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家事
阔别数年，屋旧未变，以往繁花盛茂的庭院，却已变成了一片荒芜。 院落的铁栏锈了些斑点，由于缺人修剪，藤架的围墙过分的郁葱，一些嫩绿的蔓条延向四处，有些爬在路边，被路人踩得扁烂；有的侵入花园，匍匐在乱草丛里；也有的张扬地伸在空中，显的有点凌乱，如同常人多日不打理的蓬乱头发。 叽。 推开门栏，先瞳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看里面。玛格莉雅从后面圈住他的手臂，小脸有点发白，身子下意识地紧挨着。 柳渔站在旁边，眸子略有些复杂，歉然地道：“前两年，蓝……道姬回来过一次，嘱托我帮忙照理这里，虽然我一直有让人按时清扫，可是这个庭院，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一直没有整理。” 先瞳摇摇头，揉揉玛格莉雅的头发，沿着青石小径往里走。 虽然院落里杂草丛生，但进去的一路清扫的很干净，到廊檐下，该是房子范围内的地方都能看出经常清理的痕迹，很整洁。 咔嚓。 柳渔打开了房门，玛格莉雅缩了缩。先瞳侧下头，揽住女孩的小蛮腰，后者抬起脸，微白的面色缓了缓，冲着他笑了笑。 房子里的一切和先瞳上次离开时几无差别，客厅里还有着人为留下的痕迹。 “我，偶尔也会过来这里呆一呆。” 柳渔收起茶几上的杯子，几件零碎的杂物，局促地笑道：“说起来，这算不算私闯民宅了呢？你们可不要抓我啊。” “算，先记着。” 先瞳一脸的认真，换来了柳渔的一记白眼，于是笑笑，带着默默不语的玛格莉雅到了侧厅，推开侧门。花园里的凉风吹进来，带走了屋子里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而留下的晦涩味道，也让渗进来的阳光驱散了稍微有点清冷的阴暗。 看着满园的草莽，先瞳忽然道：“玛格莉雅，我们今天把这边的院子收拾干净，好不好？” 嗯？ 玛格莉雅也在看，想得事情大概和先瞳不谋而合了，稍微萌呆了一下，紧接着就‘噢’地螓首一点，露出了终于是有点开心的笑。 “我去把东西拿来。”说干就干，先瞳撩起衣袖，道：“你先看看从哪里下手。” “嗯，快点哦。” 玛格莉雅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然后从侧门出去，望着成了荒地的记忆中的花园，鼻子酸酸的，明亮的眸子随之红润了。 柳渔左看右看，反正闲着，自告奋勇地道：“我也来帮忙吧。” “你？” 先瞳从杂物间里翻出一些稿铲锄之类的工具，闻言伸着脖子取笑道：“打打杀杀，我相信你能行，花花草草嘛……” “少瞧不起人，我有玛雅妹子呢！”柳渔一哼，立马找到了靠山，一把搂住玛格莉雅。 “我，我……”玛格莉雅脸红了，求助地看向先瞳。 “别的人我不敢说，可你要想拉拢玛格莉雅……”叮叮铛铛地，先瞳把能用的工具放在廊道上，拍拍手，戏谑地道：“那就找错人了。” “瞧你得意的，玛雅妹子，告诉这臭男人，我有没找错人。” “我……” 即便柳渔又是怂恿又是鼓劲，玛格莉雅还是嚅嚅嗫嗫，搅着小手，半响后才低声抗议道：“jiejie，先瞳哥哥不，不臭。” 唉。 柳渔长叹一声，头一耷，被玛格莉雅的单纯彻底打败了。 “做人呐，要有自知之明。”先瞳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却是本该如此的样子，宠溺地抚抚脸赫的玛格莉雅的俏脸，以示奖励。 “去死！” 柳渔抬起长腿一踢，先瞳连忙一闪，拉起茫然的玛格莉雅‘噔噔噔’地逃到园子里，笑着声讨道：“讲理不成还恼羞成怒，你凶起来和你的胸一样厉害啊！” 呀！ 唰地红了脸，柳渔抓狂地拎起手里的小稿子奔下去，尖叫着撵着草丛里的一对‘狗男女’追杀。 嘁。 屋顶，冰一样的女子并腿而坐，看着在园里打闹的男女，檀唇几不可察地撅了撅，有点不屑，又似乎有点不自在。 撑着腮帮看了小半天，女子自觉无趣，眼眸流盼，看向屋子后的另一半花园。 嗯？ 先瞳利索地把清理出来的泥土翻转，抬头朝屋顶看了一眼，眉头挑了挑，把铁铲插在地上，拍拍手，对蹲在身边割草的玛格莉雅道：“你们休息一会吧，我进去弄点吃的。” 女孩急忙站起来，沾着泥土的小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抢着道：“不累，玛格莉雅来。” “无效。” 伸指一弹女孩光洁的额门，先瞳一票否决，刚抬起脚，又回头道：“嗯，如果真的不累，那也可以继续，不过要注意休息。”叮嘱完，先瞳又指指另一边，正光着脚丫凶悍地用手拔草的柳渔，好笑地道：“你也是。” 柳渔抓着一把草摆了摆，驱赶道：“快去，快去。” 先瞳用干净的手背摸摸玛格莉雅的鼻尖，笑道：“等会我可要检查的啊。” 嗯。 玛格莉雅笑了，用力地一点头。 先瞳这才放下心来，径自抖掉身上的泥土草屑，回到屋里。 噹噹。 然而，找到厨具后，先瞳却又犯难了。虽然柳渔说偶尔会过来，但显然就不是常住，也就无谓煮饭做食了，所以厨房里别说食材，除了水，柴米油盐样样缺。想了想，先瞳从青龙手镯里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些材料，看了半天，脸上顿时没表情了。 一小桌子的储粮，大部分都是干货，而且还以玛格莉雅喜爱的零嘴为主，勉强能称得上主食的，也就一大块熏rou。 先瞳琢磨了一会，决定随便做个骨头汤再加个烤rou凑合凑合，于是洗净锅炉，一锅煮了。 淅沥沥。 清凉的水滴洒下来，打湿了有些干裂的地板。 趁着空闲，先瞳进了浴室，坐在光滑的小池缸边，淋着冷水，看着地上洗刷过却依然还残留着的烧痕，发起呆来。 咔。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先瞳扬起脸，水从黑色的头发流下，流经眼角，顺着脸的轮廓往下滑，看起来就像夹着眼泪——或许，也不仅是像。 柳渔怔了几个呼吸，随后满是泥巴的两脚踏进来，顺势往后一靠，把门关上了。 先瞳回过神，伸手从上而下地把脸上的水迹抹干净，问：“玛格莉雅呢？” 妙目不经意间转动，柳渔看着自己的男人，嘴角努力地翘了翘，道：“还在外面呢，我找不到你，所以进来看看。” “哦，看来呆的太久了。” 先瞳笑一笑，把湿发捋到脑后，随后见柳渔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打趣地笑道：“怎么了？咦，我说，你这样突然……”话没说完，柳渔就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落水打湿身子，濯净了泥垢，将女子玲珑剔透的身子显凸了出来，隐隐约约，勾人心弦。 先瞳却有点不解，抬脸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呼。 琼鼻里轻声一笑，柳渔抿抿檀口，手往背后拨了拨，解开了裙带。湿水的紧身裙滑过白脂般的肌肤，经过绷直的长腿，落在地上。 嚓。 玛格莉雅坐在木阶上，双腿并曲着，身子往前压在膝盖上，低着小脑袋，如粉瀑般的卷发从两侧泻下来，遮住了脸蛋。小铁锹有一下没一下地铲着新翻的泥土，没有种子也没有什么需要铲除的东西，纯粹是心不在焉的机械的重复动作。 “你还能忍？” 忽然间，旁边传来一道冰冷的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讥。玛格莉雅小小的身子震了震，随后不发一言地继续翻抄脚下的泥土。 冰雉见此，更是来气，心堵得呼吸不畅，脸颊通红，连银牙都要咬碎了：“一个，两个，还不够，三个，四个，五个，算什么？兴许还有六个，七个，八个，更多更多，你要忍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个家伙，根本就是贪得无厌！” “不是的，先瞳哥哥……” “哥哥，哥哥，你还喊他哥哥，你是他的未婚妻，懂不懂？未婚妻啊！”险些气疯了，冰雉上前一脚踢飞玛格莉雅手里的铁锹，恼怒地骂道：“别的女人都欺负上门来了，你还哥哥，哥哥，算什么？我就说，我就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娴云师伯就不该把你送到这里来！我还奇怪，原来，嗬，呵嗬！不过，大概连娴云师伯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是这样一个混蛋！” “不许你骂先瞳哥哥！” 抓起一把泥，玛格莉雅奋力朝着冰雉甩了过去，泼了她一头一脸。倏然间，冰雉懵了，玛格莉雅也呆了，两人彼此相看，一时都愣住了。 怦！ 侧门被踹开，赤着上身的先瞳闪了出来。 唔。 玛格莉雅的回过首来，看着他，咬住嘴唇忍着不哭，委屈的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 冰雉伸伸手：“玛格莉雅……” “别碰她！？” 如同一声轰雷，震得整栋房子连同花园都抖了三抖。冰雉直觉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瞳搂着惊慌的玛格莉雅，指着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冰雉，青筋暴跳地咬牙吼道：“滚远点！” 喀。 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冰雉的视线直了，焦距聚在因为愤怒而面目狰狞的先瞳身上，脸色悄悄然地变得煞白。顷刻之后，女子‘嗤’地自嘲地，略带神经质地笑了声，冷漠的眸光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停留一霎，掉头一跃而去。 玛格莉雅急了，往前追出：“师姐……” “别管她！” 先瞳一把将女孩揽了回来，对于离去的倩影，有点厌恶，也有些憎恨，但更多的，却不知为何的是隐约的无可奈何。 唔，呜呜~~~ 有苦难言，玛格莉雅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积郁，缩入先瞳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吱。 柳渔推开门扉，见到眼前的一幕，也是怔住了。 此时，先瞳的心思全在玛格莉雅身上，又是气闷又是心痛，暂时也顾不得其它了，只能投去歉然的眼神。柳渔倒是谅解，知道眼下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当下回以温柔的目光，轻轻摇头，红唇蠕动两下，指指门外，示意自己先回去。 先瞳苦笑，感激地微微点头。柳渔嗔怪地白他一眼，随后就悄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