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刘怀安,八岁读道经
刘家,是宁河镇最富有,也是唯一的地主。拥有宁河镇九成以上的土地。 刘府的位置在镇中央,一砖一瓦都是新彻的一般。这年头乡下能用上砖瓦的都是富贵人家。 刘府的大门朝南,此刻门口的丫鬟正清扫着落叶。 见到陈行舟到来,连忙低着头退到一旁。 陈行舟扫了一眼,十六岁的小春苗,嫩得能掐出水来,也只有这刘家人,才舍得让其扫大门。 陈行舟本来十分唾弃古代的这种奴隶制,甚至还曾经反抗过。 但换来的却是丫头的惶恐,甚至让刘家老爷以为自己是看上对方,想要将小春许给自己。 正所谓,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地主,后来有了人,就有了地主。 本性催生出来的制度,只要人还有七情六欲,自然就不会消失。 任何冠冕堂皇的好意都是调戏。 走进刘府,陈行舟正要往刘家学堂走去,身后的刘小安拉了拉陈行舟的衣角。 陈行舟眼角一扫,顿时明白暗示的源头。 地主的少奶奶,总是最好看的。 穆晴雪的身姿柔软饱满,哪怕是清秋的天,厚衣服贴在身上,线条都十分引人。 注意到进门的陈行舟,穆晴雪杏眼一瞪,皱起眉头朝着里屋走去。 身后跟着两个娇小的丫鬟,都是十四岁的年龄,身姿单薄。 陈行舟知道穆晴雪的故事,年轻时候和一个读书人私定终身,后来那人中了秀才,到了别处当官,穆晴雪等了两年,见不到那人,悲愤之下同意了刘老爷的求亲。 穆晴雪痛恨读书人,就连陈行舟也不放过。因此两人没什么交集。 刘小安是示意他避开。 陈行舟没在意,眼睑穆晴雪走远,便继续朝着学堂走去。 刘家很大,地主最不缺的就是地。 石板路往前铺着,不多时就在一处院落里,看到一个独立的小木屋,这边是刘府建设的学堂。 宁河镇一共有三个半读书人。 全在刘府。 陈行舟算半个。 陈行舟的课很少,一个月只有五堂课。 不过俸禄,却和其他先生一样。 陈行舟不懂读书,却懂地主。刘老爷在听完陈行舟一套:要让农户卖力,就不能让其吃饱的理论后。 惊为天人,以至于将其奉为座上宾,享有其他教书先生同样的待遇。甚至是不是还向陈行舟请教如何管理手下的这些农户。 同样的,陈行舟的课,被刘老爷定为必读课。 其它课你不读,顶多被骂不成器。陈行舟的课不读,那是要挨板子的。 今天陈行舟本来没有课,大清早的学堂,就没有几个人。 十多张木制的桌子内,只有刘怀安坐在桌前,捧着一本道家经典著作。 两个半大点的孩子,留着鼻涕正追逐打闹。 一见到陈行舟,顿时都停下来,两个刘家孩子更是吓了一跳。连忙诺诺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得板正,还不忘抽了抽鼻涕。 刘怀安将手中的道经放下。 刘家的这位大公子,生来便相貌不凡,仙气灵动,如同画中走出的偏偏少年。陈行舟不止一次见到这副容后感觉到后怕。 就差一点,这厮的相貌就要赶超自己。 刘小安见到自家少爷,连忙抛弃陈行舟,快步走到刘欢安身旁站好。 看都不看陈行舟一眼。 陈行舟翻了个白眼,走到刘怀安面前。 “刘少,找我有何事?” 刘怀安眨了眨眼:“今日李老告假,我身为刘家长兄,不想弟弟们荒废学业,便让小安去请先生来代课。” 一旁的两个刘家子弟一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 陈行舟眼前一亮。 距离上个月俸禄发放的日子还有二十几天,他正愁没钱花呢,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陈行舟眼睛一眯,他一个月的俸禄是十两,平均下来,一堂课便是二两银子。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刘怀安从怀里掏出四两银子,递给陈行舟。 二两银子是代课的费用,多出来的,是刘怀安翘课的封口费。 这算是老规矩了。 靠工资只能勉强苟活,这年头哪个普通老百姓不是身兼数职,他自然也需要其它的经济补贴。 刘怀安是他见过最为聪明的年轻人,哪怕不上他的课,他内心也不会有丝毫愧疚。 这可是八岁读道经的人物,哪里需要他来教导? 收下银子后,陈行舟朝两个刘家子弟看了一眼:“去,叫其他人起来上课,一刻钟内谁没到,这个月的考核别想从我这里过了。”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撒腿就往门外跑。 学堂内顿时只剩下陈行舟三人。 陈行舟见刘怀安还没离开,察觉有些不对,不由开口问道:“刘少还有事?” “有件事,望先生同意。” 刘怀安语气恭敬,神色认真。 陈行舟皱了皱眉。 他虽是先生,但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他很少见过刘怀安这副模样。 上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他接受对方贿赂时候。 这让陈行舟不自觉地在脑子里斟酌起价码来。 然而,接下来刘怀安的话,却让他感到意外。 “先生,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仙人吗?” 刘怀安一双眼睛盯着陈行舟。 学堂内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陈行舟哑然。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他是一个土生土长本地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肯定对方。 见陈行舟没有回答,刘怀安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道:“先生知道,三岁那年,我曾患过一场重病,父亲寻遍名医也毫无办法。最后是一个游历的道士路过,做了场法事,这才有所好转。” 陈行舟目光下移:“这便是你时常手捧一本道经的原因?信道?” 刘怀安点点头:“那道人虽然治好了学生的病,却也留下话来。说我十六岁时需跟随其前往道馆修道三年,否则日后还会重生祸端。” 陈行舟眉头皱起,他知道神鬼之说在这个时代的厉害,只怕刘府上下对道士的话,肯定是深信不疑了。 刘怀安将道经合起:“如今我过几日就满十六岁了,那道人前几日叫人送来的书信,不久后就会来将我接走。”
“其实不过三年,倒也不久。只不过我一走,小安在家中只怕不受人待见。临走前我想把小安交付给先生,希望先生能照看一二。” 陈行舟还没开口。 一旁的刘小安听到自家少爷要走,顿时眼眶泛红:“少爷您要走,小安也跟你去道馆。小安永远是少爷的书童。” 刘怀安苦笑摇头:“那道人说了,只需我一人前去,不许旁人打扰,人多了我反而静不下心来修道。” “那小安可以在道馆外面找个地方住下,到时候少爷有什么需要也方便。” 刘小安很急,此刻的他只感觉要被抛弃。 刘怀安摇了摇头:“我就去三年便回来,你跟我前去,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我久病复发,又该如何?” “那……那……” 刘小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巴巴的看着刘怀安,眼中泪水打转。 他本以为要帮少爷办一辈子事,却不曾想会有远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干怎么办。 刘怀安又叹了口气。 起身离开了学堂。 学堂内,只剩下陈行舟和刘小安两人。 陈行舟看着一把鼻涕的刘小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只听到不远处刘家的子弟正在匆忙赶来,便开口道:“你去一旁站着,别影响我上课。” 说实在,以他现在的状况,也很难养活刘小安。 他独来独往惯了,身旁也不习惯有一个孩子跟着。 陈行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刘怀安心中便有数。事后定会给他一个合适的数字。没有第一时间给,是不想刘小安见到而已。 刘家学子涌入课堂内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刘家有钱,对待后代也没有节制。刘家的子弟大多对教书的先生不怎么感冒。 当然,陈行舟除外——那是有刘老爷的军令状的。 众人整齐坐好,一副求知欲十足的模样。 随着陈行舟站上讲台,学堂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甚至连抽鼻涕的声音也听不见。 陈行舟瞥了眼门口低着头的刘小安。 心中不自觉有些烦乱,没了讲课的想法。 看着台下的众人,索性直接开口道:“都起身,这堂课我们到学堂外面去上。” 等到一众刘家子弟走出学堂,陈行舟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刘小安。 顿了顿走到了刘怀安的座位前,将上面的道经拿起。 正想找个活让刘小安将道经收好,也好支开刘小安不让他多想。 陈行舟随手翻开道经,一时间却呆住。 这本道经里哪有什么道家真意?翻开一看尽是一幅幅线条构成的插图。 陈行舟一拍脑袋,他真是天真。一个整天逃课,贿赂老师的地主家儿子。又怎么可能看得下先贤的真意? 这让陈行舟不得不怀疑:“八岁看道经,看的究竟是什么道?” 正准备离开的陈行舟,想了想,看向还在哭啼的刘小安,开口道:“去你家少爷那里,帮我借几部道经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