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争论

    “你们感觉意外么？”元元子面露微笑，看着他们，严重还带着一丝轻蔑。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浩大的帝国不是司空见惯的吗？所谓的百姓，就是吃着猪食的杂米，啃着连猪都不吃的rou在这野地里像杂草一般生存者罢了。这个世道，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他抿着嘴，笑了笑，看了一眼那些失魂落魄的工人们，又看了眼王安之，继续说道：“但是他们今天的遭遇，归根到底，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啊！”

    这句话一出。

    王安之脸色倒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王敦苼，王固越，刘澈几人脸色大变。

    王敦苼更是蹙眉道：“道长你说的话，我们怎么听不明白，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任浮平也一脸奇怪的看着这个大放厥词的小道士，好像要听一下他有什么高见。

    元元子面露嘲讽道：“和你们没有关系？太原王氏在这山西布政司里，就如同天上的旭日一般，照射着万民。每一个人都和你们太原王氏有关系。”

    王敦苼嘲讽着笑道：“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对于太原王氏来说，这山西布政司上发生的一切，与他们何关？

    他们不需要做什么，这太原王氏永远在此，高高在上。

    元元子好像没有听出里面的讽刺意味，只是继续说道：“但是，文家村的村长敲骨吸髓这些工人，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原王氏高高在上盘剥着这些文家村这样的村庄而已！”

    王固越笑了，嘲讽道：“请问一下，我们太原王氏如何盘剥他们呢？”

    太原王氏历经万载，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吃相得好看。在山西布政司的范围内，太原王氏的声誉绝对是这所谓山西八大家里最好的一位。

    只见面前这个小道士往前走了几步。

    看了眼众人，这一刻，即使是王安之，都感觉了他一股高高在上的样子。

    “顺昌号收取百姓银钱，一年一厘利息，借给坊主百姓银钱，一年七厘。这不算盘剥吗？”

    王敦苼反唇相讥道：“七厘比一厘大，小道士原来只看数字比个大小，怪不得会说出这种话。”

    要知道，一个票号看上去放出去的利息高，存进来的利息低，那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算道理是不是暴利，也得还要考虑到借贷的意愿，也就是存钱的和举债的人的出资比例问题。不然只有人存进来，没有人借出去，那么这个票号也就是给亏钱货。

    元元子他并没有回复王敦苼，却漫步走到矿井边上，俯下身往里面看了一眼，不做声响。

    过了半响，他慢声细语说道：“你们知道吗？自从二十年前，文家村的村长因为一次商业违约再加上有望冲击通玄境的独子死于一次意外后，文家村的商行就再也拿不到七厘年息的贷款了。”

    他看了一眼王安之几人。

    继续说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文家村只能从那些专门从事二道贩子都手里才能拿到贷款，利息比七厘又多了三厘，达到了十厘。”

    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那几个工人眼中看着王安之他们都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王安之这个时候也发出了声音。

    但是他没有对元元子说什么。

    反而问那几个工人中看上去年纪最长的工人，诚恳问道：“师傅，俺想问一下，您在这工作多少年了？”

    那个工人摸了摸脑袋，说道：“俺十四岁在这干活，在这已经干了快四十年了。”

    王安之听了，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师傅俺能再问一下吗，您在四十年前的待遇到现在有什么不同吗？伙食有什么变化吗？”

    那个师傅笑了起来。

    “这文家村还能给俺们待遇变好啊，一直这个样子。”

    王安之听到这个回话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接下来，他转过头，紧紧盯着那位元元子，严肃问道：“道长，这位师傅的说话您也听到了。文家村四十年前对待工人也是这幅样子，那请问一下，这又与我太原王氏何关呢？”

    看着元元子张了张嘴巴。

    王安之又补充一句，“我也想问一下道长，这黑石矿采掘生意利润如何？”

    元元子还没有说话。

    王敦苼就插了话了，“这黑石矿的采掘行业可称得上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要知道一吨黑石在布政司的交易所里能卖到五十个金元，而要知道，运输一吨黑石从平阳府到太原府也就一个金元的价格。”

    要知道，黑石产业本身就是这山西布政司最重要的两大支柱产业之一。而身为太原王氏，对这行业当然也是门门清的。

    说到这里，王固越倒是补充了一下，“敦苼妹子你这话也不是全部都不对，这黑石矿区开采还是有成本的，每年要按照开采量给予官府三成的收益，还有人工开支等等。不过这文家村。。。”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意思很明确。

    这文家村把自己的工人当做猪一般养着。

    吃着最便宜廉价的杂米和合成rou。

    发着没有一点价值的银票。

    这有什么成本。

    王安之摊了一下手，问道元元子，“那么请问道长，如此高利润的产业，这文家村为什么还会搞到举债呢？”

    这个问题一出，就连几个工人也都看向了元元子。

    是啊。

    说句难听点的，在这修行世界里，拥有着这黑石矿区上的文家村，用一句躺在金山上都不为过。

    怎么会沦落到要靠举债呢？

    元元子促狭笑道，没有一丝遮掩般，仔仔细细罗列着：“单说只是一个黑石矿区根本说不完这文家村的产业。要知道，这文家村除了黑石矿的采掘，还有各类的产品加工提炼。这行业的利润可不需要这么高的税，利润算下来也不比采掘黑石来得少。”

    看着有人似乎要发问。

    元元子轻轻一笑，“你们是不是奇怪，这样的利润，怎么这文家村还需要举债，原因也很简单。这利润太高了！”

    利润高，意味着对它眼红的人多。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会巧取豪夺之人。

    而这山西布政司境内，发生最多的械斗原因，就是各家各户因为围绕着这黑石矿区产生的。

    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藏。

    对于黑石矿区的争夺，往往物理上的械斗都不是什么难题。

    因为再怎么说，这大明帝国也算是盛世明国。

    《大明律》还依然高高在上，扫视人间。

    以武力抹除一个家族简单，但是要想通过武力抹除之后还理所应当的继承原家族的财富并且不受到处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咳咳咳，这里泛指的是文家村这样不入流的势力，或者是那些二三流的势力。

    对于类似于文家村这样的势力团体，他们更常用的是暗地里的手段。

    那种手段，离不开当地官府的支持，当地豪强的默许。

    这也意味着。

    一个势力，除非本身能力够强。

    不然的话，他需要给周边的豺狼虎豹们rou吃。

    不然，那些饿狼们看到你有rou吃，它们没有的话，那下一个吃的就是你了。

    元元子说到这里，说道：“现在你们明白了，为什么文家村要举债吗？”

    甚至想深入一点。

    那位有望通玄境的文家村人是怎么死的，可能也是一个故事了。

    只不过这个故事可能一发生就决定了一个家族的兴衰。

    刘澈噗嗤一笑，直接问道：“这和太原王氏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家村要给太原王氏交保护费？

    这也太看不起太原王氏了吧。

    这也太拉低这个万载世家的档次了吧。

    元元子说道：“这翼城县的县令走得是太原王氏的关系到这里上任的。”

    王安之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

    “因为走了太原王氏的关系，所以就怪太原王氏？”

    顿了下继续说道：“那这翼城县这几千年来所有的县令都是走了我太原王氏的关系吗？”

    他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笑着说道：“这山西布政司里，围绕所有的黑石矿区的争夺博弈都是我们太原王氏的责任吗？这难道不是人们因为这利润而产生的贪婪吗？这难道不是所谓的制度在这里被强权踩在脚下吗？”

    元元子见状。

    没有高声反驳，只是轻轻诉说着。

    “我说过，太原王氏就如同这太阳一般，看着山西布政司里发生的一切。他不屑这些蝇营狗苟，不会去拿这些带着血腥的钱币。”

    他看了一眼王安之，说道：“但是他们拿走了最多的利润。这利润不是靠暴力，不是靠权力。而是那些种种人们想不到的方式拿到的。你们可以通过着你们的顺昌号，就可以躺在那里，拿着商行们辛辛苦苦的利润；你们拥有着边境贸易的特权，只需要给那些商队一个章印，就可以让他们冒着性命拿着分红；至于这随处可见的黑石生意，你们是看不上这些苦哈哈的挖掘，但是你们却插手了这交易所的建立，所谓的黑石价格的定价，也不过是你们一房老太爷一句话的事情。黑石一吨现在五十金元，但是黑石加工产生的辉连胶，一克就得五十金元。而大明帝国三大辉连胶商行，背后都是你们太原王氏。”

    说到这里。

    他慢慢转了一圈。

    环视四周。

    “这山西布政司的一切，不是你们这朗朗朝日的太原王氏照成的吗？”

    一片寂静。

    只剩下满脸通红的王敦苼。

    以及在那边憋着笑的王安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