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渡河

    告别狼骑兵奥尔。

    下午离开营地出发，一路上埃尔文都摸着下巴思索，感觉只是一晃的功夫就抵达了君士坦丁城。

    君士坦丁处于在西面帕英河与东面阿曼河的交汇间的平原，两河的流道大致划出一个Y形。阿曼河自东北至西南入海，是横穿了神圣帝国的大河，上游能连接到帝国的极北——马林城。马林城再往北面就是亚人的领土，人类对其依旧知之甚少的遗忘者山脉。

    而帕英河源头则来自于圣城所在的布雷山脉深处。布雷山脉是帝国最高的山脉，名称来源已经不可考，有说是以第一名狮鹫骑士布雷的名字命名，也有说法说源自大洪水以前的上古时期。

    归属于君士坦丁的区域比想象的大得多，大到最外沿拓展到阿曼河对岸，这里的渡口处聚居了一个小小的渔村，渔村里设置了一个小教堂，说明这儿被教会承认归属于君士坦丁外城。

    进入教堂拜访，这座教堂的主教是个看起来瘦得清心寡欲的中年人，稍微有些秃顶。

    埃尔文说明来意，主教表示可以让人帮忙摆渡到对岸。

    他带着众人来到渡口，一列小渔船整齐排放在村后有人为开凿痕迹的小河口，看渔船数量应该是渔村的家家户户都有。

    “水鬼，来客人了，帮忙渡个河。”

    “来了。”

    最靠外一艘孤零零停着的蓝绿小舟摆动两下，雨篷被拨开，里面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怪人。怪人下身一件破旧的渔夫裤，上身只穿了件脏兮兮的内衬。他捋捋内衬的下摆，把自己壮硕的腹肌遮起来。想来一个人在篷子里的时候什么都没穿，刚刚才急急忙忙换上的。

    “知道了，老爹。”怪人说。

    老爹？

    主教冷哼一声，对着众人的古怪眼神解释道，

    “这家伙血缘上确实是我儿子，我倒宁愿没有生过他，背弃依米尔的东西。”

    说完调头便走，像不想在河岸边多待。

    众人上船，怪人解开绑在河桩上的绳缆，撑杆离岸。一行人都好奇的打量他。

    “不用羞涩，叫我‘水鬼’就行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为什么叫水鬼？还有主教为什么说你背弃依米尔？”恐鱼二世问道。

    “因为我好久不上岸了，算算时间，快两年了吧？”

    众人皆震惊，这真是名副其实水鬼了。

    “那你干嘛不上岸？”

    “不想上就不上咯，就跟女人生理期那几天心情不好一样。”

    “那…你的生理期有点久啊。”威尔吐个烂槽。

    “不，我的意思，生理期才上岸。我算过了，我的生理期大概三年一次。所以下次上岸是在明年，正常时候我都是待在船里的。”水鬼居然认真解释起来。

    “你的日常物资怎么解决？”

    “我水性不错，可以下河捕鱼和城里人换东西，君士坦丁城里几乎都是利奥约翰那边进来的咸鱼干，所以鲜河鱼可以买的上价。”

    “这些都是我自己靠捕鱼换过来的，还赊了点账，以后捕鱼慢慢还。”他掀开棚子的罩布展示给一行人。

    里面亮着一盏油灯，内部空间比想象要大得多，被船梁肋骨那样的骨架分成三块，通过倚在骨架上的木头隔板隔出了储存区和居住区，储存区齐整的摆放锅碗之类杂物，衣物整齐堆砌，边沿鱼干一排排吊着。居住区干净整洁，看起来日常都有好好打扫，说实话和他本人的形象很不匹配。本觉得应该是脏乱差的猪窝，可现在看来除了一股子鱼腥味没其他值得抱怨的地方，棚子中心甚至有块看起来很软的羊毛毡卧榻。

    “这个油灯烧的鱼油，那些是我的工具——杀鱼刀、鱼篓子、鱼竿、鱼饵，那边是衣服，还有床……”他一个个指着介绍过来，言语带着得意，像炫耀自己新房的男主人。“鱼干，要不要拿一吊尝尝鲜，河鱼的，跟城里的海鱼味道真的不一样。”

    “埃尔文，他是，异能者，二阶，无威胁。”尾巴在脑袋里开口。

    难怪，‘背弃依米尔’。埃尔文心中念头微动，瞥一眼女骑士，她正好朝这边望过来，脸上写着‘你看我做什么’的疑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觉。

    “所以说，整个村子应该就数我最熟悉君士坦丁，你们有什么想知道都可以问我。”水鬼兴致高昂。

    “为什么那么多渔船都不出渔，有什么讲究吗？”修问。

    “那个啊，那些船他们不是用来打渔的，主要为了进城方便，我们村的习俗，有余钱的人家都会先造船，有船的男孩才好娶亲。”

    “而且最近村里人其实少了不少。拓城之战要开始的消息，我们君士坦丁是比较早知道的，青年人都已经搭伙乘大船走水路去本笃了。村里只留下一些老幼，没有频繁出门的需求，有需要什么东西也几乎不自己进城，全靠我帮忙带。”

    他解释水路——指先沿阿曼河主流顺流而下入凯尔特海湾到达约翰城的港口，再在约翰城进入南方水系的布里斯河往东北方向逆流而上抵达庇佑，最后走陆路到本笃。虽然要兜个圈子稍慢一点，胜在避免了一段步行，安逸不少。

    威尔询问他摆渡的费用，水鬼撇一眼埃尔文的黑袍，摆手说渡依米尔的信徒不用钱，“这是我欠老爹的。”他低头掩饰表情。

    小船缓缓绕行，慢慢可以看到对岸恢弘的白石码头，还有码头处整齐排布足有两层楼高的堪称巨轮的巨大商船，其中一条巨轮下放两条长长的木梯搭在码头上，河运工人们正扛着麻布袋子沿木梯上下行进，挥汗如雨地进行搭载货物工作。

    本笃的土著们都是第一次见过这种场景，之前途经的庇佑城南倒也有这样的水路，不过一行人都在城北宅着，没有想到去参观。

    “不虚此行啊。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坐船，人果然要出远门长长见识。”威尔大呼小叫。

    肥仔挠挠头也想说点什么感想，但半天一个字没憋出来。

    “看到了吗，那列船，船头挂着十字。那是被教会临时征用的商船，上面装载着将要运往本笃的物资。那么多全都是！”水鬼感慨道，“战争啊，令人不敢想象的词。不知道以后多少人能够留在新城，又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来……算了，总之跟我这种陆地都不敢上的懦夫没什么关系。”

    肥仔挺有同感：

    “教皇每几任就会出个好大喜功的，一定要死人去开拓新城……”

    议论教皇？对神的代言大放厥词？这话可太吓人了，埃尔文和威尔赶紧捂他嘴，可还是被他磕磕绊绊说完，

    “不过为了…自己在史书留下…笔，也不看看…死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