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改变

    从老太太的正院出来，兰香陪着三太太走过觅月湖，望曲桥，眼看着要到六小姐住的落英院，三太太却停下来。

    兰香不禁有些着急，“太太怎么停下来了？您不是一直惦记着六小姐，如今六小姐好不容易回来，您更应该过去看看。”

    殷氏摇摇头，神情说不出的沮丧，她不是一个好母亲，照应不好女儿，若不是老太爷看上昭华将昭华带去卞扬，她的女儿早就病死在了这府里，如今她的女儿出落的这样好，她更没有脸去亲近，小时候她护不住女儿，现在更是护不住，所有人都有变化唯独她越来越像没了花朵的莲花，只等死了烂在泥里。

    殷氏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转进翠竹夹道，兰香看着殷氏消瘦的背影，忍不住的想叹气。

    三太太真的是被老太太折腾怕了，她跟着三太太住进齐府，看着三太太那么明朗的一个人越来越沉默阴郁，若不是三老爷和二爷肯上进又一心护着三太太，只怕三太太早被老太太折腾死了，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记恨心这样可怕，兰姨娘都死了几十年了，老太太折腾完了三老爷折腾三太太，如今又要折腾六小姐，只怕整个三房迟早要被老太太折腾死，她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六小姐，将三太太的处境都跟六小姐说。

    兰香想着明天乘三太太午休悄悄去见六小姐，就见三太太突然停下脚步，兰香抬起头，一个单薄却站的笔直的小姐站在院子门口，穿着嫩绿的竹叶交领褙子，下面搭了嫩黄的罗裙，素净的面容又惊又喜的看着三太太，兰香忍不住张大嘴巴，是六小姐。

    昭华静静的站在门口，看见殷氏走上前去，行了礼喊，“母亲。”

    殷氏紧紧的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昭华，她的女儿喊她……母亲？她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如今听见了，她又觉得像做梦。

    殷氏又哭又笑，看着昭华就是不说话，昭华看了兰香一眼，兰香顿时后退一步，昭华搀扶住殷氏，又叫了一句，“母亲。”

    殷氏紧紧攥住昭华的手，生怕有人会从自己身边抢走她，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让她等到了。

    昭华扶着殷氏走进碧纱橱，让丫头打了水给殷氏净了面，两个人拉着手坐在软塌上。

    殷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昭华，仿佛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昭华紧紧握住殷氏的手，眼神清亮，十分坚定，“女儿回来了，母亲以后不用再怕，女儿会护母亲周全，母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女儿在，没有人再会欺负母亲。”

    殷氏紧紧的捂住嘴巴，害怕一松开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她以为女儿孤身一人在卞扬如今回来不会亲近她，谁知道女儿竟然对她说，会护她周全，她知道她的难处，她跟她说以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人再能欺负她，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小姐说的话，却让她这样相信。

    兰香站在门外听到昭华的话，忍不住靠在门上呜呜呜的哭出来，三太太苦了这么多年，终于让她等到了好日子。

    第二日姜氏起了个大早，让屋里最会梳头的婆子梳了凌燕髻，整套头面戴在头上，从镜中看起来又富贵又威严，姜氏纤细的手指一一翻过烫过又染了香的衣裙，最后选了品红绣梅刻金丝滚边褙子，又穿上了湛蓝宫裙，看着镜中自己庄重的模样，姜氏笑的十分愉快，转头问身边的丫头，“葛二太太可上门了？”

    丫头墨兰看了一眼沙漏，“才到卯时三刻。”

    姜氏皱起眉头，枉她忙活了那么久，才到卯时三刻，时间什么时候过的这样慢。

    又等了片刻，姜氏干脆站起身，“先去老太太房里等着，昨儿个晚上老爷一夜没回来，想必是衙门里有事绊住了，一会儿回来定会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姜氏说着得意的扬起眉毛，她今日打扮的这样好看，一定会让老爷大吃一惊。

    姜氏走进老太太的和合堂，没想到有人跟她一样早，三太太梳了随云髻，只简简单单插了两根镶宝石碧玺簪子，身上的衣物也是穿旧的，脸上带着拘谨的笑，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礼。

    姜氏眼皮也不抬就进了门，要说这个家里她怕老太太怕大太太，最不怕的就是三太太，不过是个养子的妻子，在老太太眼里连个下人都不如，怪只怪她瞎了眼嫁给没人要的三老爷，就落得跟三老爷一样，没人要，真的是没人要，老太爷不要，老太太也不要，就连六小姐也没人要。

    进到内室老太太正在梳洗，姜氏立即换了一张笑脸，从丫头手里接过水盆亲自捧给老太太，老太太看也不看她用白巾擦了脸，姜氏顿时有些泄气，老太太这是真的生她气了，不然不会看也不看她。

    桂mama给老太太梳好头带好头面，亲自将衣襟裙角整理平整，老太太这才抬头看姜氏一眼，“你这是什么打扮，葛二太太没了夫婿，你却穿的花红柳绿，还嫌葛家不记恨我们家。”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样不知轻重，难怪管教不好儿女。

    姜氏顿时觉得羞臊，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觉得异常的烫人，她只是想今天能压葛二太太一头，却忘了葛二太太带着孝，都是昨天的事情太过惊险，让她忘了这一茬。

    姜氏尴尬的扯了扯衣角，匆匆丢下一句，“媳妇去换下来。”就逃也似的奔出了里间，姜氏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她一直都是安稳妥当的人，如今是中了什么邪才三番五次的做下这些蠢事。

    姜氏走到外间殷氏正跟身旁的丫头说话，看到姜氏局促的站起身喊了一声二嫂。

    姜氏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盯在殷氏脸上，心里不自觉的想起方才被老太太训斥的情形，老太太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殷氏会不会听了去？这样想着就有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姜氏上前一步低喝出声，“真是没有规矩，在长辈房里还敢做出听墙根的龌龊事，我看都是娘太纵容你，才让你这样没有礼数，真该让娘将你关进家庵，让你好好学学齐家的规矩。”

    殷氏惊讶的看着姜氏，波澜不惊如古井般的心忍不住快速的跳起来，砰砰砰，砰砰砰，仿佛是要跳出胸口。

    天啊，她在齐家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就被人冤枉，不是长辈的人张口就训斥她还要送她去家庵。

    殷氏涨红了眼睛，紧紧握住拳头反驳，“二嫂为何冤枉我，我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等着向娘请安，是二嫂走出来突然就训斥我，若说没有礼数，我要问问二嫂我怎么没有礼数，倒是二嫂既不是族长也不曾管家，却说要送我去家庵，我只问二嫂我做错了什么事？错到二嫂觉得我应该进家庵。”

    殷氏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突然眼前就闪过昭华的眼睛，那么清澈平静，仿佛看见什么都不会害怕，这样想着殷氏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竟然将心里想的话完整的说了出来，说完后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是应该让人看看她的脾气，她也是正经人家教养出来的嫡女，大家同是人，凭什么不拿她当人看。

    姜氏诧异的看着殷氏，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几乎快要瞪出眼眶滚到地上，殷氏今日是发了什么疯，居然敢这样和她说话，不过一个卑贱的养子妻，她肯跟她说话她都该感恩戴德，如今竟然还反驳她，真是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