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刘老爷
刘平安双眼陷入迷茫。 显然以他此刻的心智还难以理解陈行舟的话。 陈行舟并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八岁读道经的。 出了学堂门口,年过半百的刘老爷就挤着笑脸迎了上来。 刘老爷枯瘦的脸庞早已没了当年干农活时候的坚韧,反而透着一股子猥琐的小老头气息。 身体也有些佝偻了,反倒是一双眼睛越发精明,看着陈行舟笑呵呵道:“陈先生今日所教,老汉我也是受益颇多啊!”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 刘老爷没有想到,自己蹉跎大半辈子才悟出的道理,眼前的陈行舟三言两语就讲了个明白。 刘老爷越发满意自己当初让陈行舟留在刘府教书的想法。 “刘老爷这话说的,我这都是些皮毛而已。” 陈行舟对待自己的金主,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哦?” 刘老爷眼睛里透着精光,他没想到就这还只是皮毛。那倘若让陈行舟再教个几年数,自己家中这些小辈岂不都能成龙成凤? 成为大地主? “刘老爷来找我,想必是有其它事吧?” 陈行舟反问道。 刘老爷点点头,示意两人移步到里间。 等两人重新落座,刘老爷让人沏茶后,才品着甘开口。 “先生想必也知道,我家那臭小子过两天就要去修道了。” 陈行舟点点头。 说是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他有一大半的收入来源都是从刘怀安手底下薅来的。 人这一走,他的财主梦也不知道要延期多久。 刘老爷叹口气:“唉,我家里祖宗八辈全是农民,也不知哪座祖坟冒青烟,生了这么一个宝葫芦。” “先生你说说看,这世间可有八岁就能自个看道经的孩子?” 陈行舟想了想。 带插图的道经,他都是第一次见。 随即摇了摇头。 刘老爷眼里闪着光:“我老刘这大半辈子打下的家业,本来想传给这小子。以这臭小子的天赋,打理好家业应当不成问题。” “只是……” 刘老爷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 靠在椅背上,长吸了口气。 时候看向陈行舟:“不瞒先生,从这小子八岁的时候拿起纸书的那一刻,我老汉就知道了,他不应该是我刘家的种!” “我老刘家往上数八辈全是农民,不可能生出一个读书人!” 刘老爷直直的看着陈行舟。 陈行舟张了张嘴。 这刘老爷还真是直率,这种事情也能告诉他一个外人? 这种事情他知道了真的好吗? “咳咳。”陈行舟咳嗽两声,想要解除这尴尬的气氛:“刘老爷您也别多想。” “容不得我老汉不多想啊!” 刘老爷瘦小的脸上露出愁容。 “先生是个明白人,我老汉是农民出声,对子嗣方面也没个数,总想着生得越多越好,这不知不觉啊,就生了十三个。” “生的多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不满先生所言,就我打下的这点基业,在宁河镇还过得去。可将来落到了我家里这些个臭小子身上,可就有些不够分了。” “现在他们都还小,可再长大些呢?我老刘吃了半辈子苦,总是见不了孩子挨饿受冻。” 刘老爷眼中泛着精光,又是戴着期待,看向陈行舟。 陈行舟这时候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一个八岁能读道经的刘怀安,让老地主起了更多的心思。 不再满足于宁河镇了。 陈行舟被刘老爷盯着,身上没有感觉不自在,只是心中暗暗思忖。 老刘家现在在宁河镇的地位,就是土皇帝。官府都要看老刘脸色的主。 可一旦出了宁河县,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那就是野鸡进了凤凰城。 更是会有更多的变故。 老刘家这颗大树还能立多久,那可就说不定了。 但如果只在宁河镇当一个土地主,刘家的家业必定要落在刘怀安身上。 他陈行舟便能吃刘家一辈子。 “陈先生?我家怀安可有武曲星之命?” 见陈行舟不开口,刘老爷追问道。 陈行舟皱了皱眉。 他知道刘老爷为什么这个时候让刘怀安出去修道了。 “刘老爷,如今大周还是大周,但西北却已经不是大周的西北。纵使怀安有才,也需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刘老爷听出了陈行舟话里的意思。
脸上浮现轻松怅然之意。 重新端起茶碗就聊起了家常。 “唉,想起几十年前,大周还是一片安宁,没想到到了老汉我这一辈,就开始乱了。” “现在到处打来打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听说这叛军已经打到了渭河,占了咱这西北大半。” “陈先生,你觉得这叛军什么时候打到这宁河镇,需不需要先准备一下?” 刘老爷像是和一个老伴唠嗑。 “嗯,这倒是个问题。”陈行舟想了一下,说道:“宁河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小镇,楚军号称仁义之师,应该不会过多关注。” “不过刘老爷你还是需要抱有大出血的打算。” 刘老爷点点头。 对于陈行舟的话,他是认同的。 当然,自家的东西要送人,说是不rou疼是不可能的。 “也对,不过届时官府的军队要是打回来,质问起来,我老汉该怎么对付?” 陈行舟喝了口茶。 这老地主果然肚子里都是心眼子。 眯着眼睛笑道:“刘老爷,只要刘家不出宁河镇,天大的事情也压不倒老刘家这颗大树。” 刘老爷又问道:“那先生觉得这楚军和官府,哪家能打赢?” “刘老爷说笑了。” 陈行舟摆了摆手,轻松惬意:“打仗的事情,我哪里懂?”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直到刘老爷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豆子。 放在桌面上:“那臭小子就快走了,陈先生还是去看看。毕竟他可是叫还你一声先生。” 陈行舟点点头,起身拿起金豆离开。 见状,刘老爷脸上的笑容更盛。 连忙站起身来,笑呵呵走上前:“陈先生,我老汉送你,送你……” 两人出了门口,刘老爷还在推脱。 等到了陈行舟走远。 这才重新坐会椅子上,目光看着门口,像是老僧入定,呆立许久。 “那臭小子八岁读道经,天资之高,整个宁河镇也没人敢做他老师,可他却愿意唤你一声先生。” “你既然做了他的先生,就应当想着他好才对呀!” “这读书人的肚子里,装的果真都是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