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故人
傍晚，云黎溟独自一人，坐在风砂岛西边缘的岩石上。 太阳落山前的风很大，吹拂着人的脸庞。 云黎溟独自欣赏龙梦幻界的落日。与人类世界不同，龙梦幻界中的落日总是如此壮观，尤其是在这天空中的龙岛上。在这里，荒草无边的大地尽收眼底，天边半轮殷红在地平线上悄然下落，余晖渲红了浮云，染赤了大地，仿佛向人的心扉中流淌。 如此雄浑的夕日，云黎溟在人类世界可从来没有见过。 满目红霞，云黎溟又回忆起罗宁。他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可以见到如此的景色呢？他为龙梦幻界的和平而牺牲，正如这落日一样悲壮啊。 霞光里，一只修长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是落日啊，黎溟。”一个年轻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对呀，很美吧。”这个声音云黎溟非常熟悉，所以云黎溟没有回头，随口便回应了他。 不对，罗宁已经不在了！那这个熟悉的声音是…！ 云黎溟全身都一颤抖，险些惊叫出声，几乎是从岩石上跳了起来，奋力甩开搭在肩上的那只手，连连往后退去。但是云黎溟忘了，这里是龙岛的边缘，他一脚踩空，失足坠下龙岛！ 千钧一发之际，那只手再次伸过来，紧紧抓住了云黎溟的手腕，救下了他。 这时候，云黎溟才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深邃的幽蓝色瞳孔，白净又略显瘦削的面容，微微上挺的鼻梁。以及最显眼的，他那火红色的，随风飘扬的长发。 尽管略显不同，但云黎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禁惊叫出声： “银晴！” 真的是银晴。那绯红长发，那没有笑容的面孔，那略带忧郁的眼神，都与当年失踪之前的银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银晴的脸上多了一道苍红色印记。这道印记如十字的锁链一般，从银晴的额上一直向下延伸到下巴，仿佛将他的脸分为两半。 云黎溟仍是不敢相信，从上至下，一遍又一遍地识别这个人，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还悬挂在半空中。 银晴的手十分有力，只一拽，就将云黎溟拉了回去。 “真的是你，银晴？”云黎溟坐在地上，口中喃喃。 此时的银晴一身黑袍，背上背着斗笠，腰间一柄长剑。这黑袍的右臂没有袖子，露着胳膊。 “是我，黎溟，很久不见了呢。” 这是如此熟悉的声音，穿越未见的多年，直叩云黎溟的心扉。无数幼时的美好回忆在云黎溟脑海浮现。曾经朝夕相伴的朋友，现在就在云黎溟的面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黎溟问他。 “我早就在这里了。龙梦幻界，我一直属于这里。” “那你又怎么…怎么知道我在这？” “因为我们是朋友。”银晴笑笑，“你已经进入龙梦幻界有几天了，这期间，我一直在关注你。” 银晴的话语，云黎溟无法理解。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位老友，现在的他，仿佛和这幻界一样神秘莫测。 “不只有我在幻界里，天绫她也…” 银晴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什么？天绫？”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云黎溟直接站了起来，“她也在龙梦幻界里？” “不，不是，她没在这里。”银晴神色黯淡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犹豫，又像是想要掩饰，“我说错了而已。” 还没等云黎溟在开口，一个低沉又可怖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抓他需要这么磨磨蹭蹭吗，银晴？” 云黎溟一个寒噤，木偶般地缓缓回头。只见一个身高三米，深紫色皮肤的巨兽耸立在他身后，口中獠牙突出，双眼如铜铃般圆瞪，好像随时会吞掉云黎溟一般。 “仅仅才过了一分钟而已，现在可以走了。”银晴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赶紧走！回去好交差！”说罢，这巨兽直视云黎溟的眼睛，双眼发出两道暗光。 瞬间，云黎溟就失去了意识。 “我们在这里抓人类，居然还要偷偷摸摸，这种弱势的龙族真该现在就灭掉。”巨兽一边将云黎溟扛在肩上，一边抱怨。 “没办法，为了我们妖族的长远利益，现在必须要保护他们。这是陛下的指令。”银晴边侧着眼睛看他肩上昏过去的云黎溟，边低声回答。 “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 … 云黎溟醒了。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那巨兽用的什么妖术。云黎溟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眼前仍然漆黑一片。 过了一会儿，云黎溟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黑暗无光的山洞中，身体被牢牢捆绑，无法活动。 黑暗中，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渐渐在黑暗中出现，到了云黎溟近前。 是银晴。看着他火红的长发，模糊的身影，云黎溟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我会带你离开。”银晴低语。 又是与那巨兽同样的法术。银晴直视云黎溟，双眼暗光散发，云黎溟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这次再苏醒，眼前是漫天星斗，以及簌簌的落叶。 云黎溟一使劲，竟坐了起来，自己的身体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束缚，正坐在傍晚的时候，遇见银晴的那个龙岛边缘。 “我…我怎么还在这里？刚刚是在做梦吗…”云黎溟惊魂未定。 “你可以这么认为。或者说，我希望你这么认为。” 银晴正背对着他，站在他身旁。 “银晴？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我刚刚去的哪儿？那巨大的…怪物又是…” “云黎溟，我们是朋友，好朋友，所以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银晴像是下定了决心，猛然转身，那充满忧愁的眼神此时像是在闪烁。 “其实我与刚刚的大家伙是同伴，是奉命来抓捕你的。” “抓捕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人类。在龙梦幻界中，人类是不可多得的。”银晴走近他，“但我坚决不希望你被我们抓去，所以刚刚才会把你偷救出来。” “那…那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 “可…”云黎溟担心地望着他。 “云黎溟，接下来我想对你说的话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记住。”银晴的神情愈发严肃，“只要你有回人类世界的机会，就一定要回去，并且永远不要回龙梦幻界！” 云黎溟愕然，其实自己本来也是这样的打算，可银晴为什么要强调呢？ “这里的龙答应明天就送我回去…” “是吗？那太好了！”银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定，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让自己龙梦幻界再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可是，为什么啊？”银晴的语气使云黎溟越发觉得不对劲，“而且，如果再也不回来，是不是也代表着…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已经不再重要了，我们…” “不再重要？你把我们曾经的友谊当做什么了？”云黎溟一时激动起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幻界对你属实太危险了，你不可以为了见到我，不顾自己的生命！” “没错，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当然也舍不得，但离开这里，才是对我们都好的。我希望你可以平安地活下去，你只有离开幻界，我才能如愿。” “放心，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即使无法见到，这份友情也会永远存在。所以，还是希望你尽快回人类世界！” “我…”云黎溟请开始有些犹豫。刚刚见到阔别十年的好友，却又得知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云黎溟的内心不知是何种滋味。 “离开幻界吧！黎溟！求你了！” 像这样激动的银晴还真少见，云黎溟内心也快哭出来了。好像自己只要答应他，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我…我答应你…” “好！那我就放心了…”银晴彻底松了口气。 “这个晚上的事，你还是…别说出去了。”银晴转身，走到龙岛边缘。 “能与你们做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 星光下，云黎溟清楚地看见，银晴眼中泛起了泪花。 “再见了，黎溟。” 银晴纵身跳下龙岛，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 “银晴！”云黎溟高声呼喊，伏在龙岛边缘，却已经无法看见他的身影。 云黎溟呆坐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该哭泣，还是其他的什么。 云黎溟转身往回去，遇上了正在寻找他的轰龙。 “云黎溟，你去哪了？我们一直在找你！” “我…我傍晚去了龙岛边缘，然后…不小心睡着了。” “太危险了！你一旦摔下去怎么办啊！” “抱歉…” “行了，回来了就好，我带你回神殿吧，该睡觉了。” “好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