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辞职

    凝光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家老板揪着一个胖子的领子的情景，那胖子好像还不知道他到底惹了谁。她从未见过董事长如此生气的样子。

    不过这小破厂确实过分了点。

    破破烂烂拖欠工资不说，凝光这几天调查的结论是，这厂长跟财务做假账隐瞒收入，从集团骗了很多资金自己拿了，对了，还逃税。

    可是董事长这么做……

    也许有他自己的深意吧。

    听见身后的高跟鞋声，那厂长立马换上阿谀奉承的嘴脸：“凝光小姐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早做安排。”

    “安排？继续隐瞒情况吗？”凝光冷哼一声，“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不……跟工友们开玩笑呢……联络感情。是吧……老表？”连名字都叫不出，还装作一副勾肩搭背的样子。

    钟离甩开那人的手，淡淡地说：“接下来你处理吧。”心里想的是，达达利亚和袁失去哪了，要怎么跟他解释现在的情况。

    “好的，董事长。需要为您备车回公司吗？”凝光小姐永远是那么干练。

    “不必了。”老板的回答心不在焉。

    老板在围观群众里找人。

    空从服装厂兴冲冲地跑来找哥哥聊八卦的时候，对这件事的认知还停留在“厂草为了袁失和钟离追着紫头发的杀马特打了整个园区”的程度上，空已经举着手机录了半天视频了，事情已经进展太快了”。原来老板伪装成员工干活，还和他们一个车间的事，迅速传遍了整个车间。

    达达利亚跑回来的时候正好隔着围观的人群看到事件的结局。集团的凝光小姐对着钟离先生喊董事长。

    结果他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十六人间的室友换了又换，流水线上的工友走了又来，开叉车的人每次见到的都不一样……达达利亚也走了，袁失最好的朋友，也算是袁失的师傅，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吧，袁失从进厂以来从没有觉得惋惜过什么，辗转过好几家厂都是如此，永远对谁都是友好地微笑着，聊得来的时候就多说几句，没话讲就不讲，从来不为离别而心痛。

    但这次却觉得被骗了被戏耍了被玩弄了。

    你的生活你的梦想，只是他们的消遣。

    “跑哪儿去了？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钟师傅是老板了，你们那么熟……”空不识眼色，对着当事人挖八卦，“快说说快说说，你准备怎么办？”

    她绝对在脑补“霸道总裁爱上清纯男孩”的戏码。

    “……空，帮我辞职。”袁失的眼神穿过人群，停留在钟离的身上。如今再重新审视他，一切都如此合理，永远柔顺的黑色长发，没有意思皱褶的工装，每天沾满机油但努力洗干净的白手套，常识缺乏的言谈举止，奇奇怪怪的饮食习惯。不是他奇怪，只怪自己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袁失悄无声息地走了，提着桶卷着凉席，搭上乡村巴士，在县城换公交车去火车站。已经十月份了，下半年再找新厂上班确实太难了，也许可以在城里找找机会。在车站想了一夜，袁失给以前认识的工友打了电话，走进城市的晨曦里。

    建筑工地，搬砖搅水泥，比打螺丝耗费体力，但包吃住，工钱日结，这边干完了可以跟工友们一起去下一个工地。

    夏天的故事就让它停留在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