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清央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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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修帝并没有大婚从简,更没有秘密大婚。 因为他觉得有丞相在手,清央自然不会选择死,她要救她的父亲就只能成为他的人,甚至还想,大婚后,继续留着丞相在天牢,或许还可以要挟她的身和心都是他的。 南修帝觉得万无一失。 于是,在大婚前一天。 南修帝当着文武百官宣布:明日与上庸卫氏女大婚,奢华迎娶南国皇后,大赦天下。 却唯独没有赦免卫丞相。 而南修帝也低估了卫丞相一身傲骨,及一位父亲对一位女儿的疼爱。 就在这一天晚上他咬舌自尽天牢中。 临死前,狱卒长给丞相送饭,丞相递给他一份棉帛血书和一支发簪,反复叮嘱一定要想办法送到上庸宁侯府。 狱卒长受过卫丞相关照,对他一直心怀感激,对他一生清廉也是敬仰有加。 狱卒长走了之后,卫明照长叹一声,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下一首词,以明其志。 二十年前,卫家桃李,种满上庸。凛凛英风,真如小范,不数梅仙。 薰风吹送朝天,指何物、装添去船。千首新诗,一轮明月,两字清廉。 卫丞相咬舌自尽的消息秘密传至上庸。 这时十六人凤舆带着千人仪仗也前往上庸,百里红妆,艳羡了金陵上庸万千少女的心,却并不知,红妆也是血泪的颜色。 秦非煜听闻南修帝大婚消息时,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不详之感,手中的茶杯掉落地上,化作无数瓷白的碎片。 原来三天前她是来与他诀别。 “清央,你千万不能有事。” 秦非煜跨上齐澈的马,往上庸飞奔而去。 上庸。 宁侯府。 西风骤起。 满树紫色的蔷薇凋零在西风里。 南苑内,大红烛蕊摇曳着,一只通体紫色的狐蜷伏在铜镜旁。 清央坐在铜镜前,着一袭大红衣,盖一方大红盖头,清绝的身影定格在镜子里,似乎从遇到师父开始,便在这里等他。 等到兵荒马乱! 等到地老天荒! 等来的却还是南修帝陌上修一纸大婚的圣旨。 凤冠霞帔。 母仪天下。 但这些,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是武平王府那一草一木一人而已。 然而命运从来就不在她自己手上。 “清央,好了吗?吉时快到了。”卫楚轻敲着门,低沉的声音。 清央听到哥哥的声音,心绞痛成一团。 终究,还是吉时也快到了。 清央将大红盖头拂开。 霎时。 满室华光。 面如皎月,色若粉桃,肌似凝脂,在大红色的映衬下,倾国倾城。 “清央你为何要长成这般容貌?若不是这般容貌,又怎会成为南修帝一生无法戒掉的毒?成为你此生无法逃匿的劫?” 清央的手贴向镜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泪如雨下。 “师父,你从来都懂清央,却还是让我们沿着宿命的安排一步步走到了今日,你有你要守护的南国天下,清央亦有她要成全的三生石上早已刻下的情缘。” 泪水中,铜镜里,一个人的面容模糊成一双人。 “清央,你笑起来最为好看,要时常笑,不要哭。”师父,自从你这样说了之后,清央就极少哭,可是此时此刻,除了泪,还有什么能够作为她最后的告别? “阿爹,过了今日,因清央身陷囫囵的你,便会有了自由,便可以与娘亲守着上庸这一方山水好好过日,千万不要因清央的离去而悲痛,可好?” 模糊里,师父的眉目隐去,代而取之的是父亲慈祥的面容。 “清央,好了吗?”门外的卫楚再次唤着。 清央止住了泪,将盖头盖上,拖着曳地的大红衣走到门口,拉开漆红的门。 门外的卫楚紧走一步,拉着清央的手,满心怜惜满脸担忧。 清央揭开一点盖头,定定望着面前宠溺了自己一辈子的哥哥。 “楚哥哥,等会你送到门口即可,剩下的路清央自己走完。” “好,只是南修帝盛大的迎娶仪仗已到了上庸街,百姓相传,皇上大婚百里红妆,百年未见,并未如你所说一切从简。” 清央一把扯下盖头,一脸愕然。 百里红妆? 百年未见? 陌上修,原来你都是在骗我,那师父也必定知道了今日是她与皇上的大婚。 “楚哥哥,可有父亲回府的消息?”清央急切问道。 “清央,以南修帝的心计,他没有把你迎进皇宫,怎么会放了父亲。”卫楚摇头。 清央捂住心口。 她何尝不明白,南修帝拿父亲为要挟,赌的就是她的无法不顾惜。 正厅。 “清儿以后不能侍奉娘亲左右,娘亲一定要保重身体,阿爹明日就可以回来陪伴娘亲。你们的养育之恩清儿无以为报,只愿阿爹娘亲以后幸福相守不离左右。”清央紧紧抱住母亲,泪弄花了妆容,生离死别。 “清儿,今天皇上以皇后之礼迎娶你,你今后的身份不比寻常女子,而宫里也不比宁侯府,你定要谨言慎行,做好南国女子的典范,可都记住了?” “清儿一一记住了,娘亲放心。” 清央拜别母亲和卫家宗族,抱着紫狐,牵着卫楚的手朝宁侯府大门外走去,走向南修帝为他和她的大婚而给予的万人瞩目的奢华。 卫楚万分不情愿将清央的手放在迎亲嬷嬷手上,嬷嬷牵着清央朝凤辇走去。 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脚下从上庸街一直铺开去的百里红妆刺痛了她的眼睛。 两旁是看热闹的百姓。 突然。 一个身影极快地来到清央身边,递上一信与发簪,并俯身在她耳边—— 清央僵在原地,周遭空气变成了如利剑般的惊涛骇浪,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脑袋嗡嗡作响,五脏六腑被巨浪冲击着,一下一下尖锐的撕裂般的钝痛里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 卫丞相咬舌自尽。 卫丞相咬舌自尽。 卫丞相咬舌自尽。 原来父亲为了护住她已咬舌自尽,她却还在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换取父亲的自由。 清央死命咬住下唇,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才不至于晕倒。 母亲怎么办? 卫家怎么办? 哥哥们怎么办? 清央你就是卫家的罪人。 清央使尽全身力气,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木偶般随着嬷嬷走进凤辇。 奢华的仪仗逶迤在上庸街上,满目皆是热闹。 “夏烟,到了上庸门楼了吗?你要记得拿那两幅画卷和紫色盒子。” “小姐,很快到了,都拿着的。” 上庸习俗,出嫁的女子都要上三层高的门楼拜别。 历史悠久已露斑驳的青墙蜿蜒如巨蟒,将上庸与上宁两座古城隔开,一座巍峨的门楼矗立在青墙上,青砖青瓦,接受了上庸无数出嫁女的跪拜和眼泪。 “小姐,门楼到了。”夏烟小声提醒清央。 清央掀开凤辇帷幔,极力稳着声线对嬷嬷说:“有夏烟随着即可,嬷嬷在城楼下等。” “是。” 夏烟搀扶着清央,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朝门楼顶上走去,这里的台阶都铺着鲜艳的红毯。 每走一个台阶,清央都要拼尽全力,喉咙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血顺着嘴角滴落在脚尖踩着的红色里,蜿蜒的血迹与鲜艳的红毯瞬间融为一体,无人发现她,已心泣成血。 父亲,清央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你何苦为了清央断送了你的生命?以后谁来陪伴母亲?谁来护着卫家的风雨? 师父,你对清央的宠爱,清央来生还你,来生希望你能够为了清央自私一点,而不是只有这辽阔的山河,和山河里住着的百姓,可好? 清央再也支撑不了,双膝重重跪在青色的地砖上,滴落红色地毯上的血迹越来越多。
她将双手交叠胸前,额头放在交叠的手背上,虔诚地朝着宁侯府拜了三拜。 娘亲,就让清央在这里与你永别,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哥哥们陪着娘亲你,清央去另一个世界陪着阿爹。 夏烟搀扶起清央。 清央揩去嘴角的血迹,掀开红色盖头,手一扬,一抹鲜艳的红色飘飞在城楼上,好像一只泣血的蝶。 一张略施粉黛的脸呈现在百姓面前。 胭脂红的唇,瓠犀般的齿,美好弧线的鼻,澄澈如湖的眸子,远黛如烟的卧眉,半开牡丹的额间妆,雍容华贵的凤冠, 门楼下百姓一片哗然。 “天底下竟有这么美丽的新娘!” “真是九天仙女下凡!” “你们看,新娘发髻上的簪子,那‘凤’太好看了,好像要凌空而飞。” 清央真担得起百姓的盛赞。 可是她憎恶这样的容颜,憎恶这满身刺眼的大红衣裳。 清央将大红嫁衣脱下,里面是一身素白的襦裙,襦裙上一朵朵紫色的蔷薇花,是清央一瓣一瓣刺绣上去的。 “清央,你穿白色衣裙缀以蔷薇最为好看,真是从画里走出一般。”师父曾笑着这般说。 自那以后,清央便将蔷薇花瓣绣在白色衣裙上,如同披着世间最好的欢喜。 清央将紫狐放下,将两幅画卷抱在怀里,纵身一跃,脸上扬着师父平生最喜的笑意,白色衣裙铺开在紫色蔷薇的梦幻里。 阿爹,清央来陪你,你不会觉得孤单。 师父,若有来生,清央愿用自己一半的容颜,来破除禁锢了你我一生的宿命。 紫狐亦纵身一跃,紧紧挨着清央往下坠的身子。 门楼下的百姓尖叫着。 “小——姐——”夏烟惨叫着,伸手去抓清央飘动的衣裙,只触到清央的一片衣角,慌忙爬起来,拼命往门楼下跑去。 紫狐在最后一点意识里听到清央的身子重重碰撞地面的声音,一滴泪凝聚在它的眼角,为何偏偏它已沦落成一只普通的狐?为何它的灵力在生死关头也只能迸发一点点?为何它即使死也护不住它家主子这次生死难? 就在紫狐觉得自己要再一次魂飞魄散的时候。 它听到了齐澈的马嘶鸣的声音由远而近。 下一个瞬间,一个身影自马背上腾飞,落在它和它家主子身旁,抱起它家主子,也抱起奄奄一息的它。 紫狐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它家主子怎样了,是否还活着,有没有重伤,但是它实在没有丝毫力气了。 清央一开始觉得自己往下坠的身子极轻,然后轻飘飘的感觉消失,身子急剧往下沉落,后脑勺重重摔在地上,传来锥心的痛,血沿着铺散在地上的发丝慢慢渗透在冰凉的青石砖上,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一个彻底暗黑的世界。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 娘亲,你不要悲伤,清儿只是去找父亲而已。 师父,你要好好活着,我们来生再见。 然后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木樨香的味道。 师父,我们这么快就在来世相见了吗? 清央想睁开眼睛看看来世里的师父是什么模样,可是眼皮太重了,怎样也睁不开,她好累,全身无一处不痛! 清央和紫狐同时昏死过去,留下上庸门楼下的百姓口口相传: 九天仙女般的新娘自门楼上纵身一跃,一只漂亮的紫色狐狸也随即从门楼上飞跃而下,一狐一人,飘在紫色光芒里,然后双双坠地,第一次见到殉情的不是人而是狐狸。下一刻,一人一马飞奔而来,抱起新娘和紫色狐狸,公子白衣如雪,白纱蒙面,随即,两人一马一狐疾驰而去,公子如雪白衣与新娘绣着蔷薇花的白衣纠缠在风中,地上一滩刺目的鲜血,新娘生死未卜。 变故不过眨眼间,百姓疑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