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宁河小怨妇,养在牢房无人知
一个教书先生,如今却身在牢房。 不用想,陈行舟的品行必定不行。 沈不为低头走进牢门。 入眼可见就是一片阴暗,各个牢房紧挨,散发者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沈不为看了眼周已臣,对方立马会意。 目光落在第一间牢房上。 沈不为点点头,朝着牢门走去。 张眼一瞧。 这里面哪里还有什么牢房的模样。 牢房干净清爽不说,地上满是各种吃剩下的酒rou。更别提这一个狭小的牢房内,中央竟然还摆放着一个暖炉。 木床上更是有两床绣花的被褥,其中一床上躺着一人,床下蹲着一人。一老一少,却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是不是嘴里发出嘿然一笑,或是一句惊叹。 沈不为瞪大眼睛一瞧,却是一本道经。 这是坐牢? 沈不为忍不住回头看向周已臣。 周已臣也是十分尴尬,他也没来过牢里,自然不知道陈行舟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人,这些想来都是刘府人送来的。” 沈不为面色沉下来,看得周已臣一阵发怵。 “周大人,这陈行舟已经是阶下囚,却过得如此安逸。大周的律法竟无半点威严?” 周已臣不敢回答。 只能硬着头皮朝牢里喊道:“陈行舟何在?” 陈行舟正与老囚聊得尽兴。 牢里生活安逸了,就显得无聊许多。两人同是道友,一起谈经论道也能聊以自慰。 听到有人喊自己。 陈行舟以为是刘府又送什么吃食过来,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把东西放下,自行离开即可。” 周已臣赶忙唤道:“不是给你送吃食,楚军的将军来了,还不快来拜见!” 陈行舟这才回过头。 正准备起身,掀开被褥一角,寒风冷冽。 连忙又将手伸了回去。 哆嗦道:“进来吧,门没锁!” 牢房外的众人皆是发愣。 这话听着这么如此耳熟? 周已臣的嘴角抽了抽,不禁看向身旁的沈不为。却见对方面色阴沉到了极致,目光落在牢房的木门上,却发现上方的锁链只是个装饰,上面的锁头更是没有合上锁心。 沈不为冷哼一声。 一脚直接踹开牢门。 陈行舟只见一威武的男子朝自己走来。 沈不为身形高大,面露杀气,与之前所见过的所有人都有明显的不同。 听刚才周已臣口中所说的楚军,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 陈行舟表面沉着,却早已经思绪飞转。 “你便是陈行舟?” 沈不为目光冰冷,身上铠甲微微抖动,发出一阵鸣击之声,试图用气势压迫眼前的年轻人。 陈行舟脖子伸长,探出一个脑袋:“是我。” 沈不为见对方如此态度,心中更是窝火,含怒道:“大胆,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陈行舟面无表情,缓慢地掀开被角。 从床上坐了起来。 寒风冷冽,忍不住双手抱肩,哆嗦了一下。 幽怨地看了眼沈不为,这才将腿伸入地床下,慢悠悠地起身。 只是刚被老囚调教了一番,只能弯着腰,此刻双脚酸痛,光是站着就已经双腿打颤。 陈行舟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沈不为。 正要弯下腰下跪。 沈不为被盯得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到如此怨妇一般的眼神,就仿佛他对其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够了!不用跪了!” 沈不为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压根受不了陈行舟这等表情。 “哦。” 陈行舟淡淡应了一声。 眼神却依旧幽怨,嘴巴微撅,配上原本就瘦弱的脸庞,就差再挤出两滴眼泪。 沈不为心头一颤。 “你......我......够了!本将军......你为何这幅表情?” 陈行舟斜着头,探望了沈不为一眼:“将军明知故问。” 蹲在地上的老囚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周已臣心中狐疑,再见沈不为竟然不敢去看陈行舟的眼睛。他顿时瞪大了双眼像是吃到什么大瓜一般。 唯有当事人沈不为咬着牙,双拳紧握,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暴虐。 陈行舟声音尖锐,压低了声线,发音丝丝入扣:“这几日天寒,草民染了风寒,将军叫我起床下跪,这才会是如今这幅作态。” 沈不为一只手搭在刀柄上,微微颤抖。 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摆手道:“你且回床上。” “是......将军~” 陈行舟麻利地装进被窝,露出一脸舒爽的表情。 沈不为感觉自己被当猴耍,心中一阵惊怒,短短时间内自己竟然被连耍了两次。顿时不敢在小瞧陈行舟,收敛神情道:“陈行舟,你可知罪?” 陈行舟一听。 还有这等好事? 当即连连点头:“我知罪!” 如今楚军来了,刘老爷怕是更加沉不住气,他正愁没借口继续待在这温暖舒适的牢房。这不正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吗? 沈不为一句话噎住,再看陈行舟那副欲求不满的表情。 顿了顿,才收起刚才的话,转而说道:“刘府的那些娃儿,可是你教的?”
“是。”陈行舟点头。 “你为人师表,为何要教以庸人之志?”沈不为反问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刘老爷命我教的罢了。”陈行舟如实道。 沈不为却是听得有些烦闷,又怕陈行舟再次露出那副表情,便压着怒火道:“为人师者,当与学生为表率,传授先贤行德,解书中之惑。你却教些歪路,如何对得起学生一声先生?如何称得上读书人?” 陈行舟摇头:“巧匠为人师,未必要认字读书。刘府请我,只不过是教些治理田地的手艺,也并非是教些仁义道德。刘老爷只不过想老了以后,家中产业有人继承罢了。” 沈不为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还从来没见过有读书人说自己不是读书人的。 仔细一想,尽管尽是些歪门邪道,可他却又没有反驳的道理。 于是又问道:“那刘平安呢?你却教他与地主斗争,这既非刘府所授意,又是大逆不道之言。” 陈行舟摇头:“巧匠的徒弟雕刻出一匹马,这巧匠便会雕马吗?” 沈万里沉默。 眼中却是多了几分失望。 朝陈行舟问道:“刘怀安可曾叫你先生?” 陈行舟点了点头。 沈万里眼中越发失望:“本将军本以为,刘怀安先天开悟,所拜师之人必是贤才,如今看来,却不过是一自私贪财之辈。” 陈行舟看向他,眼中多了几分幽怨。 沈不为立马回过头,暗道一声晦气,甩手便朝牢门口而去。 周已臣看了看陈行舟,眼里里却多了一丝倾佩,朝起点点头这,下令周围狱卒不可怠慢后,便也转身离开。 周已臣离开牢门时,或是有些不甘心,又朝牢房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牢内的老囚身上。 此刻的老囚,正坐在地上,扣着脚皮。 心中越发失望。 只怕这陈行舟,不过庸才罢了。 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却未曾注意到,在他离开的时候,老囚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见人都走光了。 才朝陈行舟竖起一根拇指:“小子,这一手我老汉也不得不佩服。” 陈行舟抬头看着牢房顶,自语道:“这牢里的门都要比权贵都府邸低。要想进来就必须低人一头。堂堂一个将军,若只是为了兴致问罪,又何必自降身份?” “老头子,你躲在这里几十年无人问津,不也是因为如此吗?” 老囚默然,摇了摇头:“可惜了,你小子不想做官,否则必定又是一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