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抓住你了（二）
在狸花猫的左右护驾奔走相告后，钟楼顶层的机芯房很快聚集了数十只猫。狸花猫的兄弟，壮硕的博物馆领主，灰白毛色的布偶猫也来了，作为今晚决斗的见证者。 “各位，各位——”布偶猫喵道：“各位！！布布在这里宣布——” 猫们议论纷纷，喧闹不已，有的还在周围窜来窜去的，狸花猫的手下，布布的手下，全混在一起，那个乱。 “该死的！安静——”布布难得遇见一回众猫难以管束的时候，索性大喊一声，“安静！！” 果真大声才有效，猫们盯着声音的方向，总算有了片刻绅士的样子。 布布趁机宣布：“今晚，我的兄弟比卢，向钟楼领地的领主饿鬼发起决斗挑战，以重新夺回钟楼以及这片领地。” 这一刻，猫们的情绪复杂。饿鬼的战斗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绝对是十分难敌的对手，而狸花猫比卢，经历过两次和饿鬼的战斗都败下阵来，还有伤在身......挑战？决斗？结果没有什么悬念，来钟楼无非就是凑个热闹，例行公事。 “我们的兄弟为了我们的福祉和荣誉而战！你们就这么冷漠吗？”布布问道。 “喵——”猫们回应了。 “拿出你们的呐喊！！” “喵——”气氛有了。 在猫们的呐喊，期待，欢呼和嘘声中，今晚的两位主角登场了。饿鬼和狸花猫比卢分别站到机芯房一块空地的两端，等待着。 “决斗的规则：战斗到一方彻底失去战斗力，或者死去......胜利将属于坚持到最后的一方。”布布说道。 众猫向狸花猫比卢投去支持的目光，而饿鬼，它看不到任何光亮，唯一看向它的似乎只有比卢。它不知道，这场决斗要怎么打，一向都是它干趴别人的份，今次却不能赢。难道要战斗到死吗？或许吧，至少是奄奄一息为止。 哎，这叫什么事，自己打下来的领地，还要通过决斗送回去...... “开——始！” 一声令下，狸花猫比卢扑向饿鬼，饿鬼下意识一闪身，比卢扑空了，却在最后一刻朝饿鬼后背来了个回手爪击。 饿鬼感到腰背火辣辣的，痛得喊了一声。 一瞬间，观战的猫们欢呼了起来。 “不要轻敌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比卢正对着饿鬼，不断调整着下次进攻的角度。 “嗯，我也会奉陪到底。” 饿鬼这一回率先发起了攻击，飞窜到比卢面前，要打一个它常用的三连爪击，第一下正中比卢的脸，第二下它才想起......连忙收了速度和力道，让比卢成功躲开了，只在第三下稍微用了些力，它很清楚，这几下对比卢没有什么杀伤力。 可比卢在躲闪中猛力踹了它一脚，直中它的肚皮，饿鬼肚子难受得险些把在阿缘家喝的奶给吐了，它忍住了，擦掉了嘴角的奶滴。 那奶香奶气的，惹得众猫们寻着味儿一阵深呼吸。 “饿鬼大人可要小心啊，这些个兄弟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谢谢提醒。” 比卢已经很努力了，它不断主动发起攻击。饿鬼也很努力，它是努力想着法子让自己看起来狼狈，渐渐不敌比卢。 可气......十几个回合下来，比卢依旧没能对饿鬼形成明显的压制形式。饿鬼有些疲了，照这么下去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饿鬼把目光瞄向了钟楼机芯...... 在比卢的追逐下，饿鬼跳上了机芯的齿轮和转轴，爬到了五六米高的机芯顶端，比卢也一路跟了上去。 猫们也纷纷转移观战位置，透过机芯齿轮、转轴之间的缝隙，望着机芯顶上两只猫的身影。 “饿鬼大人，使出你的真本事吧！”比卢早就发现了饿鬼的心思，“不要再这样遮遮掩掩的了！”话声一落，它再次飞扑向饿鬼，对着饿鬼的脑袋凌空一爪。 “啊！”饿鬼这次的确是没有来得及躲闪，脑袋顶像是被利爪切开了一样，钻心地疼，很快就有血流到了眼睑上。 猫们看到后，机芯四周欢声四起。 “喵呜——” “好样的，比卢老大！” “比卢，揍它丫的！” 还好饿鬼在高空狭窄地方活动有些经验，被这么攻击也稳稳站住了，它转身看见比卢落脚在一根齿轮转轴上。 “打得不错，比卢。”饿鬼说道。 谁都没注意到，比卢脚下那根转轴因年久失修已有些松动，只要稍微踩偏重心，就可能会发生偏转转动起来。 “那么，我是一个合格的对手，是吧？饿鬼大人。” 饿鬼压低身子摆动着尾巴，“没错。” 比卢也一样，接着两人同时冲向了对方，可是比卢所踩的齿轮轴不幸动了，它的后肢有伤随即踩滑接连失控，顿时慌了神。 凭着速度和经验，饿鬼冲到比卢身前，用爪子挂住比卢朝附近齿轮密集的地方一甩，自己却落脚在那根松动的齿轮轴上，已来不及稳住重心。在撞上几处机芯齿轮和凸起的金属物后，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机芯房安静了...... 比卢很快从机芯上下来，擒住趴在地上的饿鬼，举起了爪子...... 饿鬼撑了撑没能站起来，随后艰难地举起左爪，低声说道：“我......输了。” 结束了吗......比卢放下爪子，猫们默默看着趴在地上的饿鬼，那个曾经凶猛无比的黑夜精灵，午夜幽魂......半个夜晚就夺下二十几只猫所控领地的战斗狂徒算是废了吧。 “杀了它！” 莫名的杀声响起。 “杀了它。” “对！结果了它！！” 四下里，恶声连连...... “不！！”比卢大喊，“饿鬼已经输了。” 胜者为王，决斗中的胜者拥有最高裁定权。 布布见状宣布结果： “比卢——胜利！！” 猫们欢呼了，但那本是纯粹的胜利喜悦氛围中却留下了一道恣意杀伐的“伤痕”，让比卢忽然间有了莫大的感触，它心知肚明。 “这钟楼......”比卢的声音此时此刻备受关注，“这钟楼我实在是受不起。” 猫们停止了欢呼，纷纷茫然看着比卢。 “原先总是打打杀杀，争夺地盘。领地，领地，领地...... “我们这些祖辈从异界它乡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猫民们，为了求得这里的生存机会，相互搏杀，像那些人类一样争夺，争夺......看那些人类！我们不觉得和他们很像吗？最终得到了什么？只有死亡和仇恨。” “这是我们天生的使命！猫生来就该战斗！” 比卢很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但瞬间它又觉不重要了。 “不，我们需要改变！”比卢看着猫们，问道： “不要忘了！我们最终要什么？” 猫们相互看了看，谁都没有回答。 “荣誉？ “胜利？ “还是死亡和永不停息的仇恨？” 机芯房里再次静寂无声。 “兄弟们，把我的话传出去！今天开始，这片领地属于所有的猫们，而非某个钟楼领主。 “而我敬重的对手......饿鬼先生，这座钟楼也有它的一席之地。” 比卢话声一落，周围就出现了不满的声音。 “为什么？！这是我们得来的！”有猫不服气。 “它只是你比卢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占据一席之地？” “几天前它对我们可没有这么客气！” ...... 这破天荒的决定，以及比卢对饿鬼态度的“神来之笔”，一时间群情四起。 “为什么？”比卢看了眼身受重创的饿鬼，心生愧意，它说道：“因为今天的决斗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胜利者。” “什么？” “什么意思？” ...... 猫们不解，感觉比卢莫名其妙。是啊，机芯顶端发生的事只有比卢和饿鬼才知道。可今天的决斗结果对于猫们来说已经尘埃落定，比卢就是胜利者。 “不管怎么样是比卢胜了，我们赢得了钟楼和这片领地！黑毛没资格分享这里，其它猫也同样没有资格！” 这听似支持的声音，实际是反对的。比卢找见了那只一开始就提出异议的奶牛猫，几个月前它收留的手下......它那不消停的反对之声，一次比一次大声，已经引起了连锁反应。 “对！这黑毛怪物已经不行了，呸！” “哪有这样的！” “比卢真是......” ...... “我知道了，有些兄弟口口声声荣誉，胜利，实际只是贪图眼前的利益和领地！”比卢说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天经地义！” 那奶牛猫肆无忌惮，再次开口了，也再次引起一片反对声潮。 比卢的声音此时无力了......数百年如此的猫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改变呢，这猫意难平的，可再也经不起怂恿！ 只听一声嘶吼。 比卢从饿鬼身旁飞身一跃，数步并一步窜过去将那多嘴的奶牛猫摁倒在地，然后朝它举起了锋利的爪子！ “如果不服我的决定！那就出来挑战我吧！！” 见猫们无声，比卢才松开了那奶牛猫，收起愤怒的情绪，低声呵斥道：“滚吧！去找你的新领地。” “疯了......”奶牛猫翻身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下了机芯房的楼梯。 “咳咳，各位——我想说两句！” 布布在众猫中扫视着比卢手下还心绪未定的猫们，说道：“比卢的兄弟们，当然，也是我们的兄弟，这几天......我们博物馆可是接待了大伙，好吃好喝地款待着，我们没有拿大伙当过外来者吧？” “没有。”比卢的兄弟们感激地回答。 “那我们博物馆的兄弟们，要是来钟楼，各位也不会嫌弃吧？” “不会！绝对不会。” “也会好吃好喝招待！！” “喵——” “哈哈哈......” 布布听猫们的反应笑了，“那......这位异乡来的黑毛先生，饿鬼......咳咳，它单枪匹马的敢应战，它也算条汉子！” 众猫点着头，布布继续说道： “你们的老大，我的兄弟比卢，它可是大家有目共睹，为各位付出了不少血和汗啊。” “对！” “那它的决定一定是有道理的，对吧兄弟们？”布布问。 “嗯。” “是的。” “喵——” 布布这一番话，它自家兄弟们当然率先发声支持，连声赞同后，布布也更有底气了，它对比卢说道： “我的兄弟，比卢，我支持你的决定！以后博物馆和钟楼，咋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当然！布布大兄弟。”比卢竖起尾巴向布布跑去，和布布并肩站在了猫群中。 “比卢，我支持你。” “老大，我也支持你！” ...... 没有了那不和的声音，支持比卢的猫们越来越多，这钟楼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 “呃......真感动。” 是饿鬼的声音，它在一旁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颤悠悠地说道： “比卢......我也支持你，只是......拜托别再煽情了。” ...... 午夜已至。 阿缘的卧室照进了月光少许，饿鬼站在窗台上，它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但终会被那身漆黑的毛发遮挡，隐藏。 它窜下窗台，悄声来到了阿缘的床前，看着那胖乎乎的人类身躯，低声而语。 “哼，胖子，我也抓住你了。” 饿鬼张开了它的腥红大口，将阿缘两口吞没，然后跳回到窗台上，朝月色下的钟楼望了一眼。 啊——让我们开始吧。 它跳下了窗台，跳进房后的绿化丛里，又嗖地钻出，然后穿过那片空地，奔跑着......消失在远处的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