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魇镇法
刘基先前便因朱元璋任胡惟庸为相,国事将非,且又事事被其针对,郁积难解;而朱元璋心系中都,全心全意地营建中都,对自己的建言已不重视,面见圣上更是困难,以致忧愤成疾。 朱元璋也不是完全不管刘基,虽然北方的扩廓帖木儿未除,但天下大致底定,本就不需「谋臣」。 反正只要刘基没有「异图」,没有「举事」就好;听闻刘基生病,便派最信任的宰相(右丞相)胡惟庸,前去探望,也算对刘基的重视了。 只是胡惟庸此人,确实为人机谨、办事能力极强,但欠缺大局观,无深谋远略外,更是短视近利,且本就是有仇必报的小人。 看准朱元璋虽仍「敬重」刘基,但心早不在刘基身上,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洪武八年正月过年时,胡惟庸便带着「御医」前来探望刘基,还特别给了「药」,讲些早日康复的客套话。 刘基心想,既然是「御医」给的药,不疑有他;谁知吃了一阵,便觉得肚中似有积物,先前只是心情郁积、食欲不振的心病;如今,则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犯了严重的身病。 三月时,刘基自知时日已无多,便上书朱元璋,自己已病重难愈,乞求还乡。 ……… 朱元璋此时,刚处理完骁将德庆侯廖永忠之事。史书记载: 「(杨)宪为右丞,永忠出入相比肩;宪诛,永忠以功大得免。」 「永忠战鄱阳时,忘躯拒敌,可谓奇男子。然使所善「儒生」窥朕意,徼封爵,故止封侯,而不公(爵)。」 「八年三月,坐『僭用』龙凤(大宋韩林儿年号)诸不法事,赐死,年五十三。」 当初大宋皇帝韩林儿在滁州,派廖永忠迎归应天,至瓜步时覆舟死;朱元璋后来大封功臣时,廖永忠仅封「侯爵」未至「公爵」。又因曾与杨宪交好,未配合胡惟庸、陈宁等人,被查获私下仍用「龙凤」年号,冠上「心有异图」而赐死;不过,朱元璋赙遗之甚厚,且让其子廖权袭爵。 朱元璋对于一些有「异图」的老臣,虽然没给好「脸色」,但也自认未亏待;当然「异图」都是胡、陈集团给扣的帽子,与杨宪交好,就是敌阵营,就是要铲除、要消灭,管你是淮西人?还是浙东人!。 ……… 朱元璋知道刘基久疾病重,而朕正要「幸中都」,便遣亲卫送刘基归还乡里,还钦赐制文,约略为: 「…今卿年迈,老病日侵,筋力益衰,久客京邸,朕甚悯焉。夫禽鸟生于丛林,羽翼成而扬去,时顾旧巢,犹必回翔,情不能已,况于人乎!卿既病笃,可即还乡里,以终天年,庶称朕优待勋旧之意。」 刘基看了「制文」,便知道朱元璋的心意! 自己「真的」已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只是,心中油然而生,一个大疑虑! 向来深谋远虑、眼光长远的刘基,心知「变局」已至,未来会不会影响自己「大志」的完成呢? 心中谋策、略有定案,临行前,便要也在京师当官的长子刘琏,私下写信给苏州妙智庵的道衍和尚,请他尽快拨空,到青田外的寺庙一见。 ……… 中都,凤阳府 四月初二,朱元璋又车驾中都,来看已近完工的凤阳城,原本的濠「州」,先前被朱元璋改为临濠「府」,位阶拉升两级,后改为「中立府」;而因新城池建于凤山之阳(南),朱元璋又改为凤阳府(城)。 看着新建好的巍巍新城,朱元璋内心澎派激昂,自从二十四(西元1352)年前从军起义,投靠濠州的郭子兴元帅,历尽艰苦、饱尝辛酸,终于有了天下、有了皇城、有了伟业。 二十几年来步履艰辛,一路走到此地步,其中的辛酸有谁能知,又有谁能担啊! 仔仔细细地巡视皇城一圈,果然城高池深,坚固无比,美轮美奂,典雅精致,足堪为朕的大明皇朝,千秋万代的京城啊! 心中慨然的朱元璋,为此,还在四月十五日,祭告天地于中都的圜丘。 文曰:「昔元政不纲,英雄并奋,民不堪命;皇天后土,悯民命之多艰,授命于臣,锡以文武才能、人民土地,八年(登基)以来,除民祸殃,实蒙上帝后土之恩。当师旅渡江之时,臣每询儒者之言,皆曰:有天下者,非都中原,不能控制,臣心不忘;洪武初年,平定中原,臣即至汴(梁),意在建都,以安天下;及观民生凋弊,转输艰难,恐益劳民,遂命群臣会议,皆曰:濠地古之钟离,于此建都,庶合古今之宜。以此,两更郡名,今为凤阳,建立都城,土木之役,实劳民力,功将告成,惟上帝后土是鉴。」 圆丘祭告完毕,朱元璋与众臣们回到皇城主殿。 朱元璋坐上了龙椅,正是意气风发、满心欣喜的时刻,此时却隐约传来殿脊上有人持兵器相斗的声音? 朱元璋心里纳闷,此时此刻,谁敢在皇城的殿脊上相斗?是何方武林高人? 众人面面相望,不知所以;朱元璋立刻命人上殿脊查清楚,亲卫查探回报,殿脊上并无任何人,远近屋脊也无任何人。 朱元璋大疑,问道:「那为何朕听到兵器相斗声?」看众人脸露诧异,似乎未听见? 便又问道:「韩国公,你那里听到兵器相斗声吗?」 李善长有些艰难地回道:「禀陛下,未有。」
朱元璋心中觉得不对,便道:「你过来,来这里听听。」 李善长稍有疑虑,不过还是道:「是,陛下!」 步上了阶梯走上前,到朱元璋「龙座」旁,果然明显听到兵器相斗声。 李善长脸露惊惧,与朱元璋对望一眼,道:「臣,听到了。」 朱元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善长心中也甚是纳闷,回头步下阶梯,疑问地看了看众臣们;今年刚上任的工部尚书薛祥,上前与李善长说了几句,李善长大惊,犹豫了一阵。 还是道:「禀陛下,据闻民间工匠有一巫术,称『魇镇法』,可能便是此法造成…」 朱元璋听了很不满意,直接便问薛祥,道:「薛祥,你说是什么回事?什么是『魇镇』巫法?」 薛祥道:「禀陛下,所谓『魇镇』也称『厌胜』,意即『魇而镇之、厌而胜之』。」 「臣过去治理淮河时,曾经听说过,是民间工匠常用的工法,主要是用法术、诅咒或祈祝,以达到制胜所厌恶的物…或者「人」,一般用于庙宇的驱邪避凶…。」 朱元璋听了大怒,道:「说清楚!」 薛祥心里颤抖了一阵,才又小心翼翼地回道:「本来此法是用来驱邪避凶的,但有些工匠却用来报复苛刻的富人屋主。」 「据说是将受过法术或诅咒过后的物品,藏于屋舍的某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可藉以影响『屋主』的身体、心态或运势等。」 犹豫一下又道:「而其后果据闻,轻则家宅不宁,重则屋主灾厄病亡…」 朱元璋一听大惊,猛然站起来,离开了龙椅,心神突然一恍惚,差点跌落御座… 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这魇镇巫法竟然如此威猛。 又急问道:「此法如何可解?」 薛祥回道:「禀陛下,若能找到施法之人,找出魇物所在便可解除。」 「否则,因不知魇物藏于何处?最差情况便是拆除重建。」 停了一下又道:「臣…臣担心,皇城内可能不止此处施法。」 朱元璋听了又遽然惊觉,急忙对内侍、对亲卫道:「你们、你们去内殿里,去朕可能会待、或坐的位置瞧瞧…」 又对薛祥道:「你去把所有工匠找来,朕要一一拷问。」 薛祥看了李善长一眼,回道:「禀陛下,这皇城主体在一年多前便已建好,臣今年才上任督工…」 朱元璋听了,看了李善长一眼,道:「李卿,麻烦你将所有参与建造的相关人员,全部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