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扑朔迷离(2)
“额,好恶心。”就连刚才一直显得无所畏惧的苏诩也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金睛子回头一看,那两位嘉策城的业部执事一个紧闭着眼不肯睁开,一个用袖子严严捂住口鼻,目光稍微往地上游移一下,随后便坚定不移地朝向了天上。见大家都这幅样子,金睛子反而壮起了胆,尽可能屏弃了头脑中喷涌而出的那些除了加剧恐惧外别无他用的幻想与修辞,捏着鼻子仔细查看。 能看出些什么来?金睛子也不知道。表情惊恐,说明她死前非常恐惧?废话,谁掉下来不恐惧? 她扫视了尸体周围一圈,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身体碎块之外就是乾坤袋里洒落出来的杂务。玉夹,仙籍牌,飞剑——飞剑是罗盘牌的,款式和金睛子的上一把飞剑颇为相像呢。 “她是想御剑吗?”苏诩指着那把飞剑说,“正好掉在她手边,不是巧合吧。说不定落地之前她一直抓着飞剑。” “不可能!”金睛子反驳,“要是掉下来的时候就把飞剑抓在了手里,她为什么不御剑飞走?肯定是没来得及拿出飞剑,飞剑是她落地的时候从乾坤袋里掉出来的。” “你看,你看看,她身边还掉着符纸呢!”苏诩往地上指了指,“我估计是御符,她落地之前想往身上拍御符保护自己,但不知道怎么没起作用。” 金睛子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哪儿啊?我怎么没看到符纸,明明都是血。” 苏诩把手朝尸体的腰部伸去,捏起一张浸着血的符纸就戳到金睛子面前,一边抖着符纸一边说:“这不是符纸?你再仔细看看,这符文,不就是御符?” 苏诩把符纸上的血抖得到处都是,金睛子连忙后退了几步,无奈地说:“行了行了,我看见了,你把它放回去成吗?” “哼。”苏诩挑挑眉,把符纸放了回去。 “她都把御符拿出来了,难道还来不及催动灵符?我以为她是反应不及,还没拿出飞剑或御符就摔死了。”那个一直捂着眼睛的业部执事手指分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说,这就跟那飞剑一样,是她落地的时候从乾坤袋里摔出来的,只不过正好掉在那里而已。”金睛子说。 苏诩又哼了一声:“飞剑正好掉在右手边,两张御符正好掉在腰间,旁边正好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符纸,说是正好掉在这些位置的,你自己信?” “我承认,确实有点牵强,但没有别的解释啊。”金睛子一摊手,“你倒是说说,夕还主部及时掏出了飞剑,往自己身上拍了两张御符,然后是怎么摔成这幅样子的?” 这回苏诩也不能直接提出合理的解释了,搔了搔脑袋:“难道是……她中途决定不自救了,没有用飞剑,也没有催动灵符,打算自杀?” “你看她是会突然自杀的人吗?”金睛子逼问。 苏诩摸摸鼻子:“这可说不好,很多人,是吧,看起来一切正常,实际上内心充满了孤独和压抑……搞不好她就是这样。” “牵强!”金睛子之前被他怼得憋屈,现在逮着机会就要用恶狠狠的语气回敬他,“前途大好的年轻主部一时兴起决定自杀,你自己信?” “夕还主部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后面一位业部执事嘟囔,“她看起来总是很乐观的样子,虽然我对她也了解不深,但我就是觉着不像……” “算了,先再看看旁边这些东西有什么异样的吧,说不定还有线索。”金睛子踮着脚呼吸了一口高处较为清新的空气,然后又认命地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来。 他们把周围散落的东西和还留在夕还主部乾坤袋里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不过除了之前发现的手边的飞剑和腰上的两张御符有点儿可疑之外,别的都没什么不寻常的。他们把这个结论汇报给了几位主部。此时去调查飞舟的交通堂的那些人也回来了,说那飞舟一切正常,他们没看出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还会自己掉下来?”羲烨主部跳着脚骂,“我看有问题的是你们这群执事!” 嘉策城的业部主部说:“他们毕竟只是交通堂的执事,不是专业的飞舟检修工,还是找检修工再来看看吧。” 俞冬至很是不忿:“几位主部,我当年也是从交通堂的技术人员做过来的,检修工检查飞舟,我还检查检修工的工作呢!虽然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技术工作了,但看还是看得来的……” 骊渊主部安抚他道:“俞副堂主,我们相信你们交通堂的能力,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觉得难以置信也是人之常情。飞舟的这些技术问题,我们行外人也不懂,但之前那个驾驶员不是说是飞到一半突然失去了全部动力吗?你们有检查过飞舟的动力源吗?” “我们重点检查过动力源,主能源的聚灵阵和储灵石都一切正常,备用能源也没有问题。”俞冬至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飞舟,“我们试过了,现在的动力源可以正常发动,若不是飞舟坠落时摔坏了一部分,现在该是能正常运作的才对。” “太吊诡了!你们难道是想说,一艘正常无比的飞舟,突然间失灵坠落,现在又恢复正常了吗?”羲烨主部的声音变得尖厉起来。也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震惊,只不过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而已。 “会不会是驾驶员cao作失误?”骊渊主部沉吟片刻后提出。 嘉策城的交通堂执事替俞冬至回答了:“所有公交舟上都有专门记录驾驶员cao作的仪器,我们查过了,驾驶员的cao作没有问题。” 几位主部面面相觑。 “咳咳,等询问乘客的几位执事回来再说吧,说不定他们有什么新发现。”嘉策城业部主部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差不多一刻钟后,狄枕星和嘉策城的两位谒外执事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盛居清和贺深明。“那两个人怎么跟来了?”金睛子听到有人嘀咕。 但他们也不好赶人家走。这二位来头不小众所周知,之前帮助维持了事故后的秩序也是事实。现在人家乐意在边上看着,就只好随他们去,只要不妨碍到正常工作就行。 狄枕星走到几位主部近前,开始汇报他们收集到的信息。大体就是说夕还主部在飞舟上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一直托腮沉思,神情有些焦虑。 这只是个概述,狄枕星原本的汇报其实非常详细,不过大部分细节看起来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焦虑?她有什么好焦虑的?”羲烨主部叹了口气,“越来越乱,这件事。” 金睛子说:“羲烨主部,夕还主部走之前不就说她有急事吗?” “对,我觉得她所谓的急事可能就是关键!”苏诩大声说,“你们有谁知道她具体要去办什么急事?她总该对谁说过吧!” 嘉策城的几位主部和执事都摇摇头,谁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急事是什么。当时夕还主部说有急事要回去,他们只当她不知怎的不愿意在这儿开会了。夕还主部有时候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这他们早已习惯,因此也没有人想到问她那“急事”到底是什么。
“她总有亲近的亲人或朋友吧!”苏诩挥着手发表高见,“去问一下就好啦,说不定就是她亲近的人叫她回去的。” 这确实也是一个调查的思路。嘉策城的三位主部互相点了点头,商量着一会儿就回去查一查夕还主部的亲朋好友有没有什么线索。 几位主部在商量事情,其他人或是沉默不语或是三两议论,金睛子发现盛居清正伫立在一边,觉得不能晾着他,于是对他说: “居清道友,说起来你二位来征北所为何事啊?不知道这起意外是不是耽搁了你们的行程?” 他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金睛子在对他说话,迟疑着回过头:“哦,没有,我们只是来游玩而已,行程不紧,所以倒也不算耽搁——这儿不是有一段什么‘征北慢游线’吗,我们就是在沿着这个走。今天刚游完乌河墓。” 虽然征北慢游线的策划还没有完成,但却早就开始试运营了,没想到一个未完善的旅游路线策划竟能把这尊大佛吸引过来。 金睛子跟他聊了聊乌河墓,然后随口问了一句:“凌少殿主最近还好吧?” 盛居清脸上牵扯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贺深明替他回答:“她自然好得很。”但金睛子怎么听都觉得他声音里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味道。她只能理解为凌潋又干了什么让人敢怒不敢言的事,只好呵呵一笑,转移了话题。 一番没有结论的讨论和推理后,几位主部终于意识到这起事故不是光等在这里“找线索”就能解决的。于是只好打道回府,临走前又吩咐几位乌河城的执事把这里收拾一下。所谓收拾主要包括把破烂的飞舟拖走,把夕还主部掉落各处的遗物收起来,记录在案后送还给嘉策城,顺便再把这里打扫一下。主部们走后半个多时辰,执事们完成了这里的工作,于是也各自御剑回到了城府。 和狄枕星一块在办公室里抱怨了一通今天下午的工作有多么离奇,多么累人又多么恶心,又紧赶慢赶地研究了一下他们对这起事故该拿出什么样的外交策略后,下班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谒外堂众执事三三两两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办公室。金睛子因为在整理今天的工作情况,走得晚了些。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她和苏诩两个人了。 “怎么还不走,你今天?”金睛子随口问道。 苏诩悠然斜靠在椅背上,往嘴里扔了颗丹药,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啊,刚才在回想今天的事,想入神了。做执事那么多年,总算碰到一件还算刺激的事了。” “你吃什么丹呢?”金睛子凑过去看。 苏诩晃了晃瓶子:“没什么,普通的小珠子而已。” 小珠子是最普通的丹药之一,有补充少量真元,滋养经脉、丹田的作用,因为尺寸很小,颜色米白,形似珍珠,所以被叫作“小珠子”。这种丹药作用温和,口味清甜,价格便宜,所以也可以拿来当零嘴来吃。 但问题是,苏诩拿着的这个丹药瓶子…… 金睛子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丹药瓶子,低声道:“苏诩,胆子够肥啊,夕还主部的东西,你不上交归档,还敢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