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尸食教（四）
“这就是你说的那本笔记？” “是的，你认识上面的文字吗？” 面对拍下的照片，两人有些傻眼，后面半本较新的纸张上的内容尚可以翻译出一个大概意思，但是前面的文字就连语种都无法确定，翻译解读更是无从谈起。 “要不然找个本地人问问吧？” “不行，阅读这种东西会对自身产生危害，光是已经翻译的内容就可以确定这是一本危险的，记载着超自然事物的书籍。尤其是那些最古老的皮革记载的部分，我怀疑那材质是人皮，它们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危险了。” 最后，二人只能先翻看后半本大约十页纸的内容，再去推测前面记录了什么隐秘的知识。 “他们穿着，粉红色，头冠，长袍，银制，头骨，面具”胡哈在艰难的翻译着其中一页的内容，只是质量不敢让人恭维。 “祂，吃的，黑色砧板，应该，泡着，油膏。他们会用菜板剁人rou吗？” “别细想了，就算避免了直接阅读，这些抄本里面的知识一样能把你送去打桥牌。”林克一边说着一边翻译自己负责的内容。 “祭祀仪式，在漆黑的夜，举行，陈列，众多，尸体。这句好像是说祭祀的，也许有用。” 两人磕磕绊绊的翻译完了两页的内容，也都头昏脑胀，无法集中精神。 “我的大脑中充满着混沌的低语，它们在向我述说着世间的一切真理。” 胡哈瘫在座椅上，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拿起了一张相片：“我甚至可以读懂这些古老的文字：莫尔迪基安，净尸垢秽，恕生前罪。唯索死者，而生者无兴焉。等会！这不就是繁体汉字吗！” “不死之王，面无双目，身无四肢。” “神庙自殊石乃成，见黑紫如尸腐色。” “将其像浸于尸油，后焚之。” “方可……” 还没等林克反应过来出声提醒，胡哈就自顾自地念了一大串的内容，然后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在确认了一下胡哈没有其他继续恶化的征兆，仅仅是受到精神冲击之后，林克小心地翻看着那些相片，仅辨认字形，而不去观看完整的句子。 最终，他将这些相片依照其中的文字种类分作了三类。皮革上记录的文字无法辨认，并非汉字或者越南字，这部分看上去也是最为古老的。 布片以及一些纸片上的记录均为汉字，只是由于字体过于奇怪才没有被认出。 大部分的纸片上记录的都是越南字，在经过两人蹩脚的翻译后失去了其准确性，阅读此部分笔记所需要承受的精神负担反而最小。 七天之后，抄本的越南字部分被翻译完毕，对于吴清明以及其背后的组织，二人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尸食教，这个充满邪气的教团组织已经存在了至少三百年，他们崇拜的神灵，用人类的发声器官能发出的最接近的词语为莫尔迪基安，是所有食尸鬼的领袖。 曾有着黑紫色的不详神殿，信徒们相信被莫尔迪基安吞食的尸体会得到净化与救赎。 因此在战争时期，该教团举行了大量的祭祀，将尸体献予神灵。但是在那之后，抄本中记录了许多教团进行的无用功。 从记录中看，似乎他们尝试在没有圣物的情况下进行祭祀，以及将信徒转化成食尸鬼的邪恶仪式，但是全都失败了。 而那个圣物，根据描述，为一个面无双目，身无四肢的男性雕像。 “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林克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他们要在一个无光之夜举行仪式，今晚刚好是新月，错过今天应该就又要等待一个月了。” “根据抄本最后那些崭新的笔记来看，雕像应该就在吴清明家中，浸泡着尸油。” “那还废话什么！出发！” 轻车熟路地撬开防盗门，两人直奔书房而去。 “不就是区区一个书架！看我……” “喀嗒” “我已经找到开关了，劳驾让一下。” 书架后方，是一个好似带着物体腐烂的那种黑紫色的石室。石室的四个角落正燃烧着奇异的红褐色熏香。 一个漆黑，带有凹槽的案台被摆放在这个房间的正中央。而凹槽中，空空如也。 “你们果然来了，虫人，空洞。” 吴清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站在书架旁，手中拿着那具雕像。与此同时，暗门也被合上，将两人关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声音透过暗门继续传来：“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但是还请你们在这里安静的等待到今夜结束吧。” “呃，空洞是啥？无信者？”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指不好吃的人！”林克猛地加速，撞在暗门上。“再不阻止他！可就！出大事了啊！” …… 半小时后，城郊安琪公墓。 “准备好了吗？”吴清明穿上了粉红色的带冠葬仪袍。 “一切都准备就绪，祭司大人。” “那就好，我们的祖先，终于能够得到净化。” 渐渐的，太阳西斜，却没有月亮升起，抄本中记录的无光之夜就此到来。 祭祀所指定的时间已至，所有信徒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此地唯一的光源，一个燃烧的火盆上。 面戴银色骷髅面具的祭司恭敬地将浸润尸油的雕像放入了火盆之中，虔诚地跪倒在地，以一种急促、频繁的、像是猫头鹰叫声以及婴儿啼哭的古怪语言进行祷告，信徒们亦以同样的语言进行应和。 随着他祷告的语速越来越快，黑暗中传来了窃窃私语，作为回应。仿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将要涌出。 随着几声高亢的啼哭声，仪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两名身着紫色葬仪袍的祭司抬着一具完全腐烂的尸体，放在了黑色的案板上。这是献给神灵的祭品，沟通神灵的最后一步。 在众多信徒狂热的目光注视下，两道身影自一旁的草丛中跃出，踢翻了火盆，祭祀现场陷入了黑暗。 “快！摧毁雕像！” “抓住他们！” 就在祭祀的现场乱作一团时，一阵诡异的大风吹过，就像垂死者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带着让人头昏脑胀的恶臭，将地面上最后一点火苗吹灭，一小部分信徒激动地伏在地面呜咽。 有什么东西来了，降临在了这里，即便是在无光的黑夜中，祂也比周围的一切更加黑暗。 在恍惚间，所有人都瘫坐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高大的，仍在不断拉伸的黑色阴影，那阴影超过了目力所及，成了一道影柱。 但祂又变得不止是一个影子，是凝练的黑暗，外形也瞬息万变。在那种变化中，存在着人类不能言语的可怕事物，最终，化作了一个黑暗的巨人。 祂就像雕像雕刻的那样，面无双目，身无四肢，那张永不餍足的大嘴呼出了阴冷的死亡，剥夺去了本不寒冷的冬季所有的温度。 空荡荡的眼眶中像是跃动着火焰，那火焰才是真实，而被它照射的人只不过是火光下的虚假幻影。 他们就这样，任由高大的黑色巨人看了他们一眼，之后拖动着没有四肢的身躯，向着那诸多的坟墓，俯身。 “莫尔迪基安！” 近距离直面更高位存在带来了强烈的精神冲击，祭司忘记了怎么呼吸，艰难地挤出了自己肺部最后的一点空气，用带着哭腔的喜悦喊出这个名字，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该死的，不能让那东西进入市区！民众看见这种东西会彻底疯掉的！” “等等我，你打算怎么阻止那玩意？不会用你那破骨钉吧！” “那个雕像！现实还无比稳固，祂临时降临的投影必须依靠特殊的物品建立联系！” 巨人对其他的一切都毫无兴致，只想要寻找死者，大快朵颐。贪婪的头颅穿透了墓园的石阶，埋入了坟墓之中，发出阵阵的咀嚼声。 尽管坟墓的外观没有受到任何的破坏，但是林克知道，里面的尸体已经被吞吃干净，顺着那张大嘴，落入饥渴的胃袋。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胡哈摸到了掉落在火盆附近的雕像，但是也摸到了另一只人手。 还有人在争夺雕像！且对方的反应更快，他一把抓住了雕像，高声呼喊道：“快来！那两个敌人在这里！” 原本一动不动，在出神地注视着神灵，尚未陷入昏迷的信徒们，听到此话后，扑向了还站在原地的胡哈。 在黑暗的混乱推搡与斗殴中，巨人吃净了整片公墓中埋葬的尸体，拉长躯干，像是一只硕大的蠕虫，祂要穿过市区，前往下一处的墓地。 高举雕像的信徒口中发出毫无理性的，像是猫头鹰那样的呼号，跌跌撞撞的追随着腐化之蠕虫。 早已从混乱中脱身的胡哈与林克汇合，他们一直跟着那呼号的癫狂信徒直到路边，才将其控制住。 此时，蠕动的食尸者已经进入市区，祂所到之处，所有的光源都被夺走，使一切都陷入寒冷的黑暗。 林克抽出骨钉，在信徒绝望的哭喊中，即将刺穿一切混乱的源头。 “咿啊啊啊啊啊！！！”黑暗里，本被胡哈压制住的信徒发出了瘆人的哭声，撞开了胡哈，用已经变异，伸长的爪子拍开了骨钉，发出了金铁交鸣之音。 尽管林克已经反应过来，快速后退，但仍然被利爪抓伤了大腿。 信徒在转化成食尸鬼时，也获得了食尸鬼优秀的夜视能力，在这个无光的黑夜中，它的每一次暗中袭击都能给林克造成新的伤口。 行动不便的林克只能站在原地，凭借听觉去抵挡食尸鬼的攻击，他在等待。 “我让你装神弄鬼的！” 终于，胡哈趁着林克再次遇袭的刹那，抓住了被仇恨充满大脑，一心只想攻击林克的食尸鬼信徒，掼在地上。 随着骨钉贯穿了它的脑袋，瘆人的哭喊声停下了。 这次没有了阻拦，林克把钉在食尸鬼脑袋中的骨钉拔了出来，朝着雕像再度刺下，终结了这场混乱。 在一片寂静中，路灯闪烁几下，恢复了工作。远处的城市中也逐渐亮起灯光，仅在此刻，他们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其余的信徒从公墓中追了出来，想要转身逃跑的两人却发现，道路的另一头已站满了民众。他们神色茫然不安，有的手中还拿着棍棒或者刀具。 民众看见食尸鬼的尸体并未惊慌，而是愤怒瞪视着林克与胡哈——最可怕的猜想应验了，并非少数人误导民众，保留了土葬以祭祀神灵，而是请愿的市民本就信仰食尸鬼之王。 一块石头砸在了林克身旁，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原本沉默驻足的民众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想要攻击二人。 “停下！”熟悉的声音传来，仍戴着银色面具，身着长袍的祭司在他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制止了一场暴乱的发生。 “我们从不打算伤害任何人，所求的不过是让祖先能够得到赦免与救赎。” “你们已经毁掉了我们的圣物与信仰，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外来者，这里不欢迎你们。” 沉默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以供林克与胡哈离开。 两人就这样，被无数怨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狼狈的离开了这个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