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英灵殿
“啊啊——！！”慌乱中，深渊之子感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失去记忆的恐惧让他脑子一片空白，极度紧绷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房间外的年轻魅魔满脸焦急的冲到她的殿下身边，身后还跟着吃得肚子鼓鼓，显得无忧无虑的暗影貂。 利维娅的声音让安德烈在混乱之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瓦尔哈拉的档案室却非常突兀的让房间中的两人生出一种十分违和的陌生感觉。 “哈、哈……哈……”镇静下来的安德烈大口的喘着粗气，苍白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深渊之子开始努力的回忆，他不知道自己在掉进灰色深潭的瞬间到底遗忘了一些什么！脑中最后的画面就是自己在下坠中仰望黄泉领主的情景，那一瞬间与自己回到凡间之后，这期间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安德烈毫无头绪。 “最让人迷茫的果然就是连忘记了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感觉么？”安德烈觉得冥界主宰在最后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他略显苦恼的低头扶额，这个动作惹得他身边的侍从官心中慌乱。 “殿下您到底是怎么了？”利维娅轻轻的推着安德烈的肩膀，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暗影貂顺着深渊之子的裤脚爬了上来，一脸无辜的蹲在安德烈的腿上，关切的盯着主深渊之子的脸。 “我没事，麻烦你去通知恩里尔阁下和尤迪恩先生到这儿来好么？”安德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殿下您又做梦了？”年轻的侍从官仍然有些放心不下。 “嗯？”听到魅魔的话，安德烈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头顶，从头上摘下一顶鲜红的荆棘之环。 “……又来这套？”深渊之子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虽然每次都不是什么坏事情，可每次突然来这么一下总是会让他觉得难以适应。 “是好事，你先请他们过来吧，顺便叫上你能找到的其他人。” 等到利维娅退出房间，冷静下来的安德烈才明白他的侍从官为何会显得如此关切——他身前的青石书桌上有着一块十分明显的放射状裂痕，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和混乱中的感受，深渊之子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的结论。 这间档案室除了作为唯一入口的门，并没有其他的进来或是离开的途径。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像是钝器造成的击打痕迹似乎是由自己的右手所完成的。 “……龙击术！” 每次头戴血色荆棘入梦的时候身边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安德烈怎么都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施展出自己钻研已久的龙击术。 回忆着那一瞬间的感受，深渊之子心里明白，有了第一次以后，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真正掌握其中的要领那一天都将不再遥远。就像学会展翅的雏鸟，翱翔天空的那一刻已经指日可待。 通过习得“强力技能”成功压惊，安德烈这才注意到档案室让他觉得违和的怪异之处。然后他发现房间中那些原本造型十分简单的档案柜和档案架居然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之中完全变了个模样！ 魔族、精灵、矮人、兽人、霍比特人、梵嘉海族、地精、妖精，一一出现在深渊之子的视线里。这些倚着墙或是靠在柜子之上的造型全都是真正的等身大小，原本简单明朗的档案室现在已经成为一处充斥着神秘气息的石像艺术馆。原本摆在房间之中的木质柜架现在全都呈现为灰白色的岩石质地。开弓欲射的精灵，手握铁锤的矮人，身边跟着犬只的怯魔，手持汤勺似乎正在品尝食物滋味的霍比特人……所有的这些形象全都栩栩如生，就像黄泉领主的宫殿之中，那些被史诗传奇故事所占据的立柱和宫墙。 走马观花的巡视着这些“石像”，安德烈最后在立柜的后面，档案室最靠里的位置发现了一座异乎寻常的塑像。那座特别的石像散发着朦胧的灰色光泽，形象上是穿着拖地罩袍，灰色的长发触及到地面之上的高大人型，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面纱——这是分明就是属于黄泉领主的神像！ 宽阔房间的巨大变化让深渊之子惊愕不已，到了这会儿，到底是他在亡者的国度转了一圈，还是黄泉领主亲自降临瓦尔哈拉，抑或这两件事都曾经发生过……安德烈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了。 年轻的校长审视着眼前的神像，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然后他发现神像上有着一件与他印象中的黄泉领主不太相符的东西，神像向上展开的手掌之中有着一件头上长着犄角类似骷髅面具一样的玩意儿。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安德烈才发现那面具一样的事物并非是神像的一部分，而是就这么摆放在死神的手掌之上。 抱着一种不太确定的心情取下那面具一般的事物，一段信息突然出现在深渊之子的脑子里——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神殿了。将你手中的东西放置在黑暗神殿之中，它会为你带来特别的惊喜…… 好吧，一座有真神显圣，建立在学校之中的死神神殿。安德烈原本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再作一次预算，重新再建一间档案室。而后注视着那些各种各样人型的柜架，深渊之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有着明显裂痕的办公桌前，将按照种族分类整理好的师生文档存放进有着相应人型石像的柜架之中。 “……这样分门别类可真是一目了然。”安德烈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将师生们的档案存放在死神的神殿之中，总是让他心中憋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如果是某些对死神和冥界一知半解的人，他们第一反应大概就是这很不吉利吧？ 深渊之子现在还不知道的是，当这座学院的师生们在战火纷飞的大陆上四处奔走，叙写着有关自己的事迹和传奇时，存放师生档案的黄泉神殿已然被他们视作为信念奉献生命之后的必然归宿。他们的英勇故事，为世界的未来所作出的贡献都将被记录在这神圣之所的门墙之上，这座在凡世间独一无二的亡者神殿，在之后的和平年代中被人们视为不可亵渎的神圣之所。后人怀着无限的敬仰将其称之为——瓦尔哈拉的英灵殿。 …… 当被深渊之子所召集起来的人们都进入到这间刚刚完成“翻修”的神殿之中，其中那些对这间原档案室不甚了解的人甚至还以为它原本就应该是这副模样。在安德烈解释说这间档案室同时还是黄泉领主的神殿时，对死神相关的神话传说有所了解的人都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真要说起来的话，安德烈本人同样是一头雾水，那条源自冥河之中的灰色幼蛇现在还像是纹身一般缠绕在自己的右臂之上。 “关于这件事情各位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安德烈看着满屋的人，表情略显古怪。 “殿下你指的是哪一方面？”尤迪恩首先接过了话头。 “黄泉领主亲自降下神谕，将世界上第一座亡者神殿确立于瓦尔哈拉之中，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么？”老实说，安德烈对于深渊、大地、黄泉对于自己的照顾总是感到有些心里有些不踏实。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还远远够不上那种人见人爱的程度。可目前这三位神灵对于自己的索求几乎已经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了，按照那个世界之中不那么好听的说法，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或许是因为那个世界的神祗全都只存在于人们的精神世界之中，深渊之子对于神灵们的“过分”热情总觉得有些难以招架。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多特别，可他并不觉得这些特别之处就是自己能够坦然接受神祗悉心关照的理由。 “殿下您是否多虑了？依照您为梵嘉王国带来的繁荣贡献，如果您有意前往海洋的神殿，仁慈的梵缇妮陛下必然会欣然降临亲自迎接。”说话的是在瓦尔哈拉一心潜修的梵嘉王国第二人鱼公主，在艾弥拉看来，深渊之子的所作所为已经极大的改善了梵嘉王国与陆地名族之间原本冷漠的关系。随着精灵王国交付运营的海船变得越来越多，这种相互交流带来的影响必将更胜以往。梵嘉人虽然因为生理上的原因其中绝大多数都无法在陆地上长期生活，可是嘉兰迪雅的多样化的文明仍然为他们带来了足以为之欣喜的改变。 人鱼公主的恭维让深渊之子觉得非常受用，可他仍然想不到自己能为亡者国度带来什么可观的改变，总不能只是因为让冥界主宰见识到了异世界的景象，对方就投桃报李给予自己如此之多的照顾吧！？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都一致认定，不管殿下你在做些什么，神灵都是一直有在关注的。你为整个东部大陆的繁荣做出了如此之大的贡献，慷慨的神祗自然不会吝于赐下恩典。 …… 等到人群都散了以后，安德烈私下找到了在灵魂、神学造诣上都非常高深的大祭司。 “恩里尔阁下，您有听说过由来自不同灵魂的碎片所拼接而成的新生灵魂么？”深渊之子斟酌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我无法确定……不过一般来说神祗本身就可以被视作无数生灵的思绪和向往所凝聚而成的伟大存在，如果没有陆地上这些风俗各异、欣欣向荣的智慧种族，女神的力量或许也无法达到现今我们所知道的这样威重如山。” 老祭祀沉吟着想了一会儿：“不过成就神祗力量基础的信念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同灵魂碎片这种凡人无法理解的东西相比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非要说的话，殿下你今天刚刚见过的那位黄泉领主可能会同你所说的那种情形更加接近一些。” “是这样的么？”深渊之子的眉毛完全拧到了一起，视线盯着毫无意义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冥界·黄泉宫殿 全身灰白的黄泉领主坐在灰色的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盯着镜中那些有关异世界的奇异景象，一道身形模糊恍如幽魂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很近的地方，他也没有一点想要回头的意思。 “陛下，您不直接告诉他真相这样真的好么？”幽魂嘴唇蠕动有如幻影一般。 “你觉得他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人么？”看着镜中所呈现出的，高楼林立的城市面貌，黄泉领主没有挪动分毫的意思。 “倒是你，作为他的前辈，一直躲在旁边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死神毫不在意的瞥了眼身后的幽魂。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偏离了我的初衷，但就目前看来，他做的比我更好。”幽魂盯着镜中的画面，似乎对于那个世界之中的事物同样很感兴趣，“倒是陛下您对他如此的关照，却未真正表现出来，这么作真的妥当么？” “他可是继你之后出现的最有希望的家伙，难道就这样让他去放任自流？虽然他来自让人捉摸不透的域外，掌握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智慧，可再怎么说也不过一介凡人而已。像他这样罕见的‘怪物’，难得遇见了，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呢！”凡人和怪物这两个形容词看似矛盾，实际指代的却是安德烈所拥有的力量和他的身世。 坐在椅子之上的死神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于是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那笑声虽然低沉，却透着无法掩饰的愉悦。 …… 风暴海域·龙岛 “卡瑟娜，贤者大人在传唤你。”负责管理禁闭室的是黑渊家的姐妹，不苟言笑的守卫拉开了于龙族而言十分轻薄的木门。 “大人有说过是什么事情么？”卡瑟娜从略显简陋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姐妹总是显得如此的冷漠，“不过大人吩咐，你之后就不用再过来了。” 不用再关禁闭，这等难得的好消息让卡瑟娜给了自己黑色的姐妹一个热情的拥抱，敏锐的星羽龙察觉到了对方藏在冷漠之下的羞赧，然而即将面对的那位大人又让她患得患失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自己这长达一年的枯燥生活就是源于那位大人对自己的惩罚——有关龙族的奥秘是不能轻易泄露的，而这样的规矩不过是为了保护在凡人看来无比强大的巨龙一族。一旦了解了龙族之所以强大的缘由，凡人就能够有目标的去针对巨龙们的弱点。相对于凡人的贪婪和他们的数量而言，巨龙一族其实并不占什么优势。 …… “那座凡人混居的城镇已经出现了真正的龙裔。”气质如雨后山谷般宁静贤者大人的第一句话就让卡瑟娜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 她没有想过要去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眼前的这位大人，作为整个龙岛最古老、最睿智同时也是最负魅力的存在，龙贤者、也就是凡人所说的初始之龙，一直都是领导着整个龙族的精神领袖。甚至就连巨龙一族的诞生都是由这位大人所一手促成的，虽然她同所有严格意义上的巨龙没有任何的血脉联系。但不可否认，站在年轻星羽龙眼前的就是巨龙一族的起源，力量堪比神灵自身却是为血rou之躯的伟大存在。 “安德烈殿下他……成功了！？”卡瑟娜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应该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是的，他成功领悟了存在于生命魔力之中的奥秘。建成不过几年的安德拉芮，现在已经有了十几名真正意义上的龙裔。”衣摆随着海风颤动的贤者大人望着天边的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居然有十几名那么多！？”卡瑟娜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可以预见的是，从今往后大陆上的龙裔只会越来越多。虽然这其中的绝大部分血脉天赋都无法与当年的那两个家伙相比，可却为今后大陆上的局势带来了许多的变数。但愿他们不会酿成几百年前那样难以收拾的惨淡局面。” “……大人，卡瑟娜愿意受罚！”脸色苍白的星羽龙双膝触地，神色惊惶。 “起来吧，孩子。我知道你并没有向名深渊之子透露过什么关键，你不过小觑了他的敏锐和智慧……这样的人物，即使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假以时日也必定成就非凡。” 卡瑟娜表情复杂的跪坐于地，心中千头万绪，却仍然没有想到那位年轻的深渊之子居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处于森林边缘河谷之地的安德拉芮，那里的人们同他们所热爱的城镇一样，就像初生的幼龙一般，成长速度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