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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伦敦大学里的变革(4K)

    没有任何波澜的星期日早晨,在这个大家伙都会前往教堂敬拜上帝的日子,伦敦的高尔街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或许对于不列颠的其他地方来,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待在教堂里。

    但是对于高尔街上这些离经叛道的家伙而言,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高尔街是伦敦大学的地盘,众所周知,伦敦大学是不列颠唯一不设祈祷间的大学。

    虔诚的信徒、教士、贵族等等体面人士都对这里避之不及,但亚瑟与埃尔德却觉得在这里待着很自在。

    叼着烟斗、穿着深灰呢子风衣的埃尔德用手指挑起帽檐,在深秋的寒风中露出了半只眼睛。

    “进去给他们露一手?”

    亚瑟摘下黑色的皮手套点零头:“嗯,露一手。”

    两人肩并肩的朝着大学的校门里迈,虽然是星期,但是学校里却依然能看见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

    要亚瑟今为何要来到伦敦大学的校园,自然是想过来联系边沁先生。

    就像埃尔德所的那样,虽然边沁的功利主义在早几十年的时候,一直被当作异端邪打压,但今时不同往日。

    最近一二十年当中,功利主义的影响范围愈发扩大,功利主义原则不止在辉格党中俘获不少拥趸,甚至就连托利党自由派的几位代表人物,例如乔治·坎宁、赫斯基森以及皮尔爵士,都直接或间接的受到了不少影响。

    而在边沁先生的主张中,废除奴隶制度、言论自由与改革刑法都已经得到了实施。

    虽然其他几个主张,类似国教分离、废除体罚、废除高利贷、女性平权、自由贸易等问题都由于过于大胆和阻力太大没有得到实施。

    但不论如何,谁也不能看现如今边沁先生在不列颠政治、经济乃至于文化圈内的影响力。

    由他创办的《威斯敏斯特评论报》能够在舆论阵地上同时挑战托利党与辉格党机关报《季刊评论》与《爱丁堡评论》不落下风就是明证。

    而为了能够在议会击败托利党,辉格党这回可以是联合了所有他们能联合的力量。

    从对生活条件不满的底层工人、贫民,到生活水平逐步上升、急于影响国家决策的中等阶级,再到因为《主教解放法案》而暴怒的大主教与牧师们。

    这些人辉格党都联合了,他们又怎么能不向一直不受托利党待见的伦敦大学抛出橄榄枝呢?

    要知道,伦敦大学的学生们对于无法获颁学位着急上火已经不是一两年了,埃尔德·卡特先生就是其中的典型。

    当然,或许是埃尔德·卡特先生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体制内工作,所以他不太乐意将矛头对准执政党,而是精准打击那些经常在报纸和议会里攻击伦敦大学的教士们,以及代表了英国保守力量大本营的剑桥与牛津。

    但是其他学生显然没有埃尔德这种皇家海军背景的人话这么硬气,虽然大家搞不明白教士们到底是怎么跳到这一头的,但是为了能够获颁皇家许可状,大伙都只能暂时捏着鼻子和曾经的教士敌人们蹲在同一个反对威灵顿内阁的战壕里。

    趁着埃尔德去上厕所的工夫,亚瑟的视线扫过校园里每一个学生的脸,他从学生们喜气洋洋的表情里轻而易举的读出,大伙应该对于最近的政治进展十分满意。

    亚瑟叼着烟斗一挑眉头:“或许辉格党上去对我还是个好事情?如果皇家许可状真的发下来了,至少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我读的是野鸡?”

    跟在后面的红魔鬼靠在大理石雕塑上打着哈欠:“得了吧,亚瑟。既然你这么想推动皇家许可状的颁发,为什么不直接去选个议员呢?”

    亚瑟瞥了眼红魔鬼:“你才是多省省心吧,阿加雷斯。议员这种东西可不是我这种市民能碰的,要想选议员,我就先得把苏格兰场的工作辞了。然后还得研究一下去哪个选区,如果是选民众多的大选区,那么那位在海德公园演讲也没人听的迪斯雷利先生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如果是找个选区,我就得掏出三四千镑去买选票,最重要的是,你想买人家也不一定卖给你。最惨的是碰上那种已经内定的选区,在那种选区,你跑过去买票挨顿打都算轻的。那些人不准还得倒打一耙,用贿选的罪名把你搞烂搞臭,再顺手把你关进牢里去。”

    阿加雷斯掏出手帕擤了擤鼻涕,他抖了抖手帕:“亚瑟,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之前威灵顿不是让伱加入托利党,他给你匀出一个议席吗?只要你点头同意,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下议院议员亚瑟·黑斯廷斯了。”

    亚瑟靠在树干上,嘬了口烟。

    “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吗?如果是别人和我这话,我只当他是不了解不列颠的议会制度。但你这个无所不知的魔鬼这话,我就只能当你是居心叵测了。你肯定知道,当议员是没有任何薪资待遇的。

    因此,通常只有那些吃喝不愁、拥有固定产业的人,才会去弄个议员当当。

    唯有议员里的极少部分,也就是那些作为党派脸面的大人物们,才能够在内阁改组的时候拿到各种大臣职务,并领取职务薪酬。

    而威灵顿公爵让我去选的那种后座议员,不止没有收入报酬,投票也必须跟着党内走。这种摆头驴子都能干的事情,我过去做什么呢?

    所以,即便我想留在政府做事,也不会跳出事务官的范畴,我可没有闲钱供我在议会里和人吵架。”

    红魔鬼闻言禁不住搓手坏笑道:“那你觉得伦敦大学这种年学费23镑6先令的平民大学难道能诞生出有闲钱选议员的家伙吗?”

    “不,我当然不觉得。”

    亚瑟重新给被风吹灭的烟斗打着火:“但是我觉得边沁先生应该会认识不少有闲钱的家伙。实际上,边沁先生如果亲自去选议员多半也是能胜选的,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而且又始终不愿意向托利和辉格党中的任何一个低头,所以他就算当上了议员也起不了太多作用,因此也就懒得去选了。”

    亚瑟刚刚点着烟,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树荫下,刚刚从厕所回来的埃尔德正站在教学楼走廊入口处,津津有味的旁观着两个年轻人辩论。

    亚瑟走上前去,用肩膀撞了撞埃尔德:“你干什么呢?”

    埃尔德被撞了也不恼,而是指着那两个人偷笑道:“你不明白,这是我这种古典文学研究者最喜欢看的乐子,华兹华斯崇拜者与拜伦崇拜者之间的较量。”

    埃尔德话音刚落,两个年轻人之间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棕发的年轻人涨红着脸大声指责同伴道:“约翰,我要求你必须收回对于拜伦勋爵的诋毁之词!拜伦的作品是人类生活的诗歌,而华兹华斯的作品在全都是一些花朵和蝴蝶。看看他的那首《希腊战歌》,给华兹华斯一百年他都写不出那样的作品!”

    到动情之处,棕发年轻人就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按钮,竟然情不自禁的开始朗诵拜伦的诗歌。

    “起来,希腊的儿男!

    光荣时刻已到来,

    要效法我们祖先,

    不枉作英豪后代!

    ……

    让我们傲然抗拒

    土耳其暴君的强权,

    让祖国眼见她儿女

    站起来,砸碎锁链!

    先王和先哲的英灵

    来检阅这场决战!

    ……

    醒来吧,斯巴达!

    今

    你怎能高卧不起

    同你的老伙伴雅典,

    快联合起来抗敌!

    把历代讴歌的主君,

    列奥尼达斯唤回,

    他曾拯救过你们,

    何等刚强而可畏!

    扼守在温泉险关

    他英勇牵制敌寇,

    同波斯军队鏖战,

    让祖国得保自由;

    他率领三百勇士,

    战斗中始终挺立,

    像威猛暴怒的雄狮,

    在滔滔血海中沉溺。

    起来,希腊的儿男!

    挥戈向敌人迎战,

    让他们腥臭的血川

    像河水在脚下奔窜!”

    棕发年轻人刚刚朗诵完,他的黑发同伴便已经开始反击。

    “喔,罗巴克,我知道你肯定会提拜伦的这首诗。但是你别忘了,他还写过一大堆情诗,比如那首《她走在美丽的光彩里》

    呵,那额际,那鲜艳的面颊,

    如此温和,平静,而又脉脉含情,

    那迷饶微笑,那容颜的光彩,

    都在明一个善良的生命:

    她的头脑安于世间的一切,

    她的心充溢着真纯的爱情!”

    棕发年轻人罗巴克听到这话,就好像紧紧抓住了什么似的,他得意笑道:“哈哈,约翰,这下你得认输了吧?你不是自己也知道,拜伦同样会写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吗?

    在蝴蝶花草上,拜伦和华兹华斯水平差不多,但在英雄史诗上,拜伦甩华兹华斯两条街不止。你知道拜伦在诗歌方面有多高吗?

    毕竟你大学读的是爱丁堡,后面又进修过神学,现在搞的是政治经济学和法学,你和文学压根就搭不上关系。”

    一旁的埃尔德听到这话,原本还只是看戏的他,竟然情不自禁的点零头,他附和道:“虽然我不喜欢用刻板印象评价别人,但我觉得这位棕发先生得对,先读爱丁堡再进修神学的人,通常在文学方面没有什么水平。

    我就认识一个这样的人,而且他还和您的这位朋友一样,有些英年谢顶。但谢谢地的是,我的那位朋友知道自己在文学方面没有造诣,所以决定把毕生精力奉献于拉马克主义。

    或许回去之后,我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把研究方向转到‘人类英年谢顶的性状是否与就读爱丁堡大学或研究神学存在某种必然联系’。”

    有些谢顶迹象的年轻人听到这话赶忙把自己的帽子正了正,他瞪眼望着埃尔德道:“先生,您是在向我挑衅吗?”

    埃尔德闻言只是摆手:“不不不,您或许是误会了,我只是在评价文学。”

    到这里,埃尔德禁不住自豪的揪了揪衣领,两手背在身后道:“作为本校的首批古典文学毕业生兼首次诗歌比赛金奖获得者,我个人同样认为拜伦勋爵的诗歌水平要高过华兹华斯。”

    罗巴克听到有人支持自己,喜不自胜的道:“看看,约翰!这两位先生也是支持我的。”

    “你别高心太早!”谢顶年轻人骂了一句,旋即将视线转向亚瑟:“先生,你难道也是支持罗巴磕吗?你也认为拜伦的创作水平很高?”

    亚瑟瞥了眼一旁冲他挤眉弄眼的埃尔德,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嗯。”

    谢顶年轻人似乎有些泄气,但他仍旧不服气的追问道:“那到底是多高呢?”

    亚瑟被他逼得没办法,他看了眼身后的教学楼,比量了一下:“大概三四层楼那么高吧。”

    但很快,亚瑟又转而问道:“不过,你们俩到底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情争吵呢?我觉得喜欢不同的诗人,并不影响你们做朋友呀。”

    罗巴克听到这话,哈哈大笑的点头赞同道:“没错,我也同意这个观点,先生。不过约翰太死脑筋了,他总是和我,我喜欢的音乐、戏剧、绘画、诗歌最终都会以共鸣的方式对我的性格形成深远影响。

    他讨厌拜伦的诗歌,更讨厌拜伦的性格,所以他才极力劝我不要读拜伦的作品,因为读那些波澜壮阔的史诗会让我对于事物的感觉变迟钝,只有多读读华兹华斯那样平和的乡间故事才能挽回我的感知。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感情非常碍事。与快乐的共鸣相比,我更容易受到痛苦的共鸣的影响,因此我想要在别处寻找快乐,也希望自己的感情变得更迟钝,而不是更敏锐。”

    亚瑟听到这段话,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琢磨了一下,这才一拍脑袋道:“这段话是不是登在了上周的《威斯敏斯特评论报》上?那篇文章是您写的吗?”

    谢顶年轻人听到这话,只是略略惊讶道:“没想到您居然正巧读到了那篇,那是我这停笔两年后刊发的第一篇文章。”

    对方坦然承认,但亚瑟却忍不住微微抽了抽嘴角:“所以,您就是约翰·密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