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堂吉诃德
“你之前经常来看她吗？” 刚刚给饭团倒了些吃食，顾若丞和我就坐在路边的石沿上，看着饭团脑袋趴在饭盆里一个劲地进食。 “回常州之后就先来看她了，给她买了个窝，周末有空的话也会来陪陪她。” 我手指玩弄着头发，瘪了瘪嘴，“害………” “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也太不称职了，都快两年多了，也没来看看饭团…………” 想到这里，我又起身想去摸摸饭团，可我的手才刚刚伸出去，她便挪了个身子的方向，似是不想让我碰她。 这家伙，看样子现在只认顾若丞了。 “那以后我们就多来看看她。” 顾若丞看向了我，我点了点头。 …………………… 国庆最后一天，别人在抱怨只剩一天假期了，而我在惆怅今天就是开学第一天了。 高三生是不配拥有假期的。 早上六点十五，我举着沉重的脑袋硬撑着爬了起来，在姜女士的催促中，昏昏沉沉地洗漱完，咬了几口面包，就赶紧下楼去找早已等候多时的老宋，然后拿起那本高中必备文言文的小册子呜呜哇哇起来。 “生乎吾后，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渭流什么来着………” 嘴里咕噜着，脑中画面式地浮现出了昨晚的美梦，大抵是学习压力大从而睡不踏实的缘故，我每天都会做梦，而且每天的梦境都牢记在脑中，特别是在被姜女士喊醒前的那一幕场景。 人呢，总是在压力最大的时候开始贪恋这种小小的偷闲，比如现在还在惆怅等一会早课默写的我，稍微回味一下美梦都让我觉得是一种奢望。 毕竟再不背完，是真的来不及了。 我赶紧把反扣在腿上的书拿起来，找到了那句反复念叨，以图加深对它的印象：“渭流涨腻，渭流涨腻。” …………………… 老师让我们把默写本从最后一排往前传，纸张翻阅折叠的声音愈发靠近，几近耳边，这时我突然发现我写了个错别字，赶紧拿出修正带涂抹掉，随后写上正确的那个字，正巧此时后座用那沓本子戳了戳我的背，我接过，夹上我的本子，往前递走后，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应该不用重默了吧。 我们班主任实在是太狠了，错两个字以上就要重默，不过我也挺佩服她不怕苦不怕累的工作态度。 但是我怕。 “宋星奈，快过来。”听闻有人喊我，转头看见一群女生正围在后排讨论着什么，估计又是八卦，其中林小问正在朝我招手，笑得特别灿烂。 我起身，走了过去，“你们又在说什么好事啊？” 林小问把我往外拉了拉，还瞅了瞅四周，我问她看什么呢，她说看看有没有老师在，确认无事后才开口。 “我刚刚听她们说，下午外体课是高二的话剧节，你记得吗，就是我们去年那个比赛…”她一边说一边锤了我一拳，“最重要的是，九班肖子屹也出演。” “不会又是某位帅哥吧，没听说过啊。” “真聪明，我也刚知道他，所以我们下午去看吧。” 我想了想外体课也没什么事，去看看比赛正好放松放松心情，就答应了。 …………………… 广播刚宣布解散，我和林小问直接拉着对方迈步奔向致远楼，跑上四楼的时候，两个狼狈的学姐很突然地赤裸裸出现在了一群盛装打扮的学弟学妹面前。 还好他们没空注意我们，他们不是在补妆，就是在背台词。 我俩先在千人会场的后门口往里探头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片，观众席基本都坐满了，台上正在表演，听台词是在演《赵氏孤儿》。 这么熟悉，是因为我们那一届也有班级表演了这个剧目。 林小问拉着我，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双双腿，找到两个围在众人中间的座位坐了下来，此时，台上的表演也随之落幕，主持人上台激情洋溢地念着串词引出了下一个表演，是九班带来的《堂吉诃德》。 一位少年上台了，他侧身站着，光唰地打在了他的脸上，英挺的鼻子，明显被涂黑的精致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一身破烂皮褂，穿在他身上却透露着几分落魄书生气。 照网上的话说，他的帅是一种，客观的帅。 林小问抓着我的衣袖使劲摇了摇。 “是他。” 少年在舞台上的表演收放自如，此时舞台上一片黑暗，看不清演员们的面部表情，可他开口时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台词还是会牵动着观众的情绪，继续沉浸其中。 自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堂吉诃德》是我一直很喜欢的一本书，许多人对堂吉诃德的评价都是荒诞，我并不否认，但是我还觉得他特别勇敢，即使他追求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但他追梦路上的那种执着与真诚却深深地打动着我。 落幕了，我跟林小问说了声，便出去找厕所。可惜人太多，队伍排的老长，我又懒得去下面一层找，便在候场区随便找了个角落坐着等。 低头玩弄衣角时，传来一阵哄闹，余光扫到我的旁边有人坐下，我抬眸看了眼，他也回望向我，两人一时都愣住了，肖子屹的眼底隐匿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惊喜之色。 他自己也没能发现。 他突然开口：“你好，请问你带餐巾纸了吗？” “啊…你等我找一下。”刚刚看着身边的男生感觉很眼熟，但是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看，只好移开了眼神。我摸了摸口袋，拿出了那还剩半包的餐巾纸，抽出一张递给了他。 “学弟，你是不是刚刚演堂吉诃德的那个…” “是我！” 面前的这个男生此时眼神放光，嘴角噙笑，笑起来嘴巴圆圆，和舞台上充满疏离感的那个人简直判若两人。 后来我和他聊了起来，谈到堂吉诃德这个人物的时候，他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像窥探了我脑袋中的想法一般，竟出奇地一致。 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 西晋傅玄曾在《何当行》中这样写道。 …………………… “学姐…”，他似乎还想和我说些什么，可身后突然的呼喊声让他不得不先走一步，“抱歉啊，我得先走了。” 我朝他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去忙，可没走几步，他又突然回头。 “对了学姐，我叫肖子屹，是高二九班的。” “今天聊的很开心，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