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山的到来，给伍枚带来了两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一个是我党要举行秋武暴动，联合两省工人武装、农军组建我党自己的武装力量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另一个是省委将要派遣特使前来路矿主持召开军事会议。然而，令伍枚最揪心的是藏在工人纠察队里的内jian还没有挖出，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线索，如果内jian不清除，将会给秋武暴动带来严重威胁而造成重大损失。为了保密，他们暂时封锁了消息，还成立了三人特别小组。 然而，时间紧迫，离特使来路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三人特别小组去了龙湾。俱乐部在龙湾办了一所矿工补习学校。前些日子，因为封锁，这里被地方豪绅给霸占了。打破封锁后，纠察队又将它给收复，但遭到了严重破坏。 他们沿着一条溪边的小路过去，然后过了一座木搭桥便到了村边。警卫连的人早等在这儿了。见三人过来，连长朱春跑步过来，向伍枚敬了个礼，问道：“伍书记，警卫连奉命在此等候，有什么任务，请吩咐。” 伍枚抬眼望了望，也认真回了个礼，说：“请石队长安排吧。石海，这里的情况你最熟悉，一定要将学校的财物收缴回来。要注意，只去富户。再发个通知，告知村民。他们愿意交还的，一律作价给钱。” 石海望了望朱春，又转过头去望了望战士们，然后笑着说：“刚才伍书记说的，大家都听明白了吗？大家千万要注意，工农一家，农民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坚决不能去打扰。我们只去富户，只没收属于学校的财物，任何私有财产一律不准动，一分一毫也不能动。朱连长，你带一排，谭排长，你带二排，我带三排，大家分组行动吧。” 看大家走了，伍枚望了望南山，南山正在想着什么，他的表情有些滞凝，眉头似乎也皱巴巴的。伍枚过去轻轻推了推，南山蓦然一惊，讶然地望着伍枚。 “想什么呢？”伍枚十分在意他的神态，扫了一眼问道。南山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一个奇怪的表情，像是背上痒痒，而且左肩还微微地耸了耸。最后，他仿佛才想起要回答伍枚的问题，说：“哦，不好意思，刚才背上有些痒痒，怕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你说怪不怪，这痒有些怪怪的，像是某根神经麻痹了一下，然后有蚊子叮咬一下的感觉。” 伍枚完全一副懵然无知的表情，浅浅地笑了笑，说：“也许是错觉吧。走吧，回学校去，看看石海他们有没有战果。” 离开的时候，伍枚不经意地睇了一眼左边不远处的一小片树林。两人照着原路返回学校。刚进门，便见到十几个农民抬着课桌背着椅子放在空地上。 放好后，一个汉子过来说：“你们说话算话吧？我们也不多收钱，收点保管费也就算了。学校的东西，我们理应归还。我在这学校也念过书，现在也能写自己的名字了，学校没有收过一分钱。” 伍枚笑了笑，说：“你们放心，一定说话算话。我很感谢你们。我们打算把学校再办起来，到时候也欢迎你们来参加识字念书。” 这时候，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学校的空地上都快摆满了。他们凑在一起在叽叽喳喳，还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到晌午的时候，石海他们把富户拿去的东西也归拢了。整个下午，警卫连的战士一直在忙忙碌碌，快到傍晚才把学校弄得有模有样。最后，石海留下一个排守护学校。第二天一大清早，俱乐部便派人过去接收了。 姜泥更开朗活泼了，伍枚听说她最近与朱春常在一起，两人有点黏糊。如果真这样，伍枚当然高兴。 但麻烦的是石海。小妹是个死心眼，认死理。说石海给了她一个家，她欠石海一条命，她就是石海老婆，是老婆就要去圆房。吓得石海连家都不敢回了。石海不回家，小妹便找到俱乐部来了。她一进门便遇到了姜泥。 姜泥挺喜欢小妹，见她来了，上前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搭在她肩上。小妹则一手圈住她腰。两人走得欢快，笑得甜蜜，像亲姐妹一样。小妹笑嘻嘻地问：“我哥呢？在吗？” 石海和伍枚正说着话。听到小妹的声音后，他心里不禁一阵慌乱，脸色都变了，话也说不溜了。此时此刻，石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跑路，有多远跑多远，不能被小妹逮着。于是，他急忙结结巴巴地对伍枚说：“我…我…去去茅房……”话还没说完，便慌慌张张地溜了。 望着石海的狼狈样，伍枚乐了。她笑着说：“你悠着点，别闪着老腰。瞧把你吓的，老鼠看见猫啦。” 石海和小妹的事情在矿区已闹得人尽皆知，都知道他被小妹逼着圆房。矿区的人遇见石海便会打趣道：“石队长，好人好命啊，一不小心捡了个小媳妇回家，圆房你怕甚，搂着她睡一觉又不会要你命，小姑娘家家的，她咋知道圆房还要那个啊。哈哈哈……” 伍枚当然也知道。她倒是觉得这小姑娘挺有味道。姜泥和小妹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伍枚正伏在桌上埋头写着。进来后，小妹只看到伍枚，不见哥哥，脸一下子转阴了。她丧着脸嚷嚷道：“伍jiejie，你把我哥又支哪去了？你不会是怕我们圆房吧？你喜欢他？那可不行，他有老婆了，你不能喜欢他。再说，你这么漂亮，他那么丑，你们俩不般配。” 小妹嚷嚷的时候，姜泥推了她几次都没有拦住。她急了，连忙睨了一眼伍枚，担心伍枚会生气，见她平静如常后，姜泥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小妹嚷嚷，伍枚丝毫没有被影响，她仍旧埋头写着。等小妹把话说完，伍枚这才抬头望了望，笑着说：“我喜欢你哥呀，他挺男人的，谁不喜欢？他心细，脑子灵活，作战勇敢，办事认真，干活勤快，大家都喜欢。我也喜欢你呀，你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人又漂亮，大家都打心眼里喜欢你。喜欢怎么就不行呢？难道你要大家都不喜欢你哥，不喜欢你？” 伍枚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清爽，明亮，干脆，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韵味，软而不黏，甜而不腻，柔曼婉转。她说话的时候，小妹听得一愣一愣的，恍惚了好一阵子。伍枚说完后，小妹一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了几下。忽然，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连忙摇了摇头，连连说：“不对，不对，不对……” 到底哪儿不对，她一时又没有想明白，只是吱吱呀呀着说不下去。正在这时，朱春来了。他朝三人打量了一圈，然后把目光停在姜泥脸上，像有刺一样，姜泥的脸微微红了。小妹好奇地瞅着朱春，接着又瞟了一眼姜泥。看到姜泥的神态，她忽然明白了。于是，她抬手指了指两人，说：“伍jiejie，你说得不对。我说的喜欢，是像他们两人这样的喜欢，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你不能像他们那样的喜欢喜欢我哥。” 被小妹一说，朱春和姜泥像是现场被捉住的小偷，两人的脸轰地一下烧到天上去了。姜泥情急了，她拍了一下小妹的小脑袋，说：“小妹，你胡咧咧个啥，小心我揍你。”说完，朝小妹瞪了一眼，还扬了扬拳头。 伍枚笑了，她望着小妹眨了眨眼睛，一脸坏笑地追着问：“你说说看，他们两人这种喜欢是哪一种喜欢？” 被伍枚一问，小妹张了张嘴却马上又噎了回去。她干瞪着眼想了想，接着又使劲挠了挠头，然后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最后她依然没有找出答案。而朱春和姜泥两人忸忸怩怩地低着头，羞得快不行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妹望了望他们，恍然像找到了答案。她乐了，马上扬起头扬扬得意地说：“他们两人这种喜欢就是我和我哥的那种喜欢，一个当老公，一个做老婆。”说着，用巴掌朝自己脸上扇着风，长吁了一口气：“哎哟，我的妈呀，伍jiejie你真坏，挺简单的一个事，老绕我，绕得我满头大汗。不行，不行，我头都晕了。” 伍枚被小妹逗乐了，她用手背挡住嘴忍俊不禁。这时候，姜泥都有了要杀人的眼神，她死死盯住小妹。见她这样，小妹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满脸惊慌的样子，说：“你干嘛，老这样盯着我，像是要杀人一样。难道我说错了吗？姜泥jiejie，你不想做朱春哥哥老婆吗？” 伍枚望着两人止不住地笑。姜泥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说：“伍书记，你老坏老坏的，不理你了，春哥，我们走。”说完，一跺脚跑了。 朱春望了伍枚一眼，满满的感激的目光，然后又朝小妹竖了竖大拇指，说：“小妹，改天我请你吃正宗的长沙臭豆腐。”说完，忙着追姜泥去了。 一听要请她吃长沙臭豆腐，小妹高兴得手舞足蹈，咧嘴笑道：“好呀好呀，别走，哎，别跑呀，朱春哥哥，我现在就要吃……” 见朱春跑了，小妹急忙追了出去，她一边追一边黏着朱春嚷嚷…… 他们一走，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伍枚又开始忙了起来。忙过一段时间后，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按着太阳xue揉了揉，然后便出门径直去了簸箕街…… 自从丁卯比武失败后，张弓把洪帮矿区分舵进行了全面清洗，丁卯和他的一干亲信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从此，簸箕街也安宁多了。 沿着街道一路走一路瞧，不断有人招呼，伍枚也频频颔首而笑。走了些时间后，她看见前面有人在说书，场面好不热闹，密密麻麻的一堆人，有人听得哈哈大笑，也有啧啧称奇，还有人傻哈哈地咧着个大嘴巴直流口水。伍枚觉得好奇，也凑上前去听了起来。 说书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留着O形胡子，精瘦有力，双目炯炯，须发灰白，身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一手拿着惊堂木，一手提着把纸折扇，摇头晃脑，指手画脚，嬉笑幽默，正说得浑身是劲，飞沫乱溅： “啪！话说那女英雄生得怎样，只见她，一双凤眼，聪慧伶俐，异彩含威；一张鹅蛋脸是线条分明，柔和清丽，还生生玲珑无双，英气飒爽；皓齿娥眉，肤如白雪，俏若三春之桃，素若九秋之菊；真个是：低回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呐。诸位老少爷们呀，你们可知那女英雄是谁？她到底是谁呢？啪！且听我慢慢道来！她是谁呢……” 这时场外有人大声喊道：“你个浑老头，那美娇娘她到底是谁呀？你倒是快说呀，真急死个人了。” 闻声，说书老头颇有意味地望了一眼，然后惊堂木猛地一拍，纸折扇一指：“啪！她，她正是我们矿区的美娇娘，伍枚……” 伍枚实在听不下去了。因为，后面说的正是她与丁卯的一场打斗，说书老头添油加醋，添枝加叶，把场比斗生生搞成了一场神仙战，她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伍枚正打算要离开时，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咦，是茶摊的那位大嫂。伍枚对她怀有感激之情，一直以来都想寻个机会与她拉拉家常。因为，她估摸着大嫂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喜欢有故事的人，而自己也恰恰是一个生活在故事中的人。 见大嫂进了一家铺子，伍枚连忙快步跟了过去。在铺子前，她停下抬眼瞧了瞧，铺子叫春和茶叶铺，原来大嫂要采买茶叶。于是，她微微探身朝里瞧了瞧，瞧见大嫂正在柜台前挑选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