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邺琯上
林蔚天想想还是不放心,推推秦怡,“我看,我明天也请假,陪你一块去。【】” 秦怡好笑:“你去干什么?人家不过约我说个闲话,还要你过去当保镖呀!” 林蔚天嘀咕:“好好的,有什么话好说,再说了,之前不是刚碰过钉子,还找钉子呀?而且还要亲自出马找?” 秦怡一皱眉:“你看你这人,我啥时给人碰钉子了?还是不告诉你的好,絮絮叨叨的。” 林蔚天知道她现在已经在用看女婿的心情看绍韩了,遂只是心里叹气,半晌,他终于把气叹了出来,“奇怪呢,以前我顶不喜欢苏哲,如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好,打心里招人疼。” 秦怡先不吱声,后缓缓说:“睡吧。” 林蔚天不死心,继续说:“咱们再等等,没准程刚他女儿真能帮上忙,给找着呢。” 秦怡摇摇头:“就凭那口气,不可能。再说了,她女儿不是台面上的人,没那么大的神通。这事别在曦子面前说漏,过去了。” 邺琯细细打量秦怡,见是一件黑白斜纹的短袖衬衫,裁剪得恰好,很显得腰细腿长,虽是近50的人了,但肤色还是很白,一双眼睛看人又正又稳。她心里点头,到底是林曦的妈,是不错! “林家妹子,坐!我也不知道称呼什么好,但肯定虚长一二十岁,就不客气的做jiejie了。” 秦怡以为她会称自己林太太,不想她选了个俗而亲切的,看一下衣着打扮,低调而古朴,唯一不寻常的是手上有个金镶玉的戒指,那玉色苍翠欲滴;再看脸上,隐约一点淡妆,但总觉得压不住下面的憔悴,整体上透着一种腊黄。 “邵家jiejie,你太客气了,就这样叫最好,若是随意点,叫我秦怡也行。” “那就叫秦怡,我以前家里叫顺娣,你要是愿意,就叫我顺娣。女人也不必非冠着男人的姓,咱们有自己的姓自己的名。” 秦怡一听这话,便觉得这邺琯并非想像中的官家太太,大是放心。 邺琯剥了个杏仁,放到秦怡面前的瓷碟里,“我这次相邀其实有点冒昧,前面刚托冯静梅约的你,也不过半个月,如今又约,别见笑我心急。实在是不得已。我那儿子你也见过,实在是木头得不行,不会讨女孩子的好,也最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我这个当妈的,不得已,总得老老脸出来帮一下,不然,他一个人自己别扭自己,别人还不知道。” 秦怡有点纳闷,最近绍韩是没过来,但也没听林曦说过什么,然而按邺琯这话,似是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了。她不便推脱不知,也不好自己担责任,遂道:“我见绍韩次数不多,但看得出来他就不爱说话,灵性其实很高。比我那丫头强多了,她小孩子心性还没改呢!” 邺琯听这口气,知道如不再直接些,只怕就得在场面上绕了,今天的目的也泡汤了,遂很诚恳的说:“秦怡,绍韩是犯了错了。那天林曦生气,要走,他抱着不放,把林曦吓着了,不敢再见他。这一周多,他哪儿也不去,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我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孩子们吵吵架也常见,赔个礼道个歉也就过去了,可他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怎么办呢,只好我这个当妈的替他道个歉。” 秦怡一听这话说得严重了,看邺琯还真朝着她低眉颔首了一下,她赶忙欠了欠身,嘴里说:“顺娣姐,快别这样,孩子们的事,哪能要你这样折尊降贵,不应该也不敢当。照我看呀,咱们做长辈的,只管在大方向上控一控就好了,别的只让他们自己解决。不瞒你说,原来我也替林曦cao过心,四、五年前,她有个处得不错的男朋友,我和男方家长都热心的很,可惜后来还是落了空。小孩子们的事,我不是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也管不好,所以干脆不闻不问,落个清静。不过,我对绍韩的印象真是不错,一点儿也不张扬,待林曦也真是好,林曦跟他在一起,我放心。” 邺琯听着前面有些心凉,但提到绍韩便踏实了,再听着最后一句,摆明了是赞同两人的,当下脸上显出满满的笑意,“听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我得子晚,人家都指望含饴弄孙的,我不敢奢望有那么大福,只盼着看着绍韩结婚就行了。” 秦怡不觉得又抬眼看看她的脸,正要开口劝慰两句,听邺琯又笑:“秦怡,我真觉得跟你投缘,我知道有家店粥特别好,咱们去喝一碗好不好?那边是现点现做的,至少得提前2小时,现在就得走了。你看好吧?” 秦怡听她说得恳切异常,想想也不能太小气了,遂含笑点头:“好,我也正好学两招。” 秦怡一回来,林蔚天便急不可耐的打听消息,秦怡想想,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但不说也不行,只含糊着带过,“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说说闲话,我想是多亲近的意思,大概希望早点结婚。” 林蔚天一皱眉,“曦子还小呢,一早嫁出去干嘛?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女儿。” 秦怡不想跟他抬杠,不然说起来没完,她洗个澡,换了家常衣服,往林曦房里来。“天热了,公交车也不好坐,我再给你买个新的自行车,换个好点的牌子,你骑起来舒服。” 林曦稍一迟疑,随后回:“好牌子的车更容易丢,再丢了多可惜。我坐车觉得还好。” “配把好锁就是了。”秦怡漫不经心的回,又道:“你要喜欢坐车,也随你,坐车到底安全。” 林曦搞不透她为什么突然又问自行车的事,不想多说话,遂装着要整理书桌。 秦怡默默看着她,总觉得这个女儿不比从前,她的不快乐甚至已经侵害到他们母女间的亲情。 林曦久不听见背后动静,回头一看,见秦怡伫立着,脸上笼着落寞和忧愁,她忽觉得她的mama看起来那样的老,再不是她心目中一向年轻美丽的母亲,瞬间她想起那日她说起的话——“我不奢望我的女儿出类拔萃,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生,仅此而已!”她一阵心酸,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妈……” “你以前说过多少笑话逗爸爸mama笑呀,现在再也不想理我们了。” 突如其来的歉疚使林曦竭力的展开一个久违的娇嗔笑容:“我现在才知道工作是多么的累呀!老爸老妈你们养活我多不容易呀!”,说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不过,回报是巨大的,我要加工资了,能加200块呢,明天晚上我请客,请你们吃牛排!” 秦怡拉住她的手,跟着笑起来,又拉她出来,喊林蔚天:“女儿明天请牛排,你早早的回来,别跟学生说得没完没了。” 林蔚天知她一向节俭,不肯出去吃东西,何况是吃西餐,但看着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只有叫好的份。 牛排大餐吃得果然好,秦怡毫不吝惜钱,光冰淇淋就要了3份,她一份,给林曦独享2份,三人还一起喝了瓶中等的红酒,以至林曦拿来请客的钱都不够。 林曦看林蔚天付了多出的费用,冲他做鬼脸:“爸爸,咱们下半月只怕都要吃清汤挂面了!妈一个月的菜钱,咱们一顿就吃完了!” 林蔚天望着秦怡只是笑,不说话。 秦怡横她一眼:“要是mama不那么会过日子,咱们这日子怎么过得下来?小时候你体质差,一生病就要住院,压金哪次不是三五仟,我们哪次不是一次拿出来;就是买房子,也没问人借过钱;亲戚间出份子,我们哪次不是最多;现在好了。”秦怡缓口气:“现在你工作了,收入也不错,咱们也没什么再花大钱的地方,能放开的就放开一点,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多好!” 林曦连连点头,又叫:“明天我还要来吃!”一边把着她的肩不放。 秦怡被她扯得直晃,忙笑:“明天不行,这样吃非得吃穷不可,我下周发工资,到时再来!” 林曦吃惊的张开嘴,又扯林蔚天的胳膊:“你听你听,妈说的是什么?下周我们还来吃呢!” 林蔚天许久不受女儿的亲呢,一时只顾着感觉这种难得的喜悦了,听不见她说什么。 秦怡好笑:“说得我跟后妈似的,一听吃东西这么高兴,我平时没给你吃呀!”说着,握紧她的手,三人一起往前走。 回到家,林蔚天有些酒意,加上又高兴,遂拉着林曦唠唠叨叨说了好多话,林曦好笑之余,倒又伤感,因为看着他的头发又少又花白,在她印象中,她的爸爸可没有这么老。 秦怡收拾好出来,就看着这父女俩依在沙发上,头碰头的叽叽咕咕,宛如从前。她一时竟不想上前,只呆呆看着。 等林蔚天上床睡觉,秦怡看钟已过十点,她有点犹豫,但实在舍不得浪费这好机会,遂还是走进林曦房里。 “绍韩的mama找过我。” 林曦心里吃惊,但脸上没动声色。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管你的感□□,不过,她提的是另一件事,”秦怡注意着林曦的面孔,继续往下说:“她说绍韩很自责,一直闭在家里,她知道绍韩不会说话,所以自己来道歉了。” 林曦不觉抬起头,不大相信的样子。 “绍韩我不熟,不过看那样子是有点死心眼,我想你们处不处下去无所谓,但就算是分手,说话行事也要留些余地,毕竟,他帮过咱们,咱们不能显得小家子气。曦子,mama就说这么多,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说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就mama的眼光,世家子弟,能像绍韩这样的,还真是不错。”一说完,她就走向往门口去,等到了门边,又转了头,“绍韩的mama一直这么瘦吗?” 林曦奇怪:“不瘦呀,她看上去挺富态的。不过,我好些日子没看见她了。” 秦怡若有所思,但没再继续问。 绍检按绍钥的要求,若非有他或尹蓁莞陪在身边决不出门,几天一过,这日子便有些难熬,但被绍钥看得寸步不离,又知他确是一片苦心,只得窝在家里硬撑。 “马上周末了,我已经约了林曦,到时你们好好玩。”绍钥看他没精打采,有意的安慰一下。 绍检点点头,挤了个微笑。 绍钥又陪他说些闲话,近中了,正要开饭,就听尹蓁莞匆匆上来:“绍钥,大伯来了。” 绍钥心里高兴:好,终于来了!但脸上却是惊奇的样子:“啊?这时候来,看看,有能吃的菜没?” 绍振一打量一下绍检住的房间,没出声,绍钥忙将他往书房引。 “小七,爷爷自己有点钱,哪天你看上房子了,告诉我,爷爷赞助你。” 绍家小辈对这个绍家老大不是敬就是怕,绍检也不例外,尽管他内心里还深藏着在敬怕之外的说不出的恨,但真人一到了面前,在气势上,他往往就只剩了后辈的恭顺。正当他嗫喏着不知如何措辞感激时,听绍钥笑:“大伯,你偏心!你这不是让绍楠他们对小七恨之入骨吗?” 绍振一看他一眼,平静的回:“我的东西,要给谁就给谁,谁敢说什么?”又一颔首:“都坐吧。” “我原来还想着回老家去,所以把那里也修了一修,如今老得半截入土了,也不想动了。小七,那里的房子我也留给你了。”绍振一顿了一下,继续说:“遗嘱早两年就写好了,一直没跟你说。我是想着等我死了自然大家都知道。” “这几年我看着绍钥栽培你,不能说不好,但我总觉得如果你从政的话会更好。你自己再想想。趁我还在,说句话不难。”说着,他略朝绍钥看了一眼。绍钥会意,悄悄出去。 绍振一冲绍检招招手:“过来,小七,让我看看你!” “为什么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你是我们家最好看的孩子。你mama这里有颗痣,你以前也有……,还有眼睛,长得最像你父亲。我四个儿子,你父亲长得最好。” 久远的记忆风一样的回来,由春到秋,从春暖花开到秋瑟叶落。绍检只觉得脸上一热,等他觉察那是泪时,那泪更是汹涌而下,再也无法压制收回。 绍振一暮年之人,见此光景,禁不住也老泪纵横。爷孙俩相对而泣,直哭到绍钥等不及到门外偷窥,他害怕绍振一伤心过度,要是有个不测可了不得,遂赶紧在走廊上做出重重走路的声音,然后又扬声喊尹蓁莞:“你的下午茶呢?再不送上来,就只能当晚饭吃了。” 喝过茶,绍振一又往绍韩处绕了一下,见他精神明显好些,心下大放。他本想再说两句什么,无奈绍韩那张脸上怎么也没有要说话的样子。两人对坐沉默了十来分钟,绍振一起身要走,那绍韩熟视无睹,竟是动也不动。绍钥在旁,倒觉得过意不去,遂赶紧跟着送出去。 出了院子,绍振一站定,回头注目绍钥良久。绍钥以为他有话,等着,谁知他只是看着自己。绍钥有点猜到他的意思,但不敢冒然,遂仍是静静站着。 “幸好有你在。”绍振一愈发显得苍老,“凡事你做主吧,只要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