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人的一生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在这样的矛盾年岁中，感情始终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如果说谁的一生中是缺少感情的，那么这个人无疑是失败的。即便是再冷血的人，最开始心中也是有着感情的。而即便是那些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心灵禁地。 更别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岁月中，经历过那些战争之后，用生死堆积起来的感情，更不是一般人能够了解的。那是一种浓郁到极点，而没有办法缓解的感情。沉浸在那样的感情中，你感到的不会是什么孤独寂寞，感到最多的必将会是真诚，是一份难舍的眷恋。 这便是付垦耕，是张老虎心中的信念！ 作为并肩作战，沙场御敌的战友，枪林弹雨中打出来的友情，不是现在和平年代的人能够体会到的。 在没有见面之前，两人都想着彼此有无数的话说。但现在当两人就这么站在院子中间的时候，除却彼此对视，头脑中全都是一片空白。 千言万语憋在嗓子眼口，硬是说不出来一句！ 张老虎身子颤抖着，盯着眼前的付垦耕，脸上的泪水哗哗直流，这个性格中带着一种倔强的老兵，这时已经泪流满面，多少年没有流过的泪水，像是要在这一刻全部流完。 即便是受伤后，都没有丝毫颤栗过的张老虎，现在干枯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紧抓着拐杖的手臂。青筋暴露，心情激动的他，差点都要将拐杖插入地底。 “连长，八路军独立团敢死营老虎连副连长张老虎向您报到！” 短暂的激动中，张老虎猛然间将拐杖扔到一边，盯着付垦耕近在咫尺的双眼，身上的那种伤感和颓废气息一扫而光。老连长，我想弟兄们了！”张老虎哽咽着道。 现在的张老虎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昔日虎将的风范，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的滴落着。 “我也想弟兄们了！”付垦耕一把将张老虎扶起来，盯着他双眼沉声道：“张老虎，你他娘的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和你没完！就算是要上路，咱们兄弟两个也要一起上路。咱们到那边，继续和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块吃rou，继续杀鬼子，继续唱黄花大调！” “继续杀鬼子，继续唱黄花大调！”张老虎大声道。 “对！”付垦耕大笑道。 两个加起来快要小两百岁的老人，就这样站在院子中间，一会哭一会笑的。属于付垦耕的那些医护人员，尽管每次都想着进来，但却被韩晟摇摇手阻止住。这时候的付垦耕，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现在的他，已经和张老虎回到了那个枪林弹雨的年代，回到了属于他们最为灿烂的岁月中。 “爷爷，已经好多年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大笑过了。”张冠中喃喃道。 “首长也是。”韩晟道。 作为两人最亲近的人，张冠中和韩晟都知道，眼前这两个老人这么多年，分别娶妻生子是不假。但谁的心中都有着一块从来没有敢忘记的禁地。那处禁地便是现在所经历着的这一幕，那是属于老虎连的光辉岁月，那是属于成就两人辉煌战绩的最为惨烈的战斗。 苏沐知道，别看现在的影视作品，有着很多是讲述饮马坡之战的，但要知道影视归根到底就是影视，是绝对没有办法将当时的那种凄惨壮烈之战表现出来的。 “还记得吗？当时饮马坡之战，你我带队和小日本的突击队干上。当时要不是你在最后关头，给我来了那一梭子机枪，将那几个狗日的鬼子压制住的话，我恐怕就真的要死在那里了。当时你的机枪打的那个准那，谁敢冒头便打谁，想想就觉得痛快的很那！”付垦耕大声道。 “连长，别说我，当时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恐怕也早就躺在那里了。那个小鬼子的刺刀真的不是吹的，不过和老连长你还是没办法比。当时老连长的那手大刀术，果真的离开。我还记得，那几个小鬼子，就是硬生生的被连长你将脑袋都砍下来当球踢飞的。”张老虎激动着道。 “谁说不是那？咱们老虎连的二柱子非要和我学大刀术，怎么样？还敢和我叫板，不是给你吹啊老伙计，当时你是执行任务去了，不然的话你就能够见到我的风采了，我一把大刀，整个老虎连没有谁能打过我。我老虎连的弟兄都不行，就更别说那些小鬼子了。” “是啊，当时营部团部都派人过来学习咱们老虎连的大刀术，要不是咱们老虎连的大刀术厉害，他们那些个刺头儿会心甘情愿的过来学吗？只是可惜啊，就是时间有点短，不然的话，等到咱们整个团都学会了老连长的大刀术，绝对能将小鬼子再干死一片。” …… 老兵永远都是一个国家的财富，只要有老兵在，这个国家便不会灭亡。一个老兵能够带动着十几个几十个新兵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起来。老兵之间的那种情意，更是没办法化解掉的。付垦耕在张老虎面前，就不再是那个什么付老，而就是一个老兵，一个和张老虎一起经历了那段岁月的老兵。 张老虎那？ 现在的张老虎心情是激动的，这样的激动是难以抑制的。这么多年，每当空闲下来的时候，张老虎便想到了那个年代，想到老虎连的弟兄们在一起说笑的日子，想到付垦耕教他怎么样练刀，想到怎么样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敌人的位置，想到那轰鸣作响的大炮声，想到举着机枪和飞机对射的画面… 如果不是有着这些难以忘记的记忆支撑着，张老虎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活到现在。饮马坡之战，老虎连硬是以一个连队的兵力，阻挡住小鬼子几倍的兵力，将他们死死的卡在那个弹丸之地，没有办法前进一步。这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老虎连那股永不屈服，敢打硬战，死战第一的精神信念！ 有几个连队敢在敌人发起冲锋的时候，浑然不顾，吹起冲锋号，和小鬼子厮杀在一起？ 当时老虎连，全军上下，谁敢不服？ 然而岁月催人老，这些年所承受的灾难，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挑战着张老虎的心理承受底线，想到高朋飞这样的人渣都能够骑到自己脖子上拉屎，张老虎便感觉胸口有种闷气，有种怨气，憋着难受，想要发泄出来。 “老连长，如果不是没有办法的话，我也不想着找你，我…” 张老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付垦耕直接打断，他满头白发像是要竖立起来似的，脸上露出一种怒意，“张老虎，你少他娘的给我在这里磨叽这个。如果不是这件事的话，你是不是就真的准备一辈子不见我？我找不到你，难道你也找不到我吗？你我都这么老了，还有几天活头。难道你想让我带着遗憾死去吗？” “老连长，我…”张老虎脸上顿时涌现出一种慌意，一辈子没有低过头的张老虎，被付垦耕这么骂着，硬是没有敢反驳半句。 “张老虎，你糊涂啊！”付垦耕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