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如此自救
丰冈城内,公文重忠已经重新披甲配刀,跨马来到了原本自己负责的防区。 “主公。” 重忠的一众家臣早已在此等待重忠多时了。 “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到丑刻了。” 闻言公文重忠轻轻点了点头,家臣中却有人提醒到: “主公,足轻和民夫们虽已经投靠本家,且此地长宗我部家的武士也已经被控制,但是秦泉寺秦惟却没找到……” 公文重忠微微皱眉后又轻轻摆手道: “没关系,都一样。” 随后拔刀吼道:“开城!” 声音在夜中虽然很大,但是在远处却被更近的喊杀声掩盖。 这里公文家的武士们却听到了命令,赶紧招呼着足轻和民夫们将原先的工事撤下,将自己防区的校门缓缓打开。 城外裹甲衔枚的一条军缓缓踏入城内,齐备的甲胄和不多的数量,证明这是一条家的武士近卫部队,随后的才是足轻大军。在先锋的阵中,却拱卫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待对方走到火把的光照下,公文重忠眯眼看清了来人,连忙滚鞍下马道: “罪臣公文重忠拜见御所殿下!” 早就在夜里等待多时的兼定见状也下马,但一条家的部队却仍在行动,他们需要立刻前往本丸和其他防区以彻底击垮城内的防御力量,故而只有少量的马回众留在了兼定身边。 部队的具体指挥并不在兼定的任务之中,他只是一边将公文重忠扶起,一边说道: “公文大人何罪之有?被长宗我部家裹挟者多如牛毛,吾此行就是要救诸位于火海之中,赖和殿下当已说于大人,大人何故自罪?” 公文重忠闻言又跪下道:“御所殿下高义!” 在本丸之中,由于后宅的原先的守卫已经被调到前线守城,所以池赖和那些老弱病残的十市砦水军便已经接管了后宅的防务。 这个原本用来打发池家的工作,如今没想到却成了池赖和最大的谈判筹码,而他更没想到母亲缘植院替他提出的那些条件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一条兼定全盘应下,起初他还担心兼定会认为自己的提议是在挑衅他,可事实却是对方甚至主动让所有无关者离开,可以说是给足了池赖和尊重。 而今夜他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做到了最好:不仅寝返了一肚子怨气的公文重忠,还在元亲的水中下药将其迷晕,然后命令长宗我部家的武士们将“cao劳过度”的少当主背到本丸殿守休息。 在后宅门口踱步的他,终于看到了打扮成侍卫的火丸。 “怎么样?!” 赖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 火丸拉过赖和,示意对方附耳过来,轻声道: “御所殿下所率领的军队已经入城。但是听公文大人所部的武士说……” 火丸迟疑了一下接着道:“说是秦泉寺秦惟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我恐怕当时他就已经往本丸这边赶过来了。” 池赖和听到前半段话刚有些放松的神色又紧张起来。 “他是要来找元亲?” “应该是,万幸我们当初没让元亲在后宅休息。” 火丸的话并不让池赖和感到轻松。 “我方里应外合拿下本丸尚可,但是秦惟找到元亲之后我们估计留不住他了……要不我们先拦下秦惟?” 火丸摇头道:“时间不够,现在他已经进入本丸之内了。不这事无妨,当务之急仍是拿下本丸,保障后宅安全。” “后宅安全不必担心,今夜后宅特意供了一顿宵夜,我们已经在宵夜里加了药,所以现在城内家眷基本都因药而处于沉睡中,后宅的守卫甚至可以齐出帮助御所殿下的部队夺下本丸!” “好!我们马上就会把本丸的所有部队都引入战斗之中,届时你速速起兵!”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另有一忍者来至火丸身侧,打手势示意道:我军已至,里应外合。 火丸会意,也以手势回应明白。随后向池赖和道:“时机已到!” 此时此刻,元亲正在殿守的房间内熟睡,多日来的鏖战让他精神早就有些不振,更别说之前还在守城战中受伤了,故而这一觉这个美少年睡得相当之甜美。 梦中的元亲做着和他父亲国亲一个类似的梦。在梦中长宗我部家战胜了没有什么才能的一条兼定,统一了土佐。而元亲自己接了国亲的班,带领长宗我部家横扫了四国,哪怕是比一条家还要强大的河野家乃至于霸主三好家,元亲也尽数击溃,最后控制了整个四国。 虽然在梦中,元亲总感觉濑户内海的对面有什么始终令他毛骨悚然的东西,那东西让元亲无奈无力却又始终想要想方设法地去掉。直至他闭眼离世,海对面也始终存在一股强力干涉四国的力量,让他无法招架。 虽然如此,但梦中长宗我部家的境遇也比被困在丰冈城好太多,让梦中元亲不由得露出甜美的微笑。 但是好梦不长,别人可管不了元亲笑得甜美不甜美,不久元亲就被人从梦中摇醒。 就在元亲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时,就看到一个长得十分之粗犷的农妇脸填满了他的视野。 被吓到的元亲瞬间从梦中清醒,用力将那“农妇”推开。 “哎哟!”随着那“农妇”一声同样粗犷的声音,元亲终于明白这是何人了。 “秦惟?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秦泉寺秦惟急忙起身拉着元亲就要向外跑。 “我这是为了脱身的下策!不说这个了!殿下,公文重忠被一条家寝返了!双方里应外合致使城内全军都已经陷入苦战!” “什么!”元亲闻言一惊,大脑顿时宕机被秦惟拉着就冲到门边。 二人刚要出门,秦惟就迎头撞上一个小小的身影。 “哎呦!” 被撞到的人发出一声稚嫩的声音,散了一地的和果子。 “亲益......殿下!” 被撞倒的人正是长宗我部亲益,小家伙急急忙忙赶来找元亲结果和刚要出门的秦泉寺秦惟撞了个满怀。 “四弟?你怎么来了?” 反应过来的元亲向一脸焦急的亲益询问道。 亲益不敢迟慢,如倒豆子般地说道:“母亲让我给兄长大人送些宵夜,结果去二之丸没找到兄长,侍卫说兄长今夜在殿守休息。正要回本丸后宅,结果城内就开始到处喊杀。方才我要回后宅却发现后宅静得吓人,大家好像都还在睡觉,我害怕就......就来找兄长了!” “这......亲益的话让秦惟顿时没摸到头脑,只好转眼看向元亲。 元亲顿时便思出答案:“赖和......赖和叛乱了......” 秦惟听到这个结论顿时一愣,下一刻便恼怒道:“池赖和!竖子!殿下,他此刻一定还在本丸,我们调集守军将其擒杀祭旗!” 元亲虽然面色更为难看,心思却在危急关头越发缜密。 “不可,他敢这么做一定是也串联了一条家......赖和他,他是有备而来啊!” 无喜无怒的眼神中闪过一瞬落寞,又上前边扶起亲益边对秦惟说道:“城......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见元亲神色不对,秦惟以为这是自家殿下要切腹殉城了,赶紧劝道: “殿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还不到放弃的时刻!不若......” 想到那几个字秦惟便有些说不出口,但事已至此,秦惟咬牙切齿也将话说了出来: “不若离城吧!” 离城说的好听,但其实就是逃亡。元亲也知道,但他现在没有选择。 池赖和敢起兵就说明敌军已经兵临本丸了,而这种情况下,在二之丸负责防务的久武昌源与吉田重康二人最好的情况也已经是被两面夹击了。 但问题是...... “如此攻城,我们怎么离城......” 就在元亲一句话把秦惟问得无法回话之时,亲益却小心翼翼地轻声道:“我......我倒是有一个方法能出城......” 在二人迟疑的目光之下,亲益将二人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搬开几块碎砖头,一个小小的狗洞显示在二人面前。 “不仅是这里一个,其实在二之丸以及三之丸也有,我们要是从这里出去的话……” 亲益介绍着他的出城方略,秦惟眉头紧皱,元亲的眼袋则是止不住得抽动。
“殿下……”秦惟把眼光再次投向元亲。 “呼……”深吸了一口气,权衡元亲还是下不了这样屈辱逃命的决心,否则真成了姬若子了…… 霎那间,元亲突然想到一处关键,向亲益问道: “四弟,你去后宅之时,后宅果真安静无声吗?” 亲益被这么一问后坚定地点头道:“没错!不仅没有声音而且也没有点火把!” ‘好!’元亲心中暗叫一声好,对亲益说道:“亲益,这……这秘洞太小了,我和秦惟大人钻不进去,还是你自己赶紧从这出城吧。” 亲益闻言犹豫道:“那兄长你们……” “不用担心,为兄我还有别的脱身之法。若是出不去也没事,大不了就是像武士一样堂堂正正地殉城战死,也能为你出城吸引敌军注意力,拖延时间。” 见元亲这样说,亲益顿时感动,也急急说道:“那我也要留下来!像武士一样!” “愚蠢!”元亲厉声呵斥道。 “我已经元服成为武士,所以才必须承担起作为武士的职责!可你还是个孩子!更何况你现在有办法离城,为兄不允许你这样寻死!” “兄长……”作为私生子的亲益从未感觉到这样的兄弟情义,一时间涕泗横流。 “唉……”元亲叹了口气,蹲下来擦了擦亲益的眼泪。 “亲益,你听好了,亲贞、亲泰已经被出继到其他家,兄长我若是出不去,你就是长宗我部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出城之后如果能找到父亲,就一路找过去,若是找不到……就好好活下去!记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亲益郑重地点了头。 “嗯!那兄长保重!母亲也托付给兄长了!” 目送着亲益钻了出去,秦惟看了看元亲。他是真没发现过自家殿下居然这么重视兄弟情义,也许之前和亲贞的矛盾也不过是一时冲突罢了。 “殿下,秦惟一定和殿下同生共死!与敌军决死一战!” 元亲闻言微微颔首,嘴上却冷冷道: “但是现在还不到玉石俱焚的时候,跟我来。” 说着元亲转身走向后宅的方向。 果然如他所料,后宅除了池赖和母亲缘植院那处以外基本上就没有护卫,也没有灯光。潜入进去不困难。 “殿下!这是?”秦惟见元亲将自己带至后宅,心中有惊讶又迟疑,跟在元亲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元亲也小声回应道:“殿守的守军都全部进入前线作战,那后宅的守卫肯定也大多被抽调走了。再加上亲益的话,基本上确定后宅的确空虚。” 秦惟恍然大悟,以为元亲是来夺取后宅的,兴奋地压声道: “那我们是先去忠子夫人那,还是直取缘植院那?” 忠子夫人也就是亲益的母亲。 元亲眼中冷光一闪,淡淡道:“去我的住处。” “什么?” 秦惟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听错了,明明元亲之前那样坚毅地表态。 “我们只有两个人,无论是救人还是偷袭都太少了,反而自投罗网。眼下还是得先找一条出城的法子。至于忠子夫人……” 元亲说到后面眯眼道: “一条兼定是个厚道之人,他……不会为难她的。” 元亲这般决定,秦惟也只得跟着元亲来到了元亲的住处。 由于元亲自从担丰冈城城代后就一直没在这里居住,所以池赖和手下的守卫们也没把这里太当回事,甚至仆从们也被调走服侍入城的其他武士家眷了。 元亲和秦惟二人蹑手蹑脚地进入屋内,元亲从壁橱间拿出来一件秦惟十分熟悉的东西——之前那套女式的吴服。 “事到如今,你我二人唯有乔装易容才有机会混在城中的难民之中。一条兼定性情宽厚,我料他必然不会为难城内无辜之人,你我正好可以以此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