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致许久未见的故人]
茶水尽,天将明。黎默结束了与拉克珊娜的交谈,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望着酒店的天花板,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没法入睡。 ...... “我还有一个疑问,安娜与疏掠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克珊娜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故作神秘,“这故事可是很黑暗的哦,少儿不宜。” 黎默看出了她在吓唬自己,“你直接告诉我就好,我见的东西多了。” “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这故事,要从我还在深渊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候,利安比亚的造船业还不算特别发达,海涡镇也还只是一座普通的海边城镇,我刚从沉睡中醒来不久,没有完全掌握身上的灵力。 一天晚上,我在海面附近活动,被少女甜美的歌喉所吸引,我向她游去,那是一个正值青春的人鱼少女,她的歌声忧愁绵长,皎洁的月光也把她的身姿照得楚楚可怜。 我向她问起歌声为何凄凉,她告诉了我真相,她喜欢上了村子里的一个少年,他们每晚都会偷偷到海边聚会,私下约定了终身。但时间一长,他的家里人发现少年晚上外出的行为,对他实行了宵禁,两人能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当时我只是一味地想让他们得到幸福,便决定帮助她,让她明晚在原地等我。 那晚过后,我回到深渊,向母亲寻求帮助,母亲心底善良,同意了我的主意。第二天晚上,母亲和我来到海面,与人鱼少女见面,那个晚上,少女宣称自己看到了奇迹,自己部族长老都无法实现的法术,被眼前几米高的苍蓝巨兽轻易完成。少女宽大的鱼尾变成双脚,且遇到水时就能变回原样。 做完这件事后,母亲和我回到了深渊,但我和母亲都没想到,在这之后将会发生什么...... 清晨,少女满心欢喜地前往海涡镇与自己的爱人见面,少年见到她时,或许满是意外与惊喜吧,她们在一起度过了无比幸福的一天。 晚上,少年故意避开镇里居民的目光,在海边送别爱人,他们在洁白的月光下相拥,热吻,海水抚过少女的双脚,少女重新化作人鱼,依依不舍地朝大海深处游去,少年站在原地,盼望着爱人的再次归来。 但这一切被一个常常在晚上瞎转悠的镇民看在眼里,他惊恐地捂着嘴,偷偷跑开,将这一切都告知了镇长。 那晚,属于少年和少女的噩梦开始了。 一行人高举着火把和铁制农具,踹开了少年的家门,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他们或许会问道: “你为什么和怪物见面!?” “怪物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我们!?” 那时的反非人类情绪,比现在要高得多。 少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回到海涡镇,果然看到自己的爱人正被镇民们用锁链拷住,殴打问询。 “住手,快放开他!” 众人亲眼看到少女的鱼尾变为双脚,跑向浑身是血的少年,轻轻地抱住他。 “我来了,阿勒尔。” 少年的眼中满是泪花,绽开的皮rou之中隐约有些骨骼的银白色。“亲爱的,安娜,你不该来的,别管我了,快走吧。” 瘦小的少女站在少年身前,此刻,她显得是那么地高大,“阿勒尔,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但她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即使有灵力的加持,也敌不过整个海涡镇的镇民。 她的双手双脚被巨大的铁钉固定在十字架上,竖起。 一盆冷水被泼到她的身上,巨大的鱼尾重新出现。少女接受了残酷的“驱魔仪式”,具体过程我也不愿忆起,只是被迫观看完全程的少年当场就疯了。 少女受尽折磨后,被抛尸大海。 那晚,我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安娜是否还在唱歌,游上海面却看到被血染红的海水,和向自己飘来的,安娜面目全非的尸体。 我开始意识到,是自己的主意害了安娜,事到如今,再无挽回的可能,我只能用我自己能做的事补偿她。 我把安娜的尸体带入深渊,唤出原本体内只有灵力的疏掠魔,将安娜仅存的灵魂残片放于其中,以此来延续她的生命。 语尽,黎默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抱歉,我不知道你们遭遇过这样的事。” 拉克珊娜却只是淡淡一笑,“无妨,我既然决定将一切告知于你,便没打算隐瞒。” “但我还是不明白,死灵法术所做的只是奴役尸体,但安娜却能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拉克珊娜思考片刻,做出了回复,“嗯...这细说起来有些困难,你可以这样理解,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法术,当今世上已经失传,而我恰好是其唯一的传承人。” 这怎么听起来像某些小说的设定...... “那我们之间灵力的转移,也是类似的法术?” 拉克珊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和你是一对特例,我的灵力会不自觉地流向你,就像现在这样。” 黎默伸出手,灵力像是一束微光在向自己流动。“所以,是你选中了我?” 拉克珊娜也伸出手,一道微弱的光从她的指缝滑落,散在黎默的手中,“不,是你选择了我。” 拉克珊娜站起,“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黎默也离开凳子,向门口走去,欲拉开房门。 “安娜对你说了很奇怪的话吧,请别太在意。一旦记忆过多,灵魂残片无法支撑,那孩子就会有些错乱。所以在祭祀场和你们见面的时候,我删掉了她一些不必要的记忆。” 黎默叹了口气,“我不会介意的。你早点休息。” ...... 窗外依旧阴云密布,不知是白昼还是黑夜。自己的仇,真的不报了吗......每当忆起双亲的脸庞,黎默内心都感到十分愧疚,两人陪伴自己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我真的能拯救世界吗?老内卫曾告诉自己,要追求自我,世界有它自己的解法。但拉克珊娜等人却告诉我,我是他们的希望,也是拯救世界的关键。 世界或许真的不太平,但并无使之毁灭的灾难,如果我是拯救者,我又在拯救什么...... 黎默现在心中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赶紧来一场天大的灾难,最好是能毁灭世界的那种,只有这样,他才能肯定,自己追随拉克珊娜拯救世界的道路是正确的。 多荒唐,多可笑,自己的身份,居然需要苦难来鉴别。 爸,妈,儿子究竟该何去何从...... 敲门声响起,熟睡的黎默被吵醒,伸个懒腰,前去开门。 “早上好,黎默老爷。” 仍穿着女仆装的安娜站在门口,微笑着向黎默问好。 “早啊,安娜,拉克珊娜还没起吗?” 安娜窃窃一笑,“老爷,夫人已经在车里等您了。” 黎默听闻,赶紧冲入房内,开始穿衣洗漱,“我马上就好。” 黎默匆忙地上了车,拉克珊娜不紧不慢地发动了引擎。 汽车载着三人,穿过街道,两侧的行人来来往往,神官也不时慰问居民。 这是利安比亚的现状,但教廷相信,这不会是利安比亚的未来。 “我们要回乌尔坦吗?” 拉克珊娜戴着墨镜,专注地开着车,“距离红月还有几日,我们先到高卢找一位老朋友。” 说起高卢,除了让自己有过一段心理阴影的猩红教团外,黎默还忆起了一位曾与自己前往卢克索的可靠同伴--安拉。在印象里,他不太爱说话(后来自己也知晓了原因),有些天然呆,但办起事十分干净利落,值得信赖。 不知道这次见面,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
汽车沿着公路一直向前,经过几个关口,来到高卢前,一位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披着西装外套,一手揣兜,一手抽着雪茄,倚靠在边境设防线的石碑之上。 见到几人,男人直起身来,“拉克珊娜,入境许可已经帮你弄好了。以后别再用酒店里的有线电话和我联系了,军事政府有权监听我的通话记录。”男人的嗓音沉稳厚重,带一丝沙哑。 拉克珊娜伸出手,“多谢你了,艾伦。” 男人礼貌地熄灭雪茄,握住了拉克珊娜的手,“这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多加小心。” 两人道别之后,拉克珊娜开动汽车,带着黎默与安娜朝高卢境内驶去。 “夫人,我们该去哪里寻找安拉?高卢这么大,想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优秀的情报部门,是旧高卢无比强大的原因之一。后来康达科尔倒台,情报部门被解散,不少情报人员流入民间,成为情报贩子,他们组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情报网。只要你的兜里的金币足够多,你甚至可以知道世界的起源。” 黎默不禁想起在工地里,工人们和自己的聊天,聊的是爱神海第二次战争,国际各方,如高卢,撒托斯,吉尔利,拉丁尼,甚至是远方的东国,乌尔坦,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这次战争。强大的旧高卢,即使联合众多国家,也没能避免自己沦陷的命运。 拉克珊娜驾车来到繁华的街道,车辆络绎不绝,鸣笛声不止,这或许是少数还没有陷于战火中的城市了。 汽车靠路边停下,三人走过一座水泥楼梯,来到酒吧内部。即使是白天,店内还是一样地热闹,人们的交谈欢笑声不绝于耳,看不出一分战争的影子。 拉克珊娜来到柜台前,一位年轻的调酒师走来,“小姐,请问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 “来一杯皇家香槟,多一份热诚的野心。” 调酒师微微一笑,走出柜台,拉开一旁的门帘,“几位里面请。” 门帘之后,别有洞天,数十个完全封闭的小包间陈列两侧,过了一会,一位西装革履,英气逼人的高大男性戴好爵士帽,沉默地从包间走出,快步从黎默等人身旁经过。 三人走入一间包间内,门反锁,包间正中是一张桌子,只有一张空椅,对面是一个带着爵士帽,脸上长着老人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 拉克珊娜坐下,黎默和安娜站在她的身旁。 老人将双手放于桌上,手掌对握,“客人此次前来,想要得到什么情报?” “叨扰了,老先生,我想打听一位叫安拉的原赏金猎人。”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在桌子的抽屉里查找,没过多久就把几张照片铺开在桌上,“你说的是他吗?他现在在为高卢政府工作。” 黎默一看到安拉的照片,就有点站不住了,效率这么高的吗? “劳烦老先生告诉我他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 老人拿出一张高卢地图,手指指向一个红点,“阿希特勒斯军事基地,他在那里做巡逻员的工作。” 黎默忍不住插了句话,“你们连军事情报都知道......那交战双方岂不是能从你们这里购买对方的情报?” 老人并不介意黎默的插话,反而饶有兴致地向他解释,“国际灵力平定组织都要从我们这里购买情报,高卢自然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年纪大了,我们这群时代的弃子也不关心谁输谁赢喽,谁有钱,谁就能拿到情报。” 黎默真的难以想象,整个国家的安危,居然全系在金钱这一条线上,他陷入了沉默。 拉克珊娜从百宝囊中掏出一袋钱币,放在桌上,“我想这些应该够了,谢谢你的情报,老先生。” 拉克珊娜拉起黎默,“我们走吧。”安娜跟在他们身后。 接下去,要接着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