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帝国的终焉，九
“吾最爱后一个名号。” 那巨兽缓缓说道。 “吾只是一条负责任的虫而已，担不起龙之称号啊。” “你名号的来由我是知道一点的。你那巨大的嘴和硕大无朋的躯干，可以把一个森林的全部土壤层统统吃下，这一吞噬能力在强者如云的虫族中都算是最为顶尖的。”小魔王回忆起与虫族女王讨论虫族事务时说的话。 虫族内部也是派别林立。不忠于女王独自发展的异虫有不少分量。而且这些异虫，有很大一部分比女王还古老。而所谓的巨沙龙虫就是其中最古老和强大的代表之一。 “而且不仅仅是吞噬，你还能把它们吐出来。巨额有机质被分解后释放出养分，被你吐出的土壤及其肥沃。某些与你共生的植物残存繁殖体很快发芽，长出一整片茂盛的森林在十几年内并非难事。而在森林的生命周期到达尽头，你又会故技重施，张开巨口，将整个森林的有机质再度吃下。你是森林的起始，也是森林的终焉。” 小魔王面对眼前已经几乎全部展开，在大地上盘曲堆叠成一座宏伟山峰的巨大怪物说道。 “龙虫这称号确实适合你，你确实是强大如龙的怪物。” “不敢当，不敢当啊。吾只是贡献了森林的土壤而已。森林本身，是神圣，复杂而又伟大的存在，它养育了无数生命，在其中吾曾经无数次观察到无数神奇与瑰丽……它养育的生命中，也包括吾辈。吾怎敢担得起龙之称号啊，吾是虫而已。”巨虫身上前前后后点缀的无数巨大的宝石般的眼睛闪出悲伤的蓝光。 “况且，吾十分痛恨自己的软弱。” “何出此言？”小魔王很是好奇，眼前这个巨兽感觉没有软弱的必要。 “在数百年前，有一个强大的魔族，他自称古斯塔夫，他来之前就做了不少损害森林的事情了，而他此次前来，竟告诉吾一个疯狂的想法。他竟然准备隔绝雨水。” “真的是这样的！那个大疯子……那他大半个国家也就陷入了干旱啊！” “他有着奇怪而且疯狂的计划，他决定要让整个古拉森林存于地下，地上均化作黄沙。目的是什么抵御入侵，而在吾看来这一计划本身就是入侵。古拉森林当时正值森林的壮年，完全没有必要吞噬重启。但他竟然以全面烧毁森林相逼迫。” “他怎么敢的呀，威胁一只泰坦？你完全可以直接碾死他。或者你可以直接碾到他城市中去，让他的帝国付出代价。” “他很强，强到吾没有把握能打赢。而一旦魔法火焰彻底将森林的有机质耗尽，森林将受到成长周期中最严重的毁伤。最终，吾软弱妥协了。” “于是你把整个森林吞下了？森林里的其他魔物怎么办？” “吾与森林里的领袖商议过，能迁徙的尽力迁走，迁移不掉的物种们，用特殊方式留下最后的血脉。可是，可是那样，也是死伤惨重啊！”龙虫的大嘴里发出浑浊的呜咽。“吾至今能记起那被吞噬的无数生灵的声声哀嚎，吾问心有愧啊！这都是吾的血债啊！” “着实残酷。那你如今是想要摆脱古斯塔夫的计划，重塑森林？” “古斯塔夫告诉吾应在您复活之时开始重塑森林，但是吾明白那是让重建的森林充当抵挡您强大军团的食粮的卑鄙的险恶用心罢了，故而吾未能履约，一直暗中观察。而如今，见到魔王您，强大无边，威震四海，海内俱服，吾深感天威浩荡，诚惶诚恐……” “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说正经事！”小魔王鼓起小腮，叉着腰喊道。 “啊，就是……吾宣誓效忠，如果可以，能不能放过刚出生的森林。还有，能否帮助吾辈保护森林免遭古斯塔夫的报复……当然报酬吾自会想办法，只要能让森林回来，吾愿意……” “我同意啦。我根本没把古拉森林当做一盘好吃的菜好吗，如果可能，我手下的魔物也可以融入森林系统共同生存。”小魔王挥了挥手。 “真的？这，这么快就答应……”这个庞然大物显出迟疑的样子。 “我的担忧是魔王城的那些魔物该怎么能融入森林系统中进行共生，而只要加入了魔物的大家庭，那就一切都好说。”小魔王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后，就叫你森林龙虫吧。信我的，你当得起‘龙’的称号。” “吾……万分感激，万分感激，万分感激……森林里的生命有救啦！！！”巨大的龙虫高兴地像一条小奶蛇一样扭动。 “行了行了，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小魔王眼神透出杀气。 “古斯塔夫现在在哪？” “吾知道大致方位。” …… 难以置信。 …… 同样一个国家内，竟如此不同…… 踏过坑坑洼洼的水坑，听见雨滴打在尘土与垃圾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穿过走过灰暗泥泞的街道，贫穷与破烂的房屋即使是大雨也遮盖不住疮痍。 贫民区，奥比兰迪，大公统治下的第二大城市。 看着面前高耸的城墙，森严防御的工事。小魔王不禁感慨，竟然建了三层城中城吗。 不需言语，眺望者见是魔王到来，巨大的恐怖让他不敢耽搁一刻，立马打开城门。 她一声不吭走进了这第二层城，把那些士兵抛在身后。 鞋子踩到整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即使是大雨也难不倒优秀的排水系统，坚固美观的建筑此起彼伏，远处传来了类似钢琴的演奏声。街上三三两两衣着光鲜整洁的男男女女投来或惊恐或好奇的目光。 小魔王的目的地却不在此。 她再次走到了一扇城门前。它更高，却不厚。与其说是在防御什么，不如说是在遮挡什么。 她等不及那些家伙开门，她直接在墙上用蛮力挤出一个人形的洞走了进去。 审判者都很急，难道不是吗。 一股甜甜的气味灌入人的口鼻，眼前炫目的彩光让她产生好像处在地球现代化大都市的错觉。只不过，这里更加…… 奢靡。 用所有感官都能轻松感知得到的奢靡气息几乎入孔不入，整个一条街，行人如果不是浑身金碧，就是浓妆艳抹，这些无法言明的纵欲群体在这个欲望的都市里扭动穿过，于无数绚烂精美的高塔中或品尝，或舔舐，或啜饮，或吞咽各种各样，无穷无尽的欲望。如果是正常人会在这如同醉酒一般的气息里，慢慢筋骨酥软，最终化为与这糜烂到骨子里的都市同等的溃烂。 但是魔王可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 她目光坚定冰冷，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呦，您也会来到这里啊？这里是享乐的天堂呦，战斗很累吧，要不进来玩玩？什么都有，做什么都可以哦~”一只妖媚的狐娘向魔王款款而来。 “天青楼在哪？” “啊哈，您也想去那里玩吗？沿着条路往前直走即可哦。”她向魔王抛了个媚眼，发现对方不为所动后放弃了努力。“有时间，到小女子这里坐坐，可以随便玩哦。” “祝您愉快。” 快字未说出口，魔王已经杀到天青楼前。 你可以说它是大路上最好的青楼，但是对于魔王来讲这个混蛋大妓院就是完成最后一件任务的战场。她四下打量，最后终于锁定了—— 一条哈巴狗。 它正在这温柔乡里快乐地鬼混着，作为天青楼吉祥物的它受到这条街里所有人的喜爱，浓密光亮的毛发上都散发出yin靡与堕落的气息。就像这条街的主打色调一样，它伸出粉乎乎的舌头，慵懒的黄色眼珠滴流乱转，注视着这灯红酒绿的世界。而它熟悉的世界中却突然闯入了它一生的梦魇。 该来的终究来了。 这鬼地方，连空气都带着一股粘稠的芳香，一种来源于腐烂，却散发着诱人甜蜜的气味。这是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幸福，投入了多少金钱与资源，炼就的蒸煮和发酵欲望的大锅。 那些窈窕婀娜的鹅黄浅红雪白碧绿什么的让无数人沉醉，却无法挡住两个生物，奔赴目标的脚步。 小魔王走进那大口大口喘息的哈巴狗面前，看着依偎在娇嫩之间的小兽，带着微笑，向他问好。 “别来无恙。 混蛋古斯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