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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绍韩下

    次日一早,绍钥偷偷的过来,轻手轻脚的打开门,一眼便看见绍韩坐在藤椅上打瞌睡,心里那个又气又叹,简直】他复带上门,安排他的事去了。

    林曦一觉睡到七点,猛然惊醒,急急忙忙的刷牙洗脸,就要下楼。忽见绍韩还支着额睡呢,她忙推他:“你来床上睡吧。”

    绍韩睁眼说好,站起就走,没走两步,忽的就往前栽。林曦反应还算快,一把拽住他胳膊,缓了一下他的倒势,总算是没摔到头,但两人还是“扑通”一跤跌得浑身疼。

    林曦先爬起来,用力想拉起他,努力了两次都不行,于是她赶紧跑下楼。绍钥一听,慌急慌忙的带着绍枞等上来,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架上床,楼上的医生护士闻讯也来了,一测体温,烧到40度。

    挂上水,绍钥冲林曦说:“你陪陪他吧,楼下我在。”

    林曦低头无语。昨天那木桶里的水是冷的,她没在意,不知他在里面泡了多久。

    中午时,绍韩退了点热,但仍是面红唇焦,他看着林曦,轻声说:“我生病了。”

    林曦听出他的意思,突觉心上难受,她轻声回:“很小的病,会好的。”

    “我找过一个女孩子,让她跟着苏哲……”

    林曦直直的看着他。

    “我不想好,我愿意。”他闭上眼睛:“你别管我。”

    绍钥换林曦下去吃饭,笑谑着抱怨:“你就这么糟蹋我给你创造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告诉她了!”

    “隐跟我提过,你找了一个女孩子跟着苏哲,我告诉她了。”

    绍钥脑袋嗡一声,立时傻了。

    “她不喜欢我,她不爱我……永远!”

    “我愿意像隐那样。”

    “好。”绍钥咬牙切齿:“我马上告诉她苏哲雪山失踪,死在雪山上,让她陪你一起。”

    “哥……”

    “你一直帮我,再帮我一次。”

    “是,我一直帮你,我帮出这个结果来。你妈不行了!你也来磨我!我欠你几辈子的债?”说着说着他的嗓子开始哑。

    绍韩说不下去,忽想到邺琯,忙问。

    “左腿全紫了。医生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她醒着吗?我有话想跟她说。”

    绍钥伸手在脸上抹一下:“现在还没,等你好一点,再去。”他深吸口气,快步过去反锁房门,再回来压低声音:

    “如果林曦就认定了苏哲,你敢对苏哲动手吗?你不敢!包括那个小孩子,你都不敢,你赔的钱,可以把他扔10次香江!”

    “是的,我是破坏他们,但就算我不做,也有人要做,我不过冲在前面。只怪他们小小年纪不知检点,到处拈花惹草。还有,林曦也有问题,她要是早就全盘接受,苏哲也不会走!”

    “何淑兰为什么要帮我们?因为她也知道苏哲回不来了,她手上的那些东西都是苏哲故意留下的,苏哲知道自己配不上林曦,他又想林曦幸福,所以他让何淑兰帮你。”

    “韩,你得陪着她,没有人能陪着她了,如果她还能爱上人,一定是你。你们认识6年了,她已经23了,她不可能再给任何一个人6年,而且,也不可能会有人像你这样对她。”

    绍钥盯着绍韩的脸,试图看出他的想法,然而,他失败了。于是,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绍韩,你尽管折腾。我告诉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帮你。我会立刻告诉她,她就是不死我也劝她死。不止她,还有唐海燕,隐可没拜托过我。正好,你们一起,路上也热闹。”话毕,他转身就走。

    绍韩恨得一下子挣坐起来:“绍钥……”

    绍钥竖起食指,轻轻的隔空点点他:“你试试!”

    绍韩怒不可遏,抬手cao起挂着的盐水瓶,直贯向他。

    绍钥偏头闪开,再看他那只手脱了针,鲜血直流,遂冷笑:“这样死不了,你有本事撞墙去。”说完,看也不看他,大步走出。

    绍钥以为林曦会在花房,但找了一圈,都没有,最后还是在邺琯房里看见了,坐在床边,神情安静。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遂只作不知,与常态无恙。

    约半小时,绍韩也晃晃悠悠的下来。众人看他脸色极差,一手全是血,都要扶他。绍韩努力挣脱,坐到沙发上。

    绍钥看他一眼,回头说了句:“随他。”

    绍振一昨夜没怎么睡,上午已有些不支,中午起就被医护们硬封在房里,因而这儿就绍钥作主,再说,大家也知道,他是最能治住绍韩的人。他一开口,真还没人再理绍韩。

    尹蓁莞忙完外面的零头碎脑,进了邺琯房间,想换换绍钥。一眼看见绍韩满脸通红的坐着,她赶忙跨过去,摸他的额,一触手差点叫起来,她捂上嘴,用手去拽绍钥。

    绍钥看房里就是姚桃一个外人,遂没好气的说:“他作死我有什么办法?”看林曦没反应,又加:“他iq太高,脑子烧坏点好。”

    林曦回头望了绍韩一眼,立时起身取了一张退热帖贴他脑门上。姚桃机灵,赶紧找医生开药,一会儿配好了端进来。这边林曦抓着绍韩的手已将止血带扎好,她赶紧扎针。

    绍钥看着水吊上,总算松口气,想着这串哑剧,也不知什么滋味;再看他在她手上老实得很,心里又气又恨。恨她心太狠,气他不争气。

    林曦一夜未回,别的还好,就是衣服穿的难受。她看邺琯心率还好,呼吸也还平稳,遂要回家一趟。绍钥暗示尹蓁莞叫人送回去,她也不要,急匆匆出来叫出租车走了。

    绍韩挂了一瓶水就不肯再挂。绍钥恨得不行,后想想之前林曦肯照顾他,自然还是有份情义在,尤其还是在知道他们搞破坏后,看来对他也并非一恨到底。事已至今,藏着掖着还不如大家撕破了说好,遂慢慢盘算。

    保叔做好了晚饭,进来叫吃,尹蓁莞想拉绍韩一起走,绍韩夺手不动。

    绍钥看看他,虽说模样憔悴难看,但想他底子好从来不生病,一个小发热肯定死不了,不如干脆耗耗他,没准儿林曦看了能心疼,遂恨声道:“随他!”一把抓住尹蓁莞的手将她拉出。林曦匆忙到家,抓了两套衣服,反身又向外。秦怡知道邺琯已到最后,什么话也不说,急着塞了两个馒头给她。

    姚桃刚换来吃饭,看林曦回来,招呼她来吃,又小声说:“他不肯吃饭……”客厅里已有不少人,都沉默坐着。林曦不好应话,只当没听见,再回邺琯房间,果见绍韩垂头坐着,不理人,人也不理他。

    林曦坐了会儿,出来寻宋妈,宋妈忙忙的端了一碗稀粥进来,林曦正待伸手接,绍钥看见,抢先端了全泼垃圾桶里。

    “我们家出烈士、出英雄、出高官、出科学家,就是没出过以身殉母的孝子,成全他,正好光耀门楣!”

    一直坐到十点,绍韩终于支撑不住,一头从沙发上栽下。绍钥看也不看,直接叫人:“拖他走!”

    林曦多少有点在意,遂溜了一眼,真是叫人难受,她不自觉的一直看着他出去,收回目光时,正见绍钥瞅着她,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她忽的想起,绍韩在这种事上能有什么心机,所有的一切,必是他在做,思及此,她燃起熊熊怒火,遂怒目而视。

    绍钥心想这就要来了,正好!也拿眼睛横着她。两人暗波汹涌,连姚桃都觉察了。绍钥冲林曦一抬下巴,转身出门。林曦紧跟而出。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绍振一的书房。

    “林曦,你不知好歹!”

    林曦听他恶人先告状,冷哼一声,示意他继续。

    绍钥却一笑:“我说的话你不服,好,我不说,你先说!”

    林曦不想他又退了,顾不得其他,遂质问:“范小浔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绍钥点头:“不错!不过,她也是苏哲的旧识。她看上苏哲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说我们安排,不如说我们帮帮她的忙。”

    林曦稍一怔,他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很久以前,在那个餐厅,你们就见过面了,那时苏哲方毅不敢认她们。为什么呢?因为她们来路不正。林曦,你应该知道来路不正是什么意思!她们是需要花钱买的女人!我再跟你说深点。方毅和另一个的关系,比苏哲和范小浔的关系要深得多,至于究竟有多深,你自个儿琢磨去。方毅一死,她恨透了你和苏哲,如果我不是先出头,下面她也要对付苏哲。这些话现在说也许是后话,但绍韩也这模样了,我没必要骗你。对了,我忘了说,和方毅好的那一个,就是,说文雅点,手上有大把出来卖的女人,所以他们才走得那么近。”

    “你恨我行,恨绍韩不行,为什么不行,我后面说。但如果你要把和苏哲分开的罪过全搁我头上,这我绝不认。”

    “就算是一般人,为情争风吃醋的事也多得很,使手段耍心计不足为奇。林曦,我实话跟你说,我对付苏哲的法子多呢,找个女孩子是最低等最耗时间也最没把握的!为什么?因为你可以不受干扰!直接办法的太多了,撞死他!砍死他!我做不到?我是不想!如果你真的是认定了他,我没办法,因为绍韩爱你,他不会让我伤害苏哲,他的最后结局就是现在这模样!他活不下去!他要死!”

    “可是,你介意苏哲!我相信,任何一个清白的女孩子都会介意!于是他走了,他结婚了。然而,过了四年,你来怪绍韩?怪他因为爱你而破坏了你和苏哲?你认为没有那个女孩子你们就不会分开?林曦,如果你和苏哲真的情比金坚,谁也破坏不了!这是不是他的错,他最多就是给了你一点干扰,但最终决定权,在你!”

    “好!退一万步,就算全是我们的原因。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吗?如果他不结婚你不是还能等到他吗?可惜,你等他,他不等你!他记得你吗?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你这个傻瓜还蒙在鼓里呢!这些年谁陪着你?是绍韩!你怎么对他的?用到他了就对他好点,不用他了就甩一边。可笑他这个呆子一直被你耍得团团转,还为你要死要活的!””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苏哲方毅,你了解他们多少?他们16、7岁就去外面眠花宿柳,有娘养,没爹教,要搁我们家,十条腿也打断了。我是我们家名声最坏的,我23岁才有女人!绍韩快30了,女人脸还没摸过呢!你喜欢他们什么?脸好?会哄人?你也不看看他们的里子,烂透了!”

    林曦气得嘴唇发抖,一句回击的话都说不出。

    绍钥理也不理,一径儿往下:“我们家怎么会出绍韩这么个窝囊废物,追女人追6年,人家正眼也不看他。活着干什么?早死早投胎!省得丢我们绍家男人的脸!你想想他活着有什么意思?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妞不吸大麻,除了傻坐着,就是为一个根本不在乎他的女人忙东忙西,而人家当他是白痴。林曦,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当他是回事吗?你送过他一件礼物吗?你给他过过生日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你知道他害怕什么吗?除了脸差点,他样样比苏哲方毅强!你凭什么这样对他?我再说一句,要是没有他,苏哲早化成灰了,不知飘在哪儿呢!你还能有资格恨他吗?”

    “是!你就是不喜欢他!行!你就彻底别管他!别一会儿对他好,一会儿对他不好,让他吊着!你就让他去死!他妈要死了,他爹80好几了,他们谁也顾不了他。我有老婆孩子,我也管不了!他就是一脸贱样不讨喜,你让他去死!”

    “林曦,你就是不知好歹!”

    绍钥一回身,重重甩上门,走了。

    林曦呆立房中,不知身在何处。终于,耳边响起一句话,“曦子,我得挂了!”她猛然捂住脸,痛哭出声。

    姚桃听听门里动静,终于推开门:“林曦,绍老太太有点意识了,你来不来?”

    林曦知她看见了,也不躲闪,只道:“我就来。”说毕,仔细的擦净脸,深吸一口气,快步出来。

    邺琯睁着眼,双手微微的从丝被里探出。

    因她之前就多做叮嘱,最后一切顺其自然,所以自昨天起,所有监护一律撤下,她本身属消耗性恶病质,最后的治疗也就是镇痛,别无它法。

    林曦到时,正见一个医生在照瞳孔,她急着凑上前,对光反射已经很弱。医生再听听心脏,立即冲绍钥示意。

    尹蓁莞和绍楠媳妇端来净水,准备擦身、换衣。

    绍钥赶忙奔出,绍峥绍嵘绍岁见他神色大变,知道大限将至,一齐站起,身后的子侄们也随即起身;邺琯的哥哥尚有三人,连带下面的子侄辈,也有二十来个,这一整个外间立时一片人林。

    原先绍振一就说过,无论怎样,最后时刻他一定要陪着她。但医生们诸多顾虑,一致要求不予作陪。绍钥拿不定这个主意,只得再先跟他父亲和三叔商量,还没商量出结果,绍振一已觉得形势有异,立时从屋里冲出来。最后绍家二老和邺琯的三个哥哥一起陪着进屋。

    绍钥屋里看看,忽发现林曦不在,他有点焦心,就见姚桃在对面朝他做了个向上的手势,他缓口气,不再顾其它,挤到床头。

    绍振一和邺琯之前已做过诸多练习,每每都能平心静气,然而真到了此刻,握住那只手,看着那已然无光泽的睁大的眼睛,他还是干噎不止、老泪纵横。

    绍钥握住邺琯的左手脉搏处,这里已经很不规则,但她的手仍是轻轻摸索,好似在寻找什么。绍钥注视片刻,猛然醒悟,立时撤身出来,叫着绍枞绍桉等人的名字,急往二楼跑。

    林曦正坐在床头,忽见冲上一群人,她忙站起,就听绍钥大叫:“弄醒他!弄醒他!”

    绍枞绍桉等一拥而上,推的推,摇的摇,喊的喊,绍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绍钥急得眼睛都红了,再看林曦旁边站着,脸上茫茫的也不知什么表情。他心里起了一股恶火,吼了声“让开”,一把从绍韩手上拽出输液针头,cao起他一只脚,用力扎进去。

    就听绍韩极其痛苦极其惨厉的哀叫一声,身体弓得挺起来,然后又缩成一团。绍钥将针头往地上一掷:“带他下去!”

    绍桉绍枞等吓得发呆,绍钥立即两记耳光扇过去:“带他走!快!”

    绍韩的眼睛睁开了,雾蒙蒙的,没有焦距,他绻在一起,脸上仍残留着痛苦惨厉的痕迹,以至于看起来他很小很小,任人宰割。林曦突觉心上“啪”的一声,像是哪里碎了,疼痛和愤怒令她愤然推开绍桉他们,扑到他身上,抱紧他的头。

    抬起脸,她冲着绍钥尖叫:“你干什么?”他的腿离她很近,她用力踢那条腿:“滚!你滚!”

    绍钥心里涌出快乐,但这种快乐却又满含哀伤,他弯下腰,凝望林曦的眼睛:“他妈舍不得他!要见他!让他去!”

    邺琯的心跳已经极零乱,但眼睛始终睁着。绍韩被架到床头时,还不算太清醒,然一看见邺琯的脸,冥冥中的母子天性令他立即伸手捧住,哽咽着喊了声“妈……妈……”,他的眼泪跟着滴了她满脸。

    随即尹蓁莞带着哭音说了声:“没有了!”她的手正抚着邺琯心脏的位置。

    林曦眼见着邺琯眼皮一合,带着嘴角向上一收,仿佛微笑,又轻又平静。她觉着眼前溢出一缕气,悠然散开,盘旋一圈,破窗而去。

    室内哭声骤然而起,那一种气浪向外一膨,带着外面也起气浪,层层叠叠,绵延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的话太多,反而说不出来,所以,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