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收药赋
进入立冬时节，后院也逐渐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来缴纳药赋的车马往来，当然，主持药赋收取的还是向宽，核对缴纳上来药材的品类，检验药材的成色和重量，而李去疾则被分配去记录账目，还有就是分门别类的把药材上架。 “向兄。”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和向宽打着招呼，就自顾自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又从腰间取下荷包，从中拿出一片薄荷叶递给了向宽。看的出来，此人和向宽相熟， “周兄，一路辛苦了”向宽笑着接过薄荷叶，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随手倒了杯茶，推到周姓伙计胸前，说道：“请。” “谁叫咱吃这口饭呢。”周姓伙计也没客气，拿起茶杯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看来这一路奔波，也确实口干舌燥了。 “这位是？”周姓伙计瞥到刚从库房走出来的李去疾，问道。 “哦，还没给周兄介绍，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李兄弟，叫做李去疾，现在跟我一起料理这库房。”向宽介绍道。他当然不会把李去疾才是这专用库房的专管的实情说出来，而且现在确实还是他在主持药赋的收取，当然也当得跟着他料理库房这句话了。 “果然一表人才。”周姓伙计说道。 “前辈谬赞了。”李去疾拱了拱手，说道。 “周兄，我们还是去看看药材吧，早点完事，你也好早点回程，在家的嫂子还等着你回家呢。”向宽赶忙转移话题，调笑着说道。 “向兄快人快语，我就叫车马进来。”周姓伙计说道。 “雪见草、夏枯草、金樱子、牛耳朵火草这四味药的的品相和份量问题不大，虽然里面都有点杂质，还都过的去，可这过山龙……”向宽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姓伙计看了眼李去疾，面露犹豫，但还是附耳向宽，说道：“向兄，请移步，有事相商。” 向宽就等着这招，暗笑，没有言语，领头往房间走去。 “向兄，这是我们王乡长的敬意，请笑纳。”周姓伙计，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了向宽。 向宽接过钱袋，颠了一颠，笑着说道：“又让王乡长破费了。”说着，就把钱袋收了起来。 “那押运损耗……”周姓伙计还没说完，向宽抢话道：“最低，兄弟办事，周兄尽可放心。” “那是，可来时匆忙，只带了一个人的谢仪，那个李兄弟还请向兄周全。”周姓伙计为难的说道。 “周兄尽管放心。”向宽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这是向宽的老套路了，二者心照不宣。 接下来就简单了，过秤，扣掉杂质、运输损耗后折算入账，搬运入库。 对于李去疾而言，向宽的手脚，想一想就能明白，但还是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完全可以借此分一杯羹，但他还是坚守了君子取财之道，在份量上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他既没有多嘴，又配合着登记了账目。 “给我向王乡长带个好。”送别周姓伙计，向宽挥手说道。 “必定带到。”周姓伙计也很高兴，相对送出去的银两，拉回去的药材的价值不知高出几何。完全说得上双赢。 有人满意的离开，就有人不满意的离开。 “广盛源来送金家岭药赋。”随着一声响亮的喊声，几辆马车直接开了进来。 向宽抬了抬头，彷佛视若不见，又低头装模做样的看起书来。 广盛源的伙计敢怒不敢言，就这样被向宽晾在了一边。 “向兄，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李去疾不忍，第一次发表了意见。 向宽抬起了头，移了移椅子，微微趴在桌上，对着李去疾小声的说道：“李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广盛源是金家岭金家的产业，专营药材生意，和我们算半个同行，本来我们济世堂的药材大多从他们家进货，但上次两家竞争这药赋的代理，这广盛源说我们偷jian耍滑，抢了他们的生意，从此记恨上了我们，动则给我们的药材抬价。” “难怪如此。”李去疾点了点头，李去疾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原委，但其身为济世堂的伙计，自然还是会站在自己立场思考。 “且看我如何整治他们。”向宽神秘的笑了笑。 “你们这夏枯草、金樱子、牛耳朵火草这三味药的的品相和份量还算过的去。”顿了顿，“可这过山龙，你自己看看，这上面的泥土都没有洗净，是直接从土里挖出来的吗”向宽毫不客气的说道。 “还有这补骨脂，这皮都没去，话说回来，你们广盛源不是做药材生意的吗，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就你们这药材的品质，我们还得找人再行处理。”向宽继续讥讽的说道。 广盛源的伙计似乎早有所料，只是愤愤的看着向宽，并未回嘴。 “杂质、运输损耗得按三成折算，如此算来，还差一百斤补骨脂，二百斤过山龙。”向宽摇了摇头，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 ”哼。”广盛源伙计也没针锋相对的回呛，只是招呼着几人把药材搬下了马车。 “这些东西先放到库房边上，不能入库，等补齐了再说，记得两次后就要结账，报备县衙清点，早点送来，别误了时辰。“向宽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 广盛源的伙计也没说话，上了马车就往回走去。对于广盛源而言，这都是预料得到的，不论送过来的药材品相如何，杂质多寡，都会被刮一层皮，干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收上来的是什么，送过来的也就是什么。 当然，向宽有威风的时候，就有装孙子的时候。 “哎呦，郑大官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向宽忙不迭从椅子上起身，满脸堆笑的向着一位儒士打扮的人走去。 “哈哈，向兄弟，别来无恙。”郑大官人倒似没什么架子。 “大官人来，也让人一声，我们当真措手不及，未能远迎，恕罪这个。”向宽一连歉疚的说道。 “没那么多讲究，我就是来串个门，你们赵掌柜在吗。”大官人问道。 “在前院，我这就通报一声。”向宽答道。 “不用了，我认得路。你去给看看吧。”郑大官人指了指马车。 “小的领旨。”向宽装模做样行了个大礼，谄媚地说道。 郑大官人笑了笑，转身往前院走去。 接下来就更加简单了，什么品相、什么杂质，什么押运损耗，好似从来不存在，足斤足两入账。 对于自己趋炎附势的模样，在李去疾跟前也不免挂不住脸，讪讪的说道：“你可知道这郑大官人何许人也？” 李去疾黯淡的摇了摇头。 “郑庄的庄主是他爹，他岳父就是县太爷，听说他姑父在京都也是个大官。”向宽一脸羡慕的说道。 见李去疾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向宽只道李去疾也和他一般的心理，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好不平的，本就没什么公平一说。”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着实让李去疾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不禁自问：“难道以后的我也会如此趋炎附势、蝇营狗苟的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