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眼中

    Krystal心里害怕极了，当她知道MERS是什么之后。

    对生命的本能留恋，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死亡……那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虽然还没确定，只是疑似，但在疑似的三十多个人中，只有她一个人有咳嗽发烧的症状，也就是说，如果只有一个可能性，是她的几率也最大。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恐惧感让她觉得寒冷，虽然无菌室并没有什么风吹过来。她好想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她想起了阿九，此时此刻，她对阿九的想念是那么炽烈。

    Krystal忽然发现，在面临可能到来的死亡这件事的时候，她最想做的事情竟然是、她想告诉阿九，她很爱他，很爱很爱他。

    这种冲动是如此强烈，她向护士讨要来了本来要被拿去消毒的手机，颤抖着，掉着泪，给阿九拨去了电话。可是她没有想到，还没等她说出那句话，阿九那边传来了巨响，Krystal的心瞬间缩紧了，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听声音，也能知道那边装得肯定不清，他会不会受伤？

    Krystal急切地呼唤着阿九的名字，但是那边没有声音传过来，眼泪如决堤一样流淌出来，Krystal强忍住泪水，正准备报警的时候，忽然电话那头又传过来了声音。

    车撞在捕鸟网的钢柱上，保险杠直接凹了进去，阿九也重重磕了一下，但是在撞击的瞬间，他本能地做出了保护姿势，并没受什么伤，只是有点脑震荡。但是此时他顾不得什么震荡不震荡了，他要见到Krystal，立刻，马上。

    强大的信念支撑着他，但是脑袋受创，信念抵抗不了眩晕，他眼前看到的东西还都是重影的，睁开眼睛看到两个方向盘，闭一下眼睛再睁开，方向盘变成了四个，看起来更晕了。阿九只好完全闭上眼睛，伸手去摸，一点点摸到了手机，他有些耳鸣，不确定能不能听到Krystal的声音，但是他可以跟Krystal说话，他告诉她不要哭，他马上就到了。

    电话挂断了，阿九从车里爬出来，眩晕感减轻了一点，他稳定了一下心神，从壕沟里爬上来，沿着机场高速，向机场的方向跑，他浑然没有感觉到，他的胳膊被碎裂的车窗玻璃刮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正在津津地流出来。

    跑了很久，身后忽然赶上来几辆车，正是朴灿荣得到金炳世的消息后赶来了，朴灿荣把阿九拽上车，撕开自己的衬衫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让司机再开快一点，他知道阿九心里在着急什么。阿九背靠着椅背休息，一直到了机场疫病防控中心，脑袋里撕裂般的眩晕感才消失，看人也终于不是重影了。

    朴灿荣见他眼神恢复正常了，提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长出一口气，道：“老大，你让我说点什么好，怎么一扯到女人的事情，你就分寸全无了，你可是个老司机啊，怎么还能翻车了？”

    阿九看了朴灿荣一眼，没搭理他，车还没停稳，他就推开了车门，要从车上下去。朴灿荣赶紧把他拽住了：“你慢点，我刚接到金炳世的消息了，不是说一定感染了mers，只是有这个可能性，摆渡车里面有一个疑似病例，为了安全才把所有人都送到疫病中心来，观察一下没事就可以走了，你着什么急啊？”

    阿九不理，踉跄从车上下去：“不行，我必须立刻看到她……”

    金炳世已经通过电话了，疫病中心专门派了一名医生等在门口接待阿九，见他胳膊上都是血，赶忙又叫来一组护士为他包扎，但是阿九一定要见到Krystal才肯接受治疗，医生无奈，只好安排他立刻和可以见面，并让护士带着医疗箱跟着，这样可以在他探视Krystal的时候为他包扎伤口。

    仁川机场不愧为国际机场，这里的疫病中心，几乎可以代表韩国医疗疫病监测的最高水平，对待疑似病例的防护，也是最严格的。整个疫病中心分为ABCD四个区，外面的人只能在A区活动，是进不去B和C/D三个区的，C区是疑似病例的活动区域，D区为确诊病例活动区域，B区算是间隔区或者叫做消毒区/探视区，全副武装的医生，以及病人家属探视，都在这里进行。

    在一间单独的探视病房，阿九见到了穿着病号服，面色有些苍白，眼睛有些红肿的Krystal，很难想象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是一个活泼健康的少女，然而几个小时之后，她却成了一种足以致死病毒的疑似病例。

    两人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相见的，彼此完全接触不到，这个探视病房的设置，有点类似于监狱的探监室，甚至比监狱更加隔绝，因为中间的玻璃墙，看似是一层，但其实是三层，中间有两层真空带，这样可以隔绝病毒。

    在这样的环境见面，两个人都没想象过。Krystal看到阿九胳膊在流血，差点又掉眼泪。阿九则没有什么太过悲伤的样子，还没有确诊，他越紧张，Krystal的心情就会越消极，他现在已经看到了Krystal，心里也没那么着急了。

    护士在给阿九包扎的时候，俩人都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护士离开了，阿九才按下通话的按钮，按钮变成了黄色，这表示他这边的通话设备已经启动，只要Krystal在那边按下按钮，就可以进行通话了，但Krystal却迟迟没有动作，她只是看着阿九，深深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的样子记在脑海里一样。

    阿九有些慌了，他大声喊让Krystal按下按钮，但是因为真空隔绝，Krystal并不能听见他说什么，阿九像个疯子一样用力捶打玻璃墙，但是没有内力的他，对这种特制的玻璃钢完全没办法，Krystal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按下了按钮。

    “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