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速之影
轰轰。 洪流顺着断层的峡谷倾泻而下，坠入深愈百码的河谷里激起如翻飞的雪花般的水浪，在隆隆地如万兽奔腾的轰鸣中激涌喷流，经久不息。 淅！ 飞起的水汽扑打上崖岸，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哗哗地全部退了回去。 先瞳垂着双手，眺望着远处山城的夜光。 这里位于龙涎河的中上游，距离天龙城还有百余里远，但由于地势走高，面前又是一马平川，因此可以将龙王山下的天龙城尽览入眼。 过了河，再有小半天路程，就回到龙王城了。 渐暗的天色下，远处的光就像闪烁在漆黑的大地上的星点，与夜空映衬，相互交融争辉，远看就如同天地倒置了一般。 先瞳沉默遥望着，久久地静立。 “那里是龙廷吧？” 忽然，窈窕的身姿从岸后的余光中走了出来，来到岸边，指着在拥簇的灯火旁边的一小抹淡淡的蓝光，惊奇地道：“远的看，原来是蓝色的啊？” “怎么还不休息？”先瞳兴致不高，声音也随之变得淡缓了。 “你这样，我能休息吗？”帕娜往旁一步，两手轻轻地握住先瞳的手掌，叹道：“不要这样，那只是意外，跟你无关。” “无关？”先瞳抬抬头，仰望着夜空：“如果我当时把牛腾救出来，如果我没去皓丽蓝，如果我没说出真相……有好多的如果是可以让事情转向另外一个方向的，可是我偏偏选择了这个没有如果的结果。” 帕娜不能认同：“但是，如果没有你，或者她还在空守着那个没有可能的希望在痛苦地等待着，对她来说，你的出现，何尝不是她的解脱？” “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吗？”仿佛在问，也仿佛自问，先瞳低下头，眼内有些苦涩。 “不。” 螓首轻摇，帕娜拿起先瞳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神色柔和：“你不懂女人的心。”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 “因为你不懂女人心。” 对于先瞳的问题，帕娜报以一笑，两只手环住他的虎腰，贴上娇躯，脸颊依偎着他的胸膛，轻声呢道：“这样就够了。” 哼哼。 先瞳轻搂她的柳腰，嗬了口气，心里的阴郁纾解了一些。 嗒。 奔流声轰隆，碎石滚落的响动夹在其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先瞳却露出了一个晦气的表情，扶着帕娜的肩膀，离题地道：“跟了我们两天还不够吗？你倒是看看气氛呀！” 帕娜扭过腰肢，靠着身后的男人，冷眸环顾。 除了奔腾的流水声，周围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四下的环境毫无特别或突兀，一切如常。 先瞳挑挑眉，脚尖斜踢，地面上的一粒石籽咻地射出，直直地投入悬崖侧方的一处并不起眼的阴暗角落，响起啪地一声。 喀。 黑暗扭曲了一下，露出了两点寒冽的目光，随后慢慢地凸显出人形的轮廓。 先瞳压了压想动的帕娜的肩膀，似笑非笑地哼道：“臭老鼠！” 唆。 黑影从崖壁上横向一翻，动作漂亮地越到岸上，隔着十几码的距离打量着先瞳，一言不发，看眼神似乎是有点意外。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吗？”歪歪头，先瞳若有所思。 “……” 沉默了顷刻，黑影哑着声道：“你早就发现我了？” “如果你是从我们离开皓丽蓝的时候开始跟踪的话，算是吧？”先瞳很坦白，然后继续刚才的问题：“你的气息给我有点熟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完美的成长速度。” 答非所问地自喃了一句，黑影耸耸肩，道：“你猜。” “我之所以一直没动手，是因为从你身上没有发现明显的敌意，但那不代表我会当做看不见。”先瞳笑笑，打趣地道：“良辰美景，动手未免太煞风景了，大家坐下来谈谈就把问题解决了，不是很好？” 沙沙。 悄然间，几十道人影从岸上的四处聚拢了过来，在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里就呈半圆地与河岸形成了合围之势。 黑影环视了严阵以待的军阵一眼，再看看更远的地方正补过来的人影，目光变了变，沉声道：“到现在才逼我出来，原来你是打算把我堵死在这里吗？” 先瞳摊摊手：“你想多了。” “哼，你以为凭这些人就可以拦得住我？真是笑……”黑影的冷言讥诮还没完全落下，那边就走出了一个身形高大、面目木然的青年，以至于让他说了大半的话一窒。 “还有老子我！” 邓良大刺刺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两个侍卫，砰砰地敲着两只拳头，嚷嚷着喊道：“老实点，不然把你丢进龙涎河喂鱼！” “现在呢？” 篷然一声，拖着呢字的尾音，先瞳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激射而出，右臂在绿光中咯咯地幻化出龙爪，携着雷霆之势抓向黑影！ 哧！ 黑影闷声一哼，毫不迟疑地往悬崖下一纵！ 怦。 砂石炸开，先瞳的抓击落下，沿岸轰然崩塌，他却丝毫不停，鲤鱼翻身在空中一扭，头脚反转地往河谷下疾掠而去！ “留在岸上！” “原地待命！” “等等我！” 三道声音几乎是重叠在了一起，而与此同时，铁龙的身形贴着地面蹿出，几乎是呈反‘L’形地在岸边直角转弯折下。后面的邓良慢了一拍，噔噔跑了两步，腾地高高一跃一跳，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抛物线，朝着河底落去。 帕娜站在岸沿往下望，忧急地喊道：“小……” 轰！ 激流爆开，溅起的水浪哗啦地洗刷在两边的崖壁上，带出一层浑浊的淤泥的同时，掀起的巨响也将帕娜焦急的声音尽数掩盖住了。 淅沥沥。 散落的水滴像雨般坠入几近断流的洪潮中。 嗖地一下，黑影游鱼一样在水面上曲行闪动，飞快地顺着河道往下游而去。 唰。 红光一烁，先瞳在水流上方一顿一折，几乎是贴着流水疾掠，带起的水浪仿佛是劈开了激流，将整条龙涎河剖成了两边！ 噌地，铁龙高壮的身躯落下一晃，紧随在后。 啊啊啊啊啊啊~~~ 顷刻后，邓良嚎叫着从上面掉了下来，咚地咋地河边的石头上，而后砰砰砰地靠着悬崖下的乱石连跳顺流追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