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天家圣谕

    罔大老爷和索氏在客栈住了好几天，只觉得身上都要发霉了。

    而这些日子，他们也基本上是没见到素挽。终于这一日，快到傍晚的时候，素挽终于回来。她穿着一身男装，看起来倒是颇有些帅气。索氏连忙拉着她道：“是去见木华黎将军了吗？”

    素挽道：“他似乎今日一大早就已经出了黑水城了。”

    索氏急急道：“那你是见着了，还是没见着？”

    素挽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撇到一旁的罔晓情，后者的脸上是带着似是而非的冷笑。

    “你是去找他，他闭门不见吗？”索氏颇有些懊恼道，“这蒙古人的心思怎么这般难猜？这才几日，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罔大老爷道：“妇人之见。事情哪里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他可是蒙古新封的万户大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蒙古国，哪里能那么随便……”

    索氏总有些不甘，看向素挽道：“你也是。为什么不好好打扮打扮，这一身男装，男人见着，又怎会喜欢……”

    素挽颇有些无奈，心知这两人把心思都寄托在木华黎身上。如今他出了夏国，回蒙古去了，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肥鸭还没到口就已经飞不见了，恍若南柯一梦。

    罔晓情冷笑道：“母亲，人都已经走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倒是六叔公那边，咱们到底是继续等下去，还是回家去？再不回中兴府，可就赶不上中秋了。”

    这中秋乃是全家团聚的佳节，罔大老爷看了索氏一眼，只觉得在这里住着也不是办法。这几日，家族里头也有其他的人来拜访过两人，但不论是辈分还是地位，都相去甚远。罔大老爷总觉得千里迢迢来此，受此冷遇而回，颇有些不甘。

    素挽连忙道：“父亲母亲稍安勿躁，六叔公不是说这些天比较繁忙吗，我想，他们应该也忙完了手头的事吧，应该这两日，六叔公和六叔婆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了。”

    索氏苦笑道：“什么繁忙？那不过是搪塞我们的借口。说白了，就是根本不拿我们放在心上。想让我们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们吧。”

    罔晓情道：“母亲，你该不会真的要这样委屈自己吧？我看，兴许这也是天意呢？”她虽然下句话没说出口，但大家都听出了她的意思，或许，素挽就是没缘分入罔家族谱。

    若是之前，索氏是无论如何也要把素挽放在名下的，如今在这边待了这么久，颇为不顺。再加上木华黎一句话截断了素挽的“锦绣姻缘”，她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正说着，老仆人忽然急急地走上来，也顾不及通报，就进来说道：“老爷，夫人，六太老爷和六太夫人亲自来接您们了。”

    此言一出，索氏和罔大老爷都吓了一跳，方才还说他们对自己冷遇，如今却两个人亲自上门迎接，好歹他们是晚辈，六叔和六婶是长辈，哪有长辈迎接晚辈的道理，他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好半晌，索氏才赶紧说道：“赶紧请他们进来。”一面互看了一眼，都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果然瞧见罔六叔和六婶相携而来。

    罔大老爷和索氏急忙上前，想要行礼。罔六婶过来托住索氏，“你们远道而来，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吧。”

    罔六叔也说：“前阵子，家里出了些事。所以不便招待你们。真是怠慢了。我已经命人将家里收拾出来，这就跟我们回家去住吧。”

    这番亲切热情，让罔大老爷和索氏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忙命罔晓情和素挽上前拜见。两个人刚盈盈下拜，罔六婶就连忙拉起素挽，执着她的手道：“好啦，好啦。在我这里，就别整这些虚礼了。”眼睛里头都是宠溺的目光，直把罔晓情晾在一旁，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似的。

    眼看着六婶牵着素挽，爱不释手，罔大老爷和索氏都是一脸茫然，俱是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们回罔家。

    和他们所想的截然相反，六叔和六婶对罔大老爷夫妇倒也是十分礼遇。将西厢让出来给他们住，衣食住行，样样安排周到。不仅如此，还在夜里的时候，宴请了罔氏宗族里的其他人，让罔大老爷夫妇坐在上席，如此一来，简直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原本，这已经很超出罔大老爷和索氏的预料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着罔家宗族的面，六婶直接表示，要将名下的几间铺面产业赠给素挽，作她今后的嫁妆。

    那几间铺面都是在黑水城中盈利极好的商铺，长辈赠与晚辈礼物是常态，可是却从来没听说直接赠与晚辈这样厚重的礼物。

    索氏已然知晓，这两日素挽曾到庵堂去陪六婶，知道她固然讨罔六婶欢心，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所有人都看向罔六叔，哪知道罔六叔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向素挽的眼神也是满意和喜欢。看得索氏都有些脊背发凉了，更别说宗族里头其他人。

    素挽只是羞涩地接受了。罔六婶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素挽帮她是有原因，也知道素挽所求的是什么。她当着这么多宗族长辈如此表示，自是向罔家宗族宣告素挽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正式认可了自己，并将无保留的支持自己。

    罔晓情的脸色直接差到了极点。同样是罔大老爷的女儿，还是正经的嫡长女，罔六婶只不过给了自己一些玉饰。可她给素挽的，却是这么贵重的礼物。尤其是听得底下人议论，说那几家店铺若是光租出去，租金就比自己父亲当司判时的俸禄多，更别说如今还在盈利。罔晓情只觉得食不知味，两只手在底下拧着丝帕恨不能拧断了。

    罔大老爷和索氏隐隐知晓六叔和六婶能够礼遇自己，多半是跟素挽有关。但自己从此以后就是她名义上的父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高兴的。尽管想通过素挽攀上木华黎这一位蒙古战神基本上算破灭了，但素挽却有了罔家宗族以六叔为首的支持，倒也算是意外收获。只觉得这趟来黑水城也算是不虚此行。

    素挽和罔大老爷等只在六叔这儿好吃好喝住了两日，便启程回中兴府。

    一是因为中秋将至，罔大老爷身为长子，自然是要回去团圆的。二来，这边要做的事，已经无比顺利地解决了。原本族谱一年一修改，可有了罔六叔的认可，宗族里的长辈们破例为素挽上族谱。如此一来，素挽在名义上算是真正地姓罔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素挽想要尽快回去。因为中兴府刚刚颁布了圣谕，天家要在过了中秋后进行选妃。

    素挽历经三朝，知晓皇帝甫登基，自会有大臣来劝说皇帝选妃，充实后宫，好为天家开枝散叶，云云。当初，李纯祐登基时，素挽便替他主持选妃。至于李安全，他身为藩王时，在府里只有两个侍妾，并无子嗣。只是他一届不受宠的藩王，自然是无人关心他的王妃和子嗣。到了现在，登基之后，他就立罗嫦庚为后。只是过去了这么久，罗皇后也并未生子。没有储君，自然更成了大臣们催促皇帝遴选后宫的理由。时不时地就有人上疏建议皇帝选妃。

    只是李安全因为一门心思都在罗皇后身上，都对那些上疏冷处理了。这次居然同意选妃，不知道是他顶不住无嗣的压力，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李安全要选妃了。

    素挽坐上回中兴的马车，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车窗，心情不自主地就澎湃起来。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