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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刘黑将陈斌送到了昭安医院。陈斌伤势不轻,面门稀烂,上颌骨折,颧骨开裂,鼻骨粉碎,门牙也断了三四颗,怕是要废了。看到这副惨状,他像是被蛇咬了,憋闷难受,头晕恶心,实在忍不住了,他转身冲进了厕所,在里面吐得昏天黑地。缓过一些时间后,他带着手下晕乎乎的回到了局里。

    在办公室,刘黑开始想着与石峰的种种恩怨。想到这些,他杀心顿生,决意要除掉石峰。他心里盘算,眼下唯一只有依靠刘从德复仇,他一定会有办法……

    自从刘从德回到昭安后,徐白明一直憋闷着,一听说石峰与刘黑又杠上了,心里的气总算是给顺了过来。他端起红酒眯眼瞧着,然后又对着窗户瞧了瞧,看过之后,心里不禁嘀咕,这酒怎么啦?浑浊,还变色了,这酒还新鲜着呢,没几天功夫怎么会变质呢?怎么回事?他连忙拿起酒瓶左瞧右瞧,瞧了好一阵子,方才发现问题。原来瓶子上有一个不易擦觉的小气孔,被标签给挡住。他十分沮丧,妈的!人倒霉连瓶好酒也给糟蹋了。但他仍将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正打算出门。

    这时,宁倩来了。看到她,徐白明仿佛想起什么,眼里马上布满柔情:“丫头,这些日子,石峰这浑小子没欺负你吧瞧你这高兴劲儿,一定是你欺负他了。这疯子疯是疯,浑也浑,可心眼好着呢,我看人不会有错。这些天我瞧你们也融洽了许多,就丫头你这脾气会与这浑小子搅和在一起?你不会真对他动了什么心思吧?我可是听说,他和那青楼女子正你侬我侬甜蜜得紧,像搁在蜜罐子里一样。那可不行哦,这事丫头你得听舅的,舅不会害你。”

    “舅!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去搅和人家的好事呢,他这人一点也不靠谱,吃喝嫖赌样样齐全,我怎么可能瞧上他呢?”

    被徐白明一掰扯,宁倩的脸红了,她跺跺脚朝舅舅翻了一下白眼,嘟起的嘴翘得比天还高。看着外甥女生气的娇羞样,徐白明哈哈大笑,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不过,这浑小子也还是蛮不错的,心眼好,不像猴子他们这些人,心都黑了,尽想着法害人。听说刘从德给刘黑下了道死命令,凡是从昆沙来的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只要可疑一律直接捕杀,不用审讯,真是造孽啊!”

    宁倩也知道这事,今天若不是石峰,那特使怕是有危险了。真悬!庆幸之余,她忧心忡忡。

    “舅,刘从德为什么要这样干呢?”

    宁倩想过,刘从德为什么这样干,这样做肯定是专门针对特使来的。难道他得到了情报?是叛徒出卖还是混进了jian细?如果真是叛徒和jian细,那一定在路矿那边,那就更危险了。她瞅着徐白明,希望能获得一点有用的信息。

    徐白明摇了头,轻轻叹息一声,说:“唉,我哪知道。他这人神神秘秘,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瞧,这些日子,他连局里也没来过,也不知藏哪儿遥控指挥。不过,我可听人提过一嘴,说他在城东藏着一处老宅子,具体什么地方也没弄清楚。”

    在徐白明这儿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宁倩十分失望,心里沉甸甸的,像块铁搁着。而徐白明一边聊一边收拾,像是要出门。她看在眼里,也没有心思再与他聊,于是,告辞走了。为了不让徐白明瞧出端倪,出门的时候,她依旧嘻嘻哈哈的。

    离开徐白明后,宁倩去了石峰那儿。石峰正无聊地盯着张白纸发呆。宁倩进来,他也没有察觉。她站在旁边跟着瞧了好一阵子。最后,石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恍然而悟。然而,刚一抬眼,便猛然发现身旁站着宁倩,吓得从椅子上滑落下去,但一下子又跳了起来。

    石峰朝宁倩瞪了一眼,说:“你…你怎么搞得跟鬼似的,瞧把我吓的,心都震碎了。你…你快到我心里来,帮我把心捏好,还得给捂热了。不行的话,拿你的心赔我。”

    宁倩白了他一眼,说:“嗤,你心本来就没长全,碎了正好。去找你的清妹吧,她不仅能把你的心捏好,还能把她的心也给安进去。这样你们每天驻在心里,多甜蜜呀。”

    正经的没聊几句,两人便又开始斗嘴。临了,站在门口,宁倩泼妇似的指着里面破口大骂:“你个死疯子,臭疯子,你个天天逛青楼泡妓院的贼流氓,还敢扬言要娶我做小老婆,把我当什么人,我清清白白一良家女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哼!什么德性!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

    石峰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大声嚷嚷:“别价呀,做我小老婆又怎么的,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打着灯笼也找不出长我这样的,来,来,来,我们洞房去,今天做我小老婆,我都等不及了……”

    见石峰追来,宁倩吓得魂不附体慌忙逃窜。走廊上,许多人在围观,他们全都嘻嘻哈哈跟着起哄……

    刘黑也在人群中。散了以后,刘黑出去了。他赶到城东的一家酒馆,在一间十分隐蔽的包厢里,与刘从德见面了。见面后,他将与石峰发生冲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刘从德说了。

    听后,刘从德盯着刘黑瞧了好一阵子。临了,他长叹一声,说:“你呀,说你什么好,你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你说的那个年轻男子肯定是共党重要头目,你居然把他给放跑了。唉,你呀…还能追,他肯定还在城里,快给我追,就是翻遍全昭安城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快去!快去呀……”

    刘从德话到后面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歇斯底里。把刘黑给吓坏了。他急忙退下,连招呼也没打,急匆匆地回去展开大搜捕行动。

    刘从德也急忙赶回东城老宅子,那个神秘人也在,他立刻命令:“你要盯死石峰!今天,他放跑了共党重要头目。”

    神秘人哑着嗓子说:“确定吗?如果是,做掉吗?”

    沉默半晌后,刘从德幽幽地说:“先抓住共党重要头目再说吧。”

    “是。”神秘人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去……

    回到警局后,刘黑立即展开了全城大搜捕行动,连保安团和民团也全出动了。顿时,昭安城里乱翻了天。

    石峰也参加了搜捕。虽然将特使转移到了自家的密室里,但一想到刘从德的情报如此准确,他心里仍不轻松,这样下去,情况将会越来越糟,而且自己也肯定上了刘从德的黑名单。

    搜捕行动闹到天亮也没有结束,看到稽查队兄弟的狼狈样,石峰心里实在无法忍受,他二话不说扬了扬手,说:“撤!”

    石峰拖着疲乏的身子往家里走,来到离家不远的一个摊点边,他挑了个位子坐下,要来了两根油条,一碗稀饭。他拿起油条大口大口地嚼着,油条有点老,硌伤了嘴,立刻起了个血泡,他连忙嘬着嘴吸了吸气。接着,他又端起稀饭尝了一小口,有些烫口,便一边吹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喝。吃完早点,太阳也老高了,他举手遮着仰头望了望,一阵晕眩,眼前还冒着几点星光。晃了晃头后,他低眉低眼地往家里走。突然,他停下,立即回头瞧了瞧。

    石峰知道被人跟踪了,而且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一时又难以确定。不管他了,自言自语后,他扭头径直往家里奔。

    一进家门,母亲迎了上去,刚要张嘴,石峰急忙伸手捂住,望着母亲摇了摇头,还朝外头努了努嘴。母亲幡然而悟,点点头后,问道:“吃过了吗?”

    石峰打个哈欠,抻了抻懒腰,一边朝房间走去一边对母亲说:“妈,吃过了。折腾了一晚,困死我了,睡觉去。妈,天塌了也别叫我。”

    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石峰才悠悠醒来。母亲没在家,估计是去市场了。他到厨房去瞧了瞧,见锅里热着饭菜,立即端出来,然后狼吞虎咽了一番。吃完,他搁下碗筷抹了抹嘴后去了密室。

    特使正在看书,见石峰来了,立即将书扑在桌上。两人相视颔首微笑。特使从桌上拿起烟递了棵过去,石峰摇了摇头道:“密室太小,通风不好,你抽吧。不好意思,委屈您了,习惯吗?外面风声太紧,恐怕要熬些日子了。”

    听说还出不了城,特使急了,挪挪右腿向前伸了一下,望着石峰坚决道:“不行啊,时间紧迫,明天必须出城。我过来要主持一个重要会议,一定要想办法出城。”

    望着特使,石峰眉头紧锁,但过了一会儿,他眼睛忽然一亮,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石峰早早便去了警察局,找到宁倩后,凑在她耳旁说了自己的一个想法。宁倩一听顿时惊呆了,一会儿,马上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双手连连摆着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望着宁倩,石峰一副认真的神情,不容置疑地说:“不行也得行,我们两人去做工作,你舅舅这样宠你,肯定能行。其实,他人挺好,我看人不会错。去吧,我们俩去。若是你舅舅翻脸,要抓也只能是抓我,不会抓你。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低头沉默许久,宁倩终于妥协了。她抬眼望着石峰,弱弱地说:“好,那就试试,全凭舅舅了,但愿能行。”

    他们决定破釜沉舟,默然相视片刻之后,两人毫不犹豫地去了局长办公室。

    徐白明刚打完电话,见石峰和宁倩两人摆着对子进来,心里一阵好奇,盯着瞅了半天,然后笑着打趣道:“一对冤家忽然成鸳鸯了?昨日两人还急赤白脸的,怎么今天便亲热上了?你们年轻人吶……”

    宁倩急得跺了跺脚,忙不迭地说:“舅!您又瞎说什么,都气死我了。”

    石峰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神情肃然,也没有吭声,而是盯着徐白明冷冷地看着,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见状,徐白明心中一凛,不禁嘀咕起来,这疯子又要干嘛,又来疯劲了?没得罪他呀。而宁倩却小跑到门口朝外头左瞧右瞅了一阵,然后关上门,还打上了反锁,回头又小跑到徐白明跟前,一副郑重的表情,口吻非常严肃,道:“舅,今天有紧急事找您,务必请你帮忙。”

    见两人神态异样,徐白明冷眼瞧着,心下开始揣测。宁倩知道舅舅心思,也不愿意他费心力琢磨。于是,她鼓起勇气,说:“舅,你就别猜了,给你明说了吧,我俩是共产党……”

    “什么……”

    徐白明以为两人在开玩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站起来要出去,抬手给了个脑瓜崩,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胡说!这种玩笑话也敢乱说,不要命了!”说着,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舅!没开玩笑,我在跟你说正经的。我俩真是共产党。”见徐白明压根儿就不当一回事,宁倩急眼了,她跺了跺脚,用力拽了一把。见宁倩这神态,徐白明忽然回过味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目光如电,狠狠地盯着宁倩。当看到两人是来真的时,徐白明顿时大跌眼镜,咚的一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两眼都发直了。他愣怔怔地坐着发呆。顿时,屋子里一片死寂,静得连三人的心跳也能听见。而徐白明的心脏在怦怦乱跳。跳了一阵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最后,他平静地问道:“你们说,为什么要加入共产党?丫头,你告诉我,是不是这小子诓你加入的?你一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学共产党?你知道,当共产党是要被杀头的,难道你没看到吗,现在在到处捕杀共产党,你为什么要相信这疯子的话……”

    宁倩目光火辣辣的,摇了摇头打断道:“舅,不是这样的。在我们党内,我是他领导人。我比他早一年加入,是在学校加入的。舅,共产党不好吗?共产党滥杀无辜吗?舅,您瞧这世道乱的,跟军阀还没打完,又开始屠杀共产党。你数数,那些反动势力杀了多少人?这不是疯了吗?舅,他们杀完了共产党又会去杀谁呢?杀你,杀我,杀他,杀那些跟他们不一条心的人,杀一切任他们践踏凌辱的穷苦人。那是为什么呢?因为枪杆子在他们手中。舅,难道您没有看到吗?”

    看着宁倩,徐白明摇头叹息。在他的眼里,宁倩只不过是一永远长不大而又任性刁蛮的小丫头片子。他宠她,不仅仅因为她是jiejie的唯一血脉,更重要的是,当年家中遭遇劫匪,若不是jiejie舍命相救,他早已死在劫匪的枪口之下。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无论到哪,他都会带在身边,怕她受委屈,怕她吃苦,怕她受伤害,像宝贝疙瘩一样呵着护着。而眨眼间,她怎么就忽然长大了呢?他的眼角慢慢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