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冥冥注定不归路
八月的盛夏,是树叶儿一生之中最蓬勃、最潇洒的时节,也是人们一生之中穿着最少的时节,即使如此,地面还是冒着热气,空气热的令人窒息。 省城的街道上,路灯穿不透密密麻麻的树叶儿,地面上出现了巨大的阴影,在一处阴影里的马路牙子上,李前程垂头丧气的坐着,样子很落魄。 在他的一侧,刘小菲狠狠地骂道: “你他妈的进局子别连累我啊,每次都是我捞你,你算一算,捞你几次了?” 李前程低头叹息, “三次了!” 刘小菲气的直跳三尺,在这个世界上,她谁也骂不得,唯有李前程,何况是犯了大错的李前程, “一心捞偏门,专心走黑道儿,看看你干的事儿,卖烂片儿,毒害青少年,玷污社会风气,罪该万死啊!” 指着李前程,骂的气喘吁吁, “这次啊,我就不该出面,得让你在里面多呆几天。” 接着,叉起腰,对着月亮开始叹息, “我辛辛苦苦卖手机,好不容易赚了两千块,这下倒好,一下子全没了。” 李前程的心里很难过,一个劲的埋怨自己点子背,卖片竟然卖到便衣身上了,这不是找死吗? 还有,一心发财的他总担心钱长上翅膀飞走了,所以向来是随身携带,这下可好,进了局子,货被没收了,赚的钱也被没收了,他又穷的只剩下一身衣裳了。 他咬咬牙,回复道: “我有钱了给你!” 刘小菲看着不争气的李前程,又想想还没焐热的两千块钱,眼泪索索往下掉, “以前在歌厅唱歌,撕心裂肺的白唱,得忍饥挨饿;后来卖手机,一天吃一顿饭,饿的心发慌;现在,刚有点钱,又打水漂了,他妈的,往后的日子里,又得挨饿!” 抹着泪,不解的问自己, “为什么奋斗来奋斗去,我就一直在温饱线上溜达呢?放眼全天下,除了非洲难民外,属我最心酸!” 咬着牙, “我的宿命是不是饿死鬼啊?” 李前程听着刘小菲的哭诉,心里很难过,是自己拖了小菲姐的后腿, “姐,相信我,我会暴富的!只要我有钱了,把每一张钱掰成两半儿给你花!” 李前程是拖油瓶,可是,李前程的话很暖心,鬼知道他会不会掰成两半儿给自己花,刘小菲只希望李前程别再做傻事儿了。 她蹲下来,看着李前程,噙着泪珠,说道: “前程啊,忍饥挨饿无所谓,姐受得了。姐只希望你走正道儿,赚点干净钱。人的能力分大小,可是,道德底线必须有,你不能执迷不悟,一路走到黑啊!” 李前程不吭气,一动不动的看着地面。 刘小菲看着死皮赖脸的李前程,又担心他的心里想歪主意,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他妈的若犯了大事儿,坐了大狱,你妈不得气死啊?长生叔不得气死啊?我可怎么向他们交代啊?” 怒其不争的瞪着李前程, “发大财靠命,赚小钱靠力,咱得量力而行,过个安心日子啊!” 李前程不信命,他信他自己,长生叔能从一穷二白发展到巨无霸集团,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不奋斗,何来金钱? 不崛起,何来尊严? 不逆袭,何来暴富? 看着李前程的不言不语,刘小菲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这么多年了,她最了解的人就是眼前的这家伙,这个家伙闷不做声的时候,往往是在思忡馊主意,仿佛,光明大道从未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就说当初给歌厅送啤酒吧,一半以上都是假酒,也不担心喝死人后被判刑,这家伙,不把自己送进大狱里是不会罢休的。 她站了起来,泪又开始往下掉,剧组的工作前途未卜,忍饥挨饿的日子又要开始,眼前的这个累赘令人烦心。 美丽的时光啊,为何不善待我? 无情的人间啊,快点让我逃离吧! 她扭过身,抖擞着肩膀离去。 这时,李前程如大梦初醒一般活泼了起来,飞身追上,嚷道: “小菲姐,天没塌,地没陷,你哭什么啊?” 刘小菲不理他了,身旁的家伙就是个痞子,心怀梦想却不务正业的痞子。 李前程的心里一团火热,他已经想到了发财的好主意,一边追,一边说道: “我也想了,与其这么小打小闹,咱不如干场大的。反正是半死不活的日子,万一,来个大翻身呢!” 刘小菲抹抹泪,步伐不止,她明白,身边的匪徒又有了新的馊主意,可是,她又无法主宰这头犟驴,冷冷道: “你自求多福吧!” 李前程步步紧追, “姐,你得相信我!我李前程不傻不愣,勤快聪明,只要路子找对了,发财就不远了!” 刘小菲大步前进,扭头看着李前程,质问道: “咋,你要抢银行去?他妈的,局子是你家,你还想回去住几天?” 李前程的脸上换上了坚毅的神色, “姐,你相信我,我会有作为的!” 咬着牙, “用不了多久,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刘小菲骂道: “我信你个鬼!” 说完,她带着一腔的愤懑和满身的失落走了。 ...... 李前程站在了马路边上,心想: 胆大有前程,敢拼才会赢,要不然,永远是臭咸鱼。 他咬咬牙,扭身向着背后的方向走去。约摸走了半小时后,他拐进了一个大院,大院从外面看,平淡无奇;可是,走进去却是霓虹闪烁,轿车云集。 在大院里的四周,是一圈整齐划一的小二楼,每个小二楼都有一个辉煌灿烂的门头,上面写着;玫瑰之夜、不见不散、忘情海...... 这是省城夜生活的集散地。 在这里聚集了不下二十多家歌厅,小二楼里的包厢传出了靡靡之声和觥筹之音,李前程环视一圈,心中大喊道: 这里,将是我的发家之地! 在一圈歌厅的最中间是一个大门店,大门店占据了七八个单独的小二楼,门头上赫然写着三个红色的大字: “夜上海”。 在“夜上海”的门口,有穿着制服的保安,也有抽烟的辣妹,还有进进出出的光鲜体面的客人。 李前程低头走了进去,在大厅里,冲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问道: “龙哥在不?” 年轻人看了一眼李前程,好像有点眼熟,问道: “你是?” 李前程嘿嘿一笑, “我叫李前程,以前给这里送过酒,和龙哥认识!” “哦!” 年轻人举起手里的对讲机,叫道: “龙哥,龙哥,大厅有人找!” 对讲机里叽哩哇啦的喊道: “知道了,马上到!” 李前程赶紧去前台买了两包中华,一包揣兜里,一包撕开了,抽出了一根,用嘴唇咬住,点燃了,吸了一口。 从大厅的后门,走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脸上有一道疤,凶神恶煞,目光扫射,如看虚无,嚷道: “谁找我?” 李前程赶紧凑上去,把一根华子递上去,又用打火机点燃了,殷情说道: “龙哥,是我,李前程!” 龙哥斜眼看了一下李前程,骂道: “你他妈的送假酒也不怕道上的人把你阉了。听说,你霍霍一个外地人开的歌厅,把人家霍霍的跑路了?” 李前程低头哈腰,义正言辞的纠正道: “他经营不善倒闭了,与我何干?他妈的,跑了便跑了,还欠我万把块钱呢!” 龙哥吸了两口烟,眼前是一片烟雾缭绕,感慨道: “干黑道、白道都得讲道义。像你这种小瘪三,一个劲儿往钱眼里钻,难成大气候。” 李前程揽着龙哥的肩头往外走, “出去和您说个事儿,这里太吵了!” 一边走,一边把一包没开包的华子塞进了龙口的裤兜里。 出了店门,龙哥用力的吸口气,对着空气骂道: “外面的空气真他妈的新鲜,包间里的乌烟瘴气能把我熏死!” 扭头看向李前程,不耻的说道: “若还是卖酒的事儿,你别开口了,我恨你们这种王八蛋!” 李前程明白,在龙哥这种大哥级别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小毛蛋,根本入不了法眼,但是,假以时日,自己肯定会站在他的面前撒尿,还得让他把自己的尿喝了。 他卑躬屈膝的说道: “龙哥,在这个院里,你是老大!” 龙哥摆摆手, “我算个毛,二马哥才是老大。” 他抬手指着小二楼绕了一圈儿, “放眼看去,都是二马哥的产业。” 他又指指门口的一群吊儿郎当的保安, “这些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都是跟着二马哥讨饭吃的,都是二马哥的小弟。” 李前程问道: “二马哥在不?” 龙哥的眼睛一瞪,
“你要干啥?” 李前程指指院子东面的一间黑乎乎的小二楼, “我想承包一个歌厅,干一干!” 龙哥把烟屁股一扔,骂道: “大名鼎鼎的徐长生是你干爹,你跟着他干,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非要来趟这个浑水,那歌厅干黄了几波人,个个赔的屁滚尿流。咋了,你有三头六臂,还是武艺超群?” 双手叉起腰,愤愤的责怪道: “嘴上还没长毛,你算哪根葱啊?” 李前程赶紧又递上一根烟,给龙哥点着了, “这些年,我给歌厅送酒水,对这里的门道也懂!” 他把嘴巴靠近了龙哥的耳朵, “赚了,分你一半;赔了,算我的!” 龙哥吸了一口烟,吐了几个烟圈儿, “兄弟啊,你有这份心,我谢谢你!可是,这买卖不好干啊!” 他随便指了几个门面, “看见人家买卖好,你眼红。可是,人家都开了十来年了,有老客户捧场。你个新生瓜子,凭什么和人家争?单凭一口气,会害死人的!” 李前程没退路了,为了迅速致富,他认准了心思要拼一把,不成仁,则成鬼,他要和命运赌一把,并且,他坚信,只要努力,金条便会向自己砸来。 他继续说道: “龙哥,帮我一把!还是那句话,赚了,你我共享;赔了,算我的!” 又一根烟抽完了,龙哥瞅了一眼李前程,疑惑地问道: “想好了?” 李前程使劲儿点头, “嗯!” 快速吸了几口烟,龙哥扭身向着店里走进,李前程快步跟上;进了后门,上了二楼,到了尽头,进了一个大房间。 房间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在中央,几个男人在打麻将,战况悍然,脏话连篇。 龙哥让李前程站在门口,他径直向着麻将桌走去,在一个瘦骨嶙峋却个子很高的人耳边说了几句,这个人是市里道上数一数二的二马哥。 二马哥起身,和龙哥一起向着李前程走了过来。 近了,二马哥笑着揽住了李前程的肩头,如此亲昵的动作把李前程吓了一跳,在市里,自己不是一只蚂蚱,何德何能让老大级别的二马哥高看一眼啊! 他们出了房间,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龙哥开了灯,李前程便被二马哥按在了沙发上。 二马哥坐在了他的对面,翘起了腿,问道: “徐长生是你的干爹?” 李前程点点头。 二马哥呵呵一笑, “徐长生是个德才兼备的人,无论财富,还是名望,在省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 吸了口气,皱起了眉头, “我就想不通了,有这么大的靠山,你还奋斗个屁啊?去长生集团里,随便谋个职位,不都得富得流油嘛!” 李前程摇摇头, “长生叔待我很好,可是,我想靠我自己奋斗!” 二马哥撅撅嘴,大大方方的说道: “龙哥说了,你要承包歌厅。就那几个关门的歌厅,你选一个吧!免你三个月的租金!” 免租金,不亚于无本经营啊,李前程赶紧抱拳道: “谢谢二马哥!” 二马哥摆摆手,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干爹吧,他是我的崇拜之人。再说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他算账去!” 他放下了翘着腿,抬手指向了李前程, “规矩不能破!” “啥规矩?” 龙哥插嘴道: “妹子必须从二马哥这里走,计时核算,当天结算,额外收入都归你。” “行!” 龙哥又说道: “安保费一天二百,按月交!” “行!” 二马哥拍拍手,看着意气风发的李前程, “哈哈,有点干大事的气魄啊!” 李前程说道: “我有个事儿,请二马哥帮一下!” 二马哥点点头,示意你说吧。 “贷点款子!” 二马哥笑了笑, “利息不低啊!” “可以接受!” 二马哥站起了身,冲着李前程说道: “你若还不上了,老规矩伺候!” “行!” 二马哥对龙哥吩咐道: “带他去财务拿款,把手续都办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