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收编矿警队后,工人纠察队壮大了。望着一千多人的队伍,伍枚十分激动。整编大会上,站在队伍前头,她挥动拳头,铿锵有力地说:“同志们,我们的队伍虽然壮大了,枪也多了,但仍然不够。因为,我们的周围不仅有白狗子的正规军,昭安城里的警察,保安团,还有各个地方豪绅的民团,民防队。因此,纠察队要继续扩编形成团的建制,扩编后,设三个营,一个直属警卫连,一个直属爆破队,人员要扩充到两千人以上。同志们,现在一些反动势力正在疯狂地迫害民众,压榨民众,甚至屠杀民众,我们连起码的生存权利都要被剥夺。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掌握了枪杆子。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血的教训告诉我们,我们也要拿起枪杆子,发动和武装劳苦大众,为争取幸福和自由,同一切反动派作殊死抗争。因此,我们一定要抓紧训练,形成战斗力,争取早日成为我党又一支能打硬仗的主力部队。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将是革命的火种,撒出去一定会熊熊燃遍中国大地!” 因为各地风起云涌的暴动和路矿被共产党完全掌控,昭安城里又开始动荡和不安了。当局害怕,豪绅心惊,生怕有那么一天路矿工人会攻击和占领昭安城。 徐白明更是头疼,自己刚刚接手,路矿就闹得沸沸扬扬,城里虽然没出乱子,看上去也很平静,但保不齐藏在暗处的共党与路矿相策应,也会发生像其他地方那样的暴动。他成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然而,他更恨刘从德。因为他,自己没有能成为警务处长,还是因为他,自己被贬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更把他推到这将要喷发的火山口上。 尽管这样,徐白明还是希望尽快熟悉昭安城。他带着机要员宁倩出了警局大门。警局大楼是一幢红砖平房,所在的地方叫凤凰池。大楼两旁一边一口清水池塘。大楼后面是一座小山包。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小山包上有金色的凤凰栖落,还时常飞入两口清水池中沐浴,后来不知何故,金色的凤凰飞走了。这应该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人们为了记住这个美丽的传说,便把这里取名叫凤凰池。还有一种说法是,后来凤凰死了,它的两只眼睛变成了两口清水池塘。 不管那一种说法,两口清水池塘至今也都还在。徐白明和宁倩两人围着西头的那口转了几圈。池塘没有什么特别。池塘里的水清澈透明,能一望到底,能看见水中一群群小鱼在自由自在地游弋,它们不会因为岸边的人影而惊扰,仿佛在这个世界只有它们才是最快乐最自由的,而且没有人能破坏它们的安逸和宁静。池塘边上不知是谁什么时候种上了一棵石榴,已长得碗口粗了,树叶绿油油的,油得闪光发亮。正是石榴红的季节,树上的石榴红得像火,艳得妖冶。望着石榴树,他们有些发呆,或许是陶醉了吧。 进大门的时候,石峰瞅见了他俩,看到他俩望着石榴树发呆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于是,他慢慢走了过去。脚步声惊动了两人。他俩一齐回头,看到石峰后,徐白明笑了,招呼道:“石队长来了,我想去城里转转,正愁没人领路呢,能屈就吗?” 石峰对徐白明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因为那天在宝吉寺徐白明没有再为难慧悟师太她们,不管什么目的,什么打算,但至少目前他也没有提起过这一节,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能做到这样就说明这人也坏不到那儿去。徐白明的主动邀请让石峰更有一种好奇,他笑了笑,说:“局座,你不怕我将你们领窑子里去?” 哈哈哈…… 听了之后,徐白明先是一愣继而是一通哈哈大笑,指了指石峰,说:“石峰啊石峰,难怪大家都管你叫疯子,也难怪刘从德说你嘴碎,还真个是应了景了。” 宁倩到底是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听石峰一说脸微微有些泛红,轻轻嘟哝道:“疯子就是疯子,嘴巴也没个把门的,在局座前面也不晓得收敛着点。” 徐白明知道宁倩不满意石峰,连忙摇手道:“倩丫头,没事,没事,我就喜欢这样,有趣,有趣啊。” 宁倩更加生气了,一跺脚瞪了徐白明一眼,说:“舅舅,我都这么大了,还丫头丫头地叫着,还当着外人的面,不理你了。”说完,噘着嘴扭头站一边去了。 听宁倩叫徐白明舅舅,石峰顿时来劲了,他笑着打戏道:“哦,原来你管局座叫舅舅呀,我是局座的同仁,论辈分你也得叫我声舅舅,我也可以叫你一声倩丫头咯。” 哈哈哈…… 徐白明又是一通大笑。而宁倩则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石峰一眼,那目光似要杀人。 “你敢?你敢叫我就杀了你!”她一边说一边瞪眼朝石峰扬了扬粉拳。 徐白明知道,两人若是斗起嘴来肯定没完没了,连忙岔开话题,说:“石峰,你领路吧。今天我们俩就交给你了。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独个走两眼一抹黑。有你领路,还可以说说这里的风俗习惯风土人情,肯定会很有趣的。” 石峰眨了眨眼睛,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局座,你不会真把我当免费的向导使吧?我可是要收费的咯,而且还贵着呢?” 徐白明和宁倩两人一听霎时愣了。但徐白明什么人,他马上就知道石峰在怀着鬼胎打什么主意,眉头挑了挑,说:“能贵到哪儿去,说说看?” 宁倩则受不了了,鼻子里冷哼一声,然后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对宁倩,石峰视而不见,而是怯怯地瞟了一眼徐白明,然后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满满的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最后,他才嗫嚅着低声嘀咕道:“我…我…我不好意思说,说了怕你生气……” “哈哈,也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都说你石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有机会编瞎话。怕是只有我才见到你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吧?说吧,我不生气。” 石峰像是受了鼓舞似的,瞟了一眼宁倩后,装着壮着胆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大声道:“好,局座,我说了哈,我说了哈……” 话刚起了个头,石峰却又戛然而止,把徐白明弄得都急眼了,他那个气啊,脸都快绿了,朝石峰狠狠瞪了一眼后,便吹胡子瞪眼睛地破口大骂:“好你个臭疯子,捉弄我好玩是不?不说算了,小倩,我们走!” 见徐白明真生气了,石峰马上一本正经的样子,望了望宁倩,说:“我真说了哈,我要娶宁倩做小老婆……” 宁倩一听俊俏的小脸儿马上绿了,未待石峰的话音落下,便挥着粉拳扑了过去。 “石疯子,你个臭流氓,我要杀了你……” 但石峰动作更快,一眨眼,便转身飞奔进了警局大院。见石峰跑了,宁倩气得一跺脚一路破口大骂地追了过去。 “你站住!你别跑!你跑到天上去我也要杀了你……” 被石峰捉弄,徐白明又好气又好笑,这石疯子还真是个疯子!缓过神后,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白明来了之后,刘黑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在宝吉寺,他可是憋了一肚子气。那天,既然和石峰彻底撕破脸了,就打算死扛着也要把那尼姑婆子给办了。而徐白明突然杀到让他措手不及。这徐白明还真有点神秘,也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赶去的?一个新到任的局长竟能独自摸到宝吉寺去,这也太奇怪了。一想到这些,刘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壳不够使了。 这时,张强他们逮了个人进来。那人一直在闹腾,还不停地喊着冤枉。陈斌过去照着那人恶狠狠地踹了几脚,一边踹一边破口大骂:“冤枉个屁!为何不冤枉别人就抓你?都一个死样,死鸭子嘴硬,到了这里没一个人不喊冤枉的。来,都给我上!照死里揍,揍到死为止。” 陈斌一吆喝,张强他们几个一窝蜂地涌上去将那人按在地上一通乱拳。霎时,整个屋子里只听到嘭嘭嘭的一通乱响,还有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或许还有骨头的碎裂声。 刘黑坐在一旁冷眼瞧着。不一会儿,那人突然没有了动静,陈斌连忙上前一通扒拉,一边扒拉一边连连喊停。几人散开后,陈斌伸手探了探,接着又把手放在颈动脉上摸了几下,最后,失望地摇了摇头,说:“没想到这样不经揍,没揍几下便翘翘了。这人是干什么的?从哪儿抓的?” 张强连忙答道:“宝吉寺山门前抓的,从手上的痕迹来看,应该是矿工。”说着,抓着那人的手给陈斌看,继续道:“瞧,这是碳针。碳针是矿工在井下擦伤或炸伤留下的。这人这么多,肯定在井下被炸伤过。” “什么?”听闻后,刘黑蹭的而起突然吼了一声,继而朝着张强他们一通破口大骂:“你们死人呐,怎么不早说?混账!连个活口也不留,一班个蠢货!这人肯定是伍枚派来传信的。陈斌,派人给我将那儿盯死了,再出差错,二十警棍!” 这人还真是伍枚派去的,主要是打听慧悟师太她们的消息。结果人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到矿区。 再说伍枚,她和石海带着几个武装便衣去了七丘田。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朝南走,一路上都是密密的林子,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赶到七丘田。这是一个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山庄,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当地豪绅为了封锁矿区,在这里驻扎了三十几个民防团丁。 伍枚他们隐蔽在一个山坳里观察。山庄在一个山窝窝里,只有山口一条道,其它三面全是陡坡峭壁。观察之后,伍枚蹙着眉头没有吭声,石海也在沉思。沉默了一会儿,石海说:“你面生,不能进村,还是我们几个进去吧。” 伍枚摇了摇头,说:“别进村,谁去都一样,外人进村,团丁一定盘查得严。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山庄周围的山势看似险要,但也有漏洞。你们瞧,庄后的山洼是两个山峰岔开延伸下来的,那里一定有一条水沟,不出意外的话,那是村民唯一的生活水源。走,我们绕道去西坡瞅瞅。” 他们很快便到了西坡。从西坡到山庄后面必须翻过一道山梁。山梁地势陡峭,树林稠密,荆棘丛生,几乎没有路可走。他们搭人梯挖登山窝一步一步往上爬,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爬到了山梁上。 趴在山梁上,伍枚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有潺潺流水的声音,顿时面露喜色。歇息一下后,他们顺着山梁一直往上爬,爬到山顶后,再顺着山坡缓缓往下移。流水声越来越近了,顺着流水声,他们爬到了一道山崖顶。伍枚趴着往下瞧了瞧,崖不深,估摸不到一丈高,而且有树,有藤条,是天然的梯子。顺着树和藤条,他们很快到了崖底。山泉便是从这里流出。喝完水小憩后,他们顺着流水继续往下走。到了下面,果然有条小路,顺着小路,很快靠近了山庄。他们隐蔽在一片林子里,伍枚猫着腰朝庄子里观察。 庄子里静得出奇,只看到村民进进出出,没有发现团丁。等了一些时间,伍枚抬腕看了看,都快五点了,山里日落早,再过些时间,太阳将要落尽。正在这时,一个团丁从东边靠近庄口的民房走了出来,拖着长枪颠颠地走着,来到庄西头的一户人家,门也不敲便闯了进去,接着传来了女人撕裂的尖叫声…… 伍枚忽然有了主意。打量一下身边的几人后,她心里盘算开了,八条枪对二十几条枪,奇袭完全是有可能的。只给了一个眼神,一旁的石海马上猜透了她的心思,其他几人也立刻会意。 伍枚准备凌晨2点行动。快到午夜的时候,他们开始行动了。顺着水沟他们小心翼翼地摸下山去,然后又悄悄地摸进庄里来到遭团丁袭扰的那户人家。石海趴在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然后叫了声老乡,屋子里马上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谁?”
“老乡,别怕,我们是路矿工人纠察队的。”伍枚立即应道。或许是听到伍枚的声音是女的,或许是听到说是路矿工人纠察队的,屋子里立即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吧。”黑暗中,传来了女人怯生生的声音。 几人立即一齐拥了进去。女人没有点灯,而是领他们去了后面的柴屋。进柴屋后,女人窸窸窣窣地点亮了煤油灯。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屋子,也照见了女人的脸。伍枚仔细打量,女人很年轻,年纪和身高与伍枚相差无几,长得也还清秀,身材瘦削,脸色有些泛黄,脑后扎着发髻。 女人望着伍枚,想要说话,但紧咬着嘴唇没有开口。伍枚笑了笑,说:“别怕,我们是路矿工人纠察队的,我叫伍枚,你呢?” “姜泥。你们真是路矿的?来这做啥?”女人狐疑地望着伍枚。伍枚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嗯,是的,我们要端掉民团。” 姜泥顿时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然。她打量了一下石海他们,不相信地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马?不会就你们几个吧?” 伍枚点了点头,问:“能说说民团的情况吗?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条枪?分几个屋子住?” 姜泥眸光闪烁,眼神里尽是疑惑,但依然娓娓道来告诉了他们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况。临了,她了瞟一眼伍枚,然后视线掠过石海看向其他人,眼神有些古怪,八人能对付那三十几个团丁? 听完,伍枚没有吭声,她抬腕瞧了瞧,凌晨1点,离行动还有些时间,另外几人席地而坐,闭着眼睛开始休息。伍枚拉着姜泥的手问道:“家里就你一人?” 姜泥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说:“丈夫是个孤儿,在路矿下井,结婚那年,他便在井下因为冒顶事故死了。” 伍枚轻轻拍了拍她的膀子,说:“去睡吧。” 姜泥点点头,离开时,眸子里尽是担忧…… 凌晨2点,终于要行动了。姜泥从窗子里望着伍枚他们离开,眼里充满着期盼,也有紧张和担忧,但更多的还是紧张。 按照姜泥告诉他们的路线,顺利绕过了有狗的人家,然后,悄悄从民团住的屋子后面悄悄翻墙到了后院。在后院,伍枚一个手势,石海便带着四人朝前院摸去,她和另外两人悄悄摸向屋子的后门用匕首拨开门栓。他们进到了厅堂,里屋的团丁睡得正香,能听到时高时低鼾声。这时,突然嘭的一声,不知谁碰翻了板凳,声音十分清脆。 “谁?”有人喊了一声。黑暗中,伍枚他们急忙闪身藏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团丁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没有点灯,只是猫着腰朝厅堂里瞄了瞄,没有发现什么,然后,又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又是那该死的馋猫,吵得连觉都睡不安稳,明天活剥了炖着下酒吃。”说完,转身回去了…… 石海带着四人悄悄摸进偏院厅堂。黑暗中,有人不小心碰倒了墙根下的椅子,响声惊动了东厢房的团丁。一个团丁喊了声后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他迎面撞上了石海他们,吓得瞪眼欲叫,刚张口,说时迟,那时快,石海举刀迅速扑上前去,一手去捂他嘴一手一刀当胸捅去,但仍被他挣扎着叫出了声。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呼啦一下都一齐动了。霎时,清脆的枪声响起…… 听到枪声,伍枚没有再犹豫了。她三步并作一步奔上前去嘭的一声猛地踢开房门,甩手将一枚手榴弹丢了进去。轰的一下炸声震天,屋里头应该是被炸了个七荤八素。紧随其后,两个队员也迅速将手中的手榴弹照着扔了进去,接着又是轰隆轰隆两声,屋子里顿时炸开了,团丁被炸了个横七竖八倒下一大片。 伍枚冒着浓烟冲了进去,抬手几个连发,两个队员随即跟上也一通射击。没倒下的团丁那里还顾得上还击,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四处乱钻。黑暗中,伍枚他们照着身影弹无虚发,一枪一个,很快,十几个团丁被消灭个干干净净。 这时,东厢房那边枪声依然十分激烈,石海他们怕是要吃亏了。伍枚喊了声走后,三人迅速朝前院奔去。前院的战斗陷入胶着。石海他们被压着退到了院子里,十几个团丁朝他们疯狂射击,火力异常凶猛,压得石海他们抬不起头来。伍枚奔过去一看,不妙!不禁暗喝一声。她挥了挥手,三人立即掉头朝后门奔去。出了后门沿着墙根奔向东厢房的后面。到了那里,伍枚指了指墙根对两个队员说:“拿手榴弹炸开它!” 还剩下三枚手榴弹,将手榴弹绑一块儿后,一个队员拿匕首在墙上掏了个洞,然后将手榴弹塞了进去,拉弦后迅速藏到右侧的墙后面。轰隆一声巨响,墙被炸了个大口子,躲屋子里的团丁也被炸翻了五六个。三人迅速冲了进去,伍枚抬手几个连发,一下子撂倒了三四个。听到后面的动静,正在朝石海他们射击的七八个团丁仓皇回头还击,长枪那里快得过盒子炮,三人又是一通连发,枪枪毙命,瞬间将他们全部击毙。 终于结束战斗。石海和四个队员都受了点轻伤。打扫战场一统计,共击毙团丁三十二人,缴获长枪28支,短枪4支,子弹一千多发,手榴弹两箱…… 回到姜泥家时,姜泥正在门前不停地来回窜着,当第一眼看到他们胜利归来时,她便激动地奔上前去一把搂住伍枚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