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哪个家?
我还是没撑住,彻底闭上了眼。 周围安静下来,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床边好像有个人。 我想睁眼,又怎么都睁不开。 压抑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困意逐渐袭来,我沉沉睡了过去。 …… 我是被一股呛人的烟味儿熏醒的。 一睁眼,就瞧见爷爷坐在床边。 皱皱巴巴的小圆脸,左眼灰蒙蒙的,像是得了严重的眼疾。 右眼黑白分明,透着一股子深邃。 床边的人,是爷爷? “爷……爷爷……真有鬼?” 我撑着坐起身来,第一句话就想哭。 “不是喊了,不让你乱跑?”爷爷话音沉闷:“你怎么把她招出来了?” 爷爷这一句话,让我打了个寒噤。 我都不用再确认了! 昨晚上那女人,就是我干妈! 缓了半晌,我才和爷爷解释了昨晚始末,是唐光把我骗了出去。 唐光要杀我,却被杀了! 出了命案,这事情麻烦了! 爷爷沉默几秒钟,说:“能有多麻烦,他被门砸死了,和你无关。” 我身体一僵。 不安的说,真和我无关吗? 他是想杀我,才会死,而且,是我干妈弄断了门。 爷爷摇了摇头,让我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我没见过唐光,也没去过祠堂。 等解决了张驴子老婆的事儿,他就教我手艺。 我已经见过干妈,勾魂的日子快到了,不要节外生枝! 顿时,我身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昨天,爷爷就说了怕我被勾走魂。 犹疑中,我问爷爷:“干妈为什么要勾走我的魂?” “她不是对我……挺好的吗?” 我有些发抖。 干妈是真护着我。 可她却杀人来护着我! 这种好…… 好恐怖! 爷爷轻吁一口气,和我解释了缘由。 当年他是没办法了,才让我认干妈,吃死人奶。 本身鬼就有执念。 这事儿落在我干妈身上,她脑子不好使,执念就更深! 找不到自己的娃娃,她就只能把我这个干女儿留在身边了。 再加上我满了十八岁,成人之后,又要离开村子。 她不想失去我,就会在最近一次鬼门大开时,将我带走。 我打了个寒噤,不安的问:“鬼门大开?那是什么时候?” 爷爷告诉我,七月半。 他脸色慈祥不少,拍了拍我手背,让我放心。 只要学好了鬼婆子的手段,有了背鬼图,干妈就带不走我了。 我心突突的跳,太阳xue也在跳。 农历七月半,刚好是我大学去报道的时候。 怪不得,爷爷不让我走…… 爷爷喊我打起精神来,等会儿跟他去张驴子家里。 语罢,爷爷出了房间。 我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 爷爷在院里捯饬一些东西。 小时候我都见过。 一根细细的木棍,上边儿缠满了白绫。 那叫做哭丧棒。 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物事,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爷爷拾掇了好一会儿,将所有东西都装在了身上。 他又进了厨房,将饭菜端上桌,喊我吃东西。 我反应过来,肚子都已经饿扁了。 一碟子猪头rou,半盘香肠,还有半碗泡菜。 我大口大口的扒饭吃菜,吃饱了之后,精气神都饱满不少。 院外似是很喧闹。 有村民一直在喊着什么。 我忍着没去听,也没去看。 临傍晚时,爷爷起身,喊我跟上他。 出了家门,朝着村口走。 村口河沟旁,有颗极大的柳树,树下围着七八个村妇,叽叽喳喳的拉家常,扯闲话。 “哎,真的太惨了。” “可不是吗?好端端的,怎么就让门给砸死了。” “我听人说,唐光是难受,去祠堂给她爸烧香的,罗九天不知道怎么的,考成了状元,老天爷都没开眼。” “嘘……她打小就是鬼娃娃,后边儿跟着鬼妈呢,还能考不好?” 爷爷没搭理那几个村妇。 我脚步顿了顿,脑袋垂下来,紧跟着爷爷身后。 她们声音都大了不少。 说什么养鬼是要被反噬的,小心被鬼吃了。 还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某些人刚回来,村里头就出了人命!谁都知道这事儿有问题! 人心脏了和鬼一样可怕! 我手攥紧了衣角。 总算走远了,议论声消失不见。 我稍稍松了口气。 唐光的事情,的确没牵扯上我,大家都认为他是被门砸死的。
邻村离我们座山沟村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我和爷爷走到了地方,径直去了张驴子家。 张驴子家的院子生满了杂草,堂屋门大开。 让我奇怪的是,院里头没棺材。 堂屋里头也没有,就摆了个单薄的灵堂。 我正觉得奇怪。 死人了,家里面不摆棺材? 尸体放哪儿了? 爷爷进了院子,喊了一声张驴子。 他嗓子破风箱似的,喊了后直咴儿咴儿的咳嗽。 屋内没反应。 显然是张驴子不在家。 爷爷皱了皱眉,进了堂屋。 我左右扫视,没忍住疑惑,问爷爷到底怎么回事儿? 昨晚上,张驴子不是喊他来处理丧事儿吗? 怎么连口棺材都瞧不见? 爷爷点了根烟。 他抽的是那种老式的叶子烟,生烟叶卷起来,点燃了直接抽。 粗劣,呛人。 早年间,农村都抽这种烟,因为香烟贵。 条件好了,叶子烟就少见了,可爷爷却戒不掉了。 他说良药苦口,好烟辣喉。 吧嗒,爷爷抽了两口,才说道: 张驴子媳妇已经死了七天了,昨天是回魂夜。 前几天,那女人就一直在闹鬼,张驴子天天做噩梦,那女人说自己要回家。 张驴子硬是胆子大,撑着过了七天,想着等过了头七,人就投胎去了。 结果昨晚上,那女人就躺在了张驴子床上。 张驴子吓得魂儿都没了,才过来求人。 顿了顿,爷爷又说:“我昨晚上门的时候,那女人又走了,没瞧见正主儿。” “今晚上,让张驴子躺在床上睡觉,你在灵堂烧纸,我躲屋里,等她来了,就把她收了。” 爷爷这番话说的条理有据。 我心里头却直打鼓。 回家?回哪个家? 我第一个反应,肯定不是张驴子家! 都说落叶归根,会不会是那女人死了,一直想要回自己的家?! 还有,人是怎么死的? 鬼使神差的,我问了爷爷一句,张驴子媳妇怎么死的?不会是被他害的吧? 爷爷眯着眼,和我深深对视。 “失足,摔沟里死的。”话语间,爷爷用力吸了一口叶子烟,火星骤然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