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小道士

    江仁，听说他寒门出身，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如今仕途上更是平步青云，只是前些日子府上突然闹鬼，惹得整府上下人心惶惶，江府广发告示，聘请各方捉鬼术士前来捉鬼。

    等我们到的时候，只见江府门口贴着各种各样来路不明的黄符，有成串的佛珠挂的到处都是，四方佛像镇守，中央更有紫薇大帝，以及一些不知道名字似乎是镇压鬼怪的宝物，堆砌在这江府大门旁边，很是喜感。

    江府的管家见我们前来，便迎了上来。

    “吾乃东岳大帝泰山府君弟子，听闻贵府今日遭遇，特来协助。”我这话说的也算大差不差，我是为府君办差，说是他的弟子也不为过，那江府的管家见我报了这么大的名头，瞬间恭敬起来，将我们二人小心的迎了进去。

    江府里面与外面一样喜感，一群穿着花里胡哨，衣服明显就不合身的道士在庭院之中蹦蹦跳跳的在那做法，口中念念有词，细听之下，狗屁不通。

    阿无示意我往左前方看去，便见一道士模样的男子于亭中打坐，他身上穿的要比院中的人更为素些，就是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显得极为落魄，他身上背着个剑盒，头发随意的挽着，面上胡子拉碴，袖口处甚至还有几处线头开裂。

    “你看我作甚？”他虽未睁眼，但已然知道我们靠近。

    “哦，此处安静。叨扰了”我看着园中热闹非凡，也确实此处最为安静。

    这道士睁开眼睛，在看到我们之时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但他倒也没说什么，又接着闭目养神。

    我们寻了个空处坐着，看着院中那群跳着说不上来是何路道法的人，心中困惑的很，便问道，“他们行的是什么法术？是用来捉鬼的吗？”

    阿无摇了摇头，“在乱跳罢了。”

    “啊？”我心中惊讶，这群人气势汹汹，看着有模有样的，原来也不过是骗人的招数，”我听说以前人间是有仙门中人的，我以为我见到是是他们呢。“

    “哼，如此宵小，怎配与我仙门中人相比？”许久不言语的道士道，我听他这话，似乎是在说自己是修仙之人，便惊呼。

    “你是仙门中人？”

    “自然”他睁眼道，他眼光之中尽是骄傲。

    “我听说仙门中人桀骜不羁，人人都有仙姿之貌，可你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而且你是不是···”为了江府赏银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这人一向嘴比脑子快，他若真是仙门中人，如今这副模样自有个中缘由，我也实在不该揭人短板。

    那道士顿了顿，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有些咬牙切齿一般，“我仙门自千年之前的孤城之战后，损失惨烈，自此仙门凋零，若非如此，我怎能····”他瞪着我，气血上头，他眼眶开始泛红，却又任命似的xiele气，“罢了罢了，与你讲这么多又是作何？”

    而我速来耳尖，若是我没听错的话，他刚才说了个孤城，便急迫的问道，“是哪座孤城？什么城？”

    见我问的急迫，那道士却以为我只是个爱听八卦的小女娘罢了，嘲讽的看了我一眼，又闭目打坐去了。而我没有得到回复，倒也不急，心中暗自记下此人，来日方长，定要套出些消息来。

    子夜，众人皆是乏困，这其中也包括了我，自从有了rou身之后，我整日里就犯困，正当我昏昏欲睡之时，只见这道士刷的一下坐起，追着什么而去，我连忙拉着阿无跟上。

    跟着跟着，那道士突然回头，“跟着我作甚？“

    “诶，嗯···，我们也看到了那鬼。”我斩钉截铁的道，我确实没有看到什么鬼，我只是猜想他此行目的是为了捉鬼，那他突然起身必定与此有关，好在我瞎猫子碰到死耗子，竟让我蒙对了。

    听我此话，他倒也没说什么，转过身，贴着墙往前走，我见状也是有样学样的提心吊胆的跟着。

    此刻已是子夜，月亮高挂，万物寂静，跟着这道士，不停的兜兜转转，不由感叹这江府可真大，我们很快就脱离了热闹的人群，来到一处偏院，与前院灯火通明想必，此处尤为的黑暗，也不知是不是离前院太远，此处竟然一点也听不到那群捉鬼之人的声音。

    正困惑之时，却突然听见有女声吟唱，那女声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江郎，你心好狠。”

    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立，我屏住心神静听，那声音从一个地方传来，又忽而换了另一个地方，正当我想确定是哪个方向传来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声道，“你来啦。”

    那声音幽怨，直击脑门，我大叫一声抱紧阿无，阿无见我如此，伸手替我顺了顺背，待我安定下心神，觉得不对，我好歹也是黄泉孟婆，也是听惯了忘川河畔怨鬼哀嚎，如今变成人了，怎的如此不经吓？尴尬的从阿无怀中抽离，伸手拍了怕阿无，“你莫要怕，本大人保护你！”

    怕是要遭他嘲笑了，正当我想是不是要离他远一些的时候，他却突然拉住我的手，”这么黑，真吓人！“

    “····”

    说话间他佝偻着背，将双手已经放到了我手臂之上，大有将我变作盾牌之势。

    “你好歹也曾经当过鬼差，你怕这个？”

    “咳咳，你什么时候见我正儿八经勾过魂。“

    “····”

    细想之下，他确实日常偷jian耍滑，没有干过鬼差应做之事。

    前方那道士已经站了许久，我犹犹豫豫的上前，想要看看他在干嘛，却不经意间瞟到他的前方有一长发女子对镜贴妆，那女子动作僵硬，明明就坐在镜子前面，镜中却无半点人影。

    我虽是黄泉孟婆，日常见的都是鬼，但黄泉之中，鬼魂路过，都是以生前最美的姿态，很少有这副怨鬼模样的，是以，此时此刻，心中也未免咯噔一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江郎，你看我梳个什么发髻好看？”那女鬼喃喃自语，又道，“你心真狠，竟抛弃发妻！”说着便嘤嘤嘤的哭泣起来，那声音委实瘆人。

    那道士一动不动，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陷入了幻境，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

    “判官令？”

    我这一惊呼，引起了那女鬼的注意，却似刚刚发现这里多了两个人似的，竟比我还震惊。

    “你是何人，怎么没有入我幻境？”

    “放了他”我指了指旁边早就汗流浃背的道士说道。

    “他要杀我，我为何要放他？”那女鬼凄惨的问道。

    “他们修道之人，天禄加身，你一普普通通的怨鬼，如何让他入幻境，还不是凭借着你手上的判官令，况且此事与他无关，你若伤人性命，便是判官令在手，也难逃炼狱之苦。”

    所谓生死有道，讲究的就是生人不入黄泉，死人不干涉人间，便是怨鬼，若有违天道，随意干涉人间，亦难逃雷霆之罚，她一个小小的女鬼，如今闹得江府鸡犬不宁，天雷未至，已然事有蹊跷，如今，她竟然能让有天禄加身的道士也入了幻境，那就更是蹊跷了。所谓天禄，即道士修行，要先向天请示，向掌管仙人名册的东华大帝告启，以便他日后功德累积升仙，是以，这道士虽人在尘世，却也登记有册，平常的鬼是无法近身的，当然，所谓恩怨必报，因果循环，也有特殊，便是判官令，由判官审阅，给予有求之鬼判官令，以便这鬼呀去人间报仇的报仇，报恩的报恩，不至叫人打的魂飞魄散了去。

    “你到底是何人？”那女鬼一惊，双手利爪勾起，已然是要来打一架的姿态了。

    “你管我是谁，我既然知道判官令，自然不同凡响，你若此刻不听我的，定叫你魂飞魄散！”说着，我拍了拍阿无，阿无会意，站直了腰板。

    那女鬼许是被我俩的气势吓到了，竟然开始发抖，她蜷缩的蹲在地上，眼神中，尽是惊恐。

    我困惑的回头，见阿无一脸无辜的冲我笑。

    “放人！”我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