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皇帝和刘病已们策划的一场屠杀!
刘病已没有发话,只是让身后的亭卒又敲了三通鼓。 当鼓声将最后一点杂音压下去之后,才用振聋发聩的声音发布了自己的“宣言”。 “县官即位以来,大汉开疆拓土,百姓安居乐业,海内清平,番邦臣服,是大汉最强盛之时。” “由此观之,当今县官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乃千年一遇的圣君和明君……” 刘病已用最直接了当的语言夸赞着当今天子的功绩,诚心诚意,没有任何作假。 但是台下的听众们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放松,他们心中的石头更是没有放下。 什么事情都要讲一个名正言顺,谋逆造反更是如此。 当今天子的功绩无人能比,又能获得黎庶的支持,刘府君纵使谋逆,也不能否认其功绩。 “县官不只对天下有功,对本官更是恩同再造,于公乃是本官君父,于私乃是本官叔父。” “本官自幼丧父,身陷囹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得遇县官,方能感受到天伦之乐。” 点兵台下的人此时仍旧没有表态,但却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县官与刘府君之间的纠葛。 当下,他们在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愤愤不平:不是为这刘府君的,而是为那当今天子的。 “数日之前,本官获知,三辅及长安城有阴险狡诈之人谋划悖逆造反之事,危害天下。” “刺杀县官,行巫蛊术,扰乱朝堂,实欲动摇大汉宗庙之根基,摧毁大汉江山之社稷!” 刘病已的声音非常响亮,在校阅场中来回激荡,清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管立场为何,所有人都知道这虚伪的场面话接近尾声了,正题马上就要到。 点兵台下的那些乌合之众开始激动兴奋起来,似乎准备好为“新君”欢呼了。 “本官身为汉室宗亲、县官亲侄、西域都护,自当挥师东进,领命平叛,护君勤王!” 一阵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校阅场中传开,不管是喜是忧,人们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 刘府君说的是进京勤王,但是却将矛头指向了“霍党”,而最大的霍党正是皇后霍成君。 这意味着,刘府君是要以“勤王”之名,行“问鼎”之实。 这谋逆的事情,实在是逃不过了。 在此时的校阅场中,起码有一多半的人不愿意谋逆,但此刻却无人敢站出来。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身边那些人的真正想法。 忠于大汉的人明明是多数,但在刘病已的宣言之下,他们将自己看成了少数。 所谓的“裹挟其中”,就是如今的局面。 当然,点兵台下的那群乌合之众则彻底激动了起来,甚至已经开始高呼“万岁”了。 张彭祖留下的亲信也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这又怎么可能不欣喜愉悦呢? 一旦此处起事,中亚都护、安息都护和长安的联系会被彻底切断。 天子在三辅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那偌大的长安城就是一个空城。 如此一来,起事成功几乎是水到渠成。 一旦事成,他们就会获得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改革也好,谋逆也罢,都是财富和权力的再分配,自然就有飞蛾扑火。 “本官现在要拔擢一批官员将校,日后勤王事成,都可以受封获赏……” “望尔等莫要错过这光宗耀祖的机会,徒让后人耻笑!” “本官念到名字之人,到台下来列队,不得丝毫迟疑!” 刘病已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少人就向台上投去了灼热的目光,希望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 接着,一个个名字从刘病已口中冒了出来,而每一个名字后面都会跟上或大或小的官职。 这些被念到名字的人激动地站出来,一路小跑来到了台下,与那些乌合之众站在一起。 这里面有队率,有侯官,有都护府属官,有普通的什长和伍长,还有一些寻常的兵卒…… 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刘病已念了一刻钟,终于将张彭祖给他的那份名单上的名字念完了,而且还多了十多个。 多出来的十几个,是刘病已这几日查出来的,“大概也许可能”都是张彭祖留下的亲信。 刘病已将这份已经失去作用的名单收入怀中,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点兵台的边缘。 他用一种冷漠到极点的眼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兴奋的“张氏门客”和“乌合之众”。 忽然,他脸上的冷漠尽数散去,变成了一种嘲弄和怜悯。 “西域都护府属官军校听命!”刘病已突然下达了命令。 校阅场中的众人都训练有素,早对他的命令形成了条件反射。 一声齐刷刷的“唯”震天动地,惊得停歇在四周营墙上的鸟儿到处乱飞。 “退至两侧,让出大门,有援军将至!” “唯!” 剩下的数百人飞快地变化收缩着队形,向校阅场四周退去。 眨眼间,从营门处到点兵台之间的一大片场地就空了出来。 没等众人搞清楚发生何事,刘病已从怀中摸出一样新东西。 “县官有诏令到!”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台下的那一伙人,更是转身昂头,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刘病已。 刚才,谋逆的大方向已经定了下来,还请天子诏令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难道是另一道矫诏? 众人的疑问只持续了片刻,刘病已就把答案甩在了他们的脸上。 这“县官诏令”中的第一句话,就让校阅场的气氛急转直下了。 “天下承平已久,却有悖逆之人妄图偷天换日,今有西域都护副校尉张彭祖及其党羽……” “违抗大汉成制及朕之诏令,擅自率兵东出玉门关,威胁长安城,以勤王之名行谋逆之实……” “实在胆大包天,不知礼义廉耻!” “朕下诏,命西域都护刘病已总督西域及张掖三郡军政,剿灭张贼,领兵过玉门关,进京勤王!” 诏令不知真假,说的也还是勤王之事,但矛头却从霍氏转向了张氏。 此时,许多人终于回过神来了,刘病已恐怕早就有这道诏令在手了。 这道天子诏令看起来才像是真的! 最惊诧的莫过于聚集在台下的那些牟利之徒了。 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点兵台下的乌合之众们看出了危险,他们拔出了腰间的剑,准备要困兽犹斗。 他们的人数不少,想要冲杀出去不难。 这些人中最机灵的那一部分,已经开始东张西望,准备要冲上点兵台,擒贼先擒王! 刘病已的身边除了两什的亲卫之外,再无多余的人手了。 可他仍然镇定地站在高台边缘,没有后退半步,更没有面露惊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人,并没有怒意——跟死人犯不着生气。 还没等台下的乌合之众们想明白刘病已的底气从何而来时,他们突然感觉到这木质的点兵台摇晃了起来。 先是这点兵台台,接着是四周的钟鼓,最后是地上最细小的石子和尘埃——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校阅场上的所有人都面露恐惧,一时都忘记此刻对峙的局面了,全都惊恐万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这种滑稽的表情仅仅只在他们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所有人就猛然回过神来了。 他们纷纷抬起头,看向了营垒那敞开的大门。 危险不是从地下来的,而是从外头来的! 这不是什么洪荒巨兽的动静,而是骑兵的动静,而且还是数百骑兵,还是着了甲的骑兵! 众人刚想清楚这问题,一大群身着玄甲的骑兵从官道上拐了出来,如潮水般向此处漫来。 声势浩大,犹如从天山上崩塌下来的雪潮,要将阻挡在眼前的一切都吞没掉。 冲在最前面的两骑在大汉西域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左边的是征西将军韩德,右边是昌邑郎左都尉柳相。 他们在西域的威名不比刘病已弱,杀名更高上许多。 前者斩杀了罗马共和国执政官凯撒,后者更有玉面鬼将的名声。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自然是昌邑郎! 从他们的负章上可以看出来,这些昌邑郎是最早的一批昌邑郎。 南征北战,手刃的胡人蛮族不知道多少。
杀过安息骑兵,宰过罗马步兵,灭过蛮族杂胡……点兵台下的乌合之众当然不在话下。 而这些乌合之众也认出韩柳二人以及他们身后的昌邑郎,瞬间就彻底失去了顽抗之意。 乌合之众们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但是,今日这圈套就是为他们设下的,刘病已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有路可逃呢? 这五百骑兵转眼之间就冲进了校阅场,声势浩大地杀入了那些乌合之众当中。 顿时,喊杀声、惨叫声、骨折声、砍rou声、喷血声…… 所有这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曲黄泉雅乐,回荡在校阅场中。 在冲起了速度的骑兵面前,没有聚成密集阵型的步兵毫无还手之力。 更别说前者杀气腾腾,后者无心反抗。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校阅场中飞快地上演着。 昌邑郎们在乌合之众里纵马踩踏,挥刀砍杀,丝毫没有手软,血腥之气直冲云霄。 骨rou内脏、脑花骨髓、血汗涕泗……流了一地。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校阅场中的那些“旁观者”不寒而栗。 他们甚至不敢出逃,只是抱头挤到校阅场边缘,生怕会殃及池鱼。 昌邑郎训练有素,他们知道要杀的是何人,精准地砍杀着每个目标。 短短一刻钟,昌邑郎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聚集在高台下的乌合之众斩杀殆尽了。 昌邑郎们下手极狠,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能当人证的人多的是,不用现在就备下。 当点兵台下最后一个“乌合之众”和“张家门口”倒下后,校阅场中终于又安静了。 而那几百名昌邑郎的铠甲也早已经被血染红了,玄甲被衬得散发出一种怪异的红光。 此时恰好是午正时分,正是太阳升得最高的时候。 在西域清冷的阳光之下,那红光更显得摄人心魄。 这场杀戮停止了,观看杀戮的人也终于敢喘气了。 浓重的血腥气直冲肺腑,许多人忽然就弯腰吐了起来。 今日的这一刻钟,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梦魇,此生永远不会忘记。 而且又何止是此生,他们会将此间发生的事情传播出去,告知自己的妻儿老小和左右邻里…… 这里淌出来的血将会给韩德、柳相和刘病已等人再添上一笔杀气。 当然,人们会在这几人的身后,看到另一个更高大的人影——当今天子,一切都是天子策划的! 刘病已皱着眉头,与点兵台下收刀回鞘的韩德及柳相点头致意,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原来,当张安世和张彭祖阴谋布局的时候,天子也在大汉帝国这棋局上不断落子。 这就是内阁制和丞相制不同的地方。 以前天子下诏,要通过尚书署和丞相府:诏令尚未到达目的地,恐怕已经走漏了。 但内阁制就不同了,内阁说到底只是为天子提供意见的“尚书”。 天子让他们处置的朝政他们才能处置,天子不让他们处置的朝政可以完全绕过他们。 当张安世布局时,未央宫的天子也在布局。 后者通过独立的亭置系统,分别给韩德、柳相和刘病已下达了密诏,布置着这一切。 张安世以为自己在暗处,实际上他是在明处。 韩德和柳相得到的命令是领兵驰援西域都护,刘病已的任务则是严防西域都护有乱。 张彭祖骤然发难,抢占了先机,激怒了刘柘,让中间出了不少的波折。 但刘病已、刘德和柳相等人都执行了诏令,提前相互联络,最终联手平定了西域的局面。 这一刻钟里,张彭祖在西域都护府埋下的亲信被尽数诛杀,再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整个大汉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长安城里的张安世他们没有逃脱的路了。 刘病已抬起头,看向了那些惊恐地躲在远处的属官军校,眼神平静许多。 “列队!整军!” 刘病已喊完,身后的战鼓响了起来,校阅场的属官军校们重新集结起来。 求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