是妄想在明面规则都不能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来让陶言屈服于他们环境里的潜规则。

    陶言不愿意搭理他们，因为她不是潜规则的受益对象——根本就是潜规则的受害者。

    她迷茫，无助，失落，痛苦！

    可社会上每一个人都很难过，都有需要妥协的很多事情。总说人生有得有失。

    可自己还有机会可以得到什么了？

    也许狐狸以后也不会再愿意搭理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