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撒币兄
景云城乃山城，位于高山之上，除了有着如仙境般的景色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干净。 杜易推开马车上的小窗，欣赏着沿路风景。 哪怕是在夜晚，街道之上，也丝毫没有原主游历其他城市时，所见的那种污水横流，杂物乱丢的现象。 反而能见到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这在依托山岩而建的景云城，可不容易。 半个时辰的工夫，西市到了，两人走下马车。 沁人心脾的花香，让杜易由衷地感慨。 “景云城的环境比起大周都城镐京，还要整洁优美。恐怕整个人族，都少有这样的城邑。” 原主跟随墨人愁游历时，曾到过大周都城。 即使镐京城占地更广，更加繁华。 天子脚下的百姓，也大有不卫生之人。 不少人会将家中扫除之物，倾于门外。 什么灶烬炉灰，瓷碎瓦屑，堆积如山，甚至大有在街道上方便之人。 都城尚且如此，其余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其实都是夫人的功劳，夫人最爱干净，最喜花草。可惜夫人走得太早，不然看到现在的景云城，一定会很开心。”春兰说着，伤心地耷拉下脑袋。 杜易正想安慰，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古怪地发问：“春兰，据我所知，镇魔公夫人，在三十年前就患病而死。” “你是听闻过她的故事，还是说……” 杜易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春兰，你到底几岁了！” “姑爷，大笨蛋。绮罗姐说过，女孩的年龄是秘密，我才不会告诉姑爷呢！”春兰鼓着脸颊，冲着杜易做了一个鬼脸，就朝前方跑去。 “你自己猜吧！” 【这个世界人族的青春本就长，春兰还是武卒。岂不是很有可能，这丫头根本就是一个老妖怪，天天搁我这装嫩卖萌。】 一想到这个可能，杜易浑身一激灵，即使是催动【萤月戒】也依旧遍体生寒。 “姑爷，怎么慢吞吞的，你倒是快点过来！”春兰立于街口，在人群中像只兔子，蹦跳着朝杜易挥手示意。 【您老，倒是悠着点。】 杜易差点将心里话，喊出来。 【罢了罢了，不管是小春兰，还是春兰奶奶。她这身子骨，都比我结实。】 “春兰，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说好当我保镖的呢？”杜易喊着，也快步跟了上去。 …… “炊饼，好吃的炊饼！” “五香热白果，香是香来糯是糯……” “豆腐、大豆腐，三文钱一块儿豆腐，嫩嫩的白豆腐。” “瞧一瞧来，看一看，上好的蜀锦！这位客人，要来几尺。” 夜市上，街边小贩，临街商铺，或是一脸热情地招揽生意，或是因为一文钱与客人争得面红耳赤。 不一会儿，春兰嘴里已经塞满了蜜饯，左手拿着炊饼，右手还攥着两串糖葫芦，看她的样子，就恨自己没多生两只手。 而杜易则买了一盒胭脂，据掌柜说，材料中，添加了珍贵的鲛人泪，有滋补养颜的效果。 待杜易二人走出街口，就见一群人，有老有少，男男女女，皆一脸兴奋，成群结队朝同一方向走去。 好奇之下，杜易拦下一名年轻的挑货郎，询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们是去做什么？” 挑货郎原有些恼怒，可一看到杜易身旁，正与炊饼较劲的春兰，便立刻脸上堆笑：“回公子的话，其实我等全是为了吕氏的天骄——吕良骥。” “吕良骥。”杜易低声念叨，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这人的口气好古怪，口称天骄，却没有半点诚意，更像是打算去动物园看猴。】 他皱了皱眉，接着询问：“这位吕公子，有何奇异之处，能受到那么多人追捧。莫非其人，貌比宋玉，容貌甚伟？” 此世并无两晋，也未有潘安之名，唯有宋玉可称此世美男子的代言人。 “吕公子虽也生得俊美，却非我等追捧之故。”挑货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位少爷，一起去看个热闹可好。” …… 街上灯火通明，顺着人流，三人不多时，遥见一堵人墙。 里三层，外三层，将一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三人废了一番气力，才挤到前排。 杜易抬头望去，被围在中心的街道，甚是空旷，却不见所谓的吕公子。 正当杜易奇怪之时，他身旁就有两人，在谈论吕良骥。他立刻竖起了耳朵。 “吕公子呢，怎么还没来。” “再等等，别着急，就算错过了这回，那就再等下月。” “还下月！我上回就因为来晚了，一文钱都没捡到，回家被你嫂子，数落了一夜。若是，这次再没收获。估计今夜，你嫂子绝不会让我上床。” “不是吧。我说燕兄，你家境富裕，还缺吕良骥这点臭钱。” “哎，谁让我家娘子是吕良骥的拥趸。一想到她心里，还有别的男人……为兄这个心里……就……有点小兴奋。” 说着，这男人突然怪笑起来，吓坏了周遭数人。 而杜易则是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吕良骥这个名字。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位撒币兄。】 吕良骥，吕氏的嫡系公子。 他所在的吕氏，正是【兵祖】太公的一支旁系后人。 尽管是旁系，但这一支的开基始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正是那位“奇货可居”的大秦相邦，商道圣人——吕不韦。 只可惜，这位吕圣，遇上了更为妖孽的始皇帝，在这位万古一帝的镇压之下，虽未如前世一般，饮鸩自杀。 却也圣道断绝，早早就【魂归人道，身化星辰】。 至于为什么杜易对他会有“撒币兄”的称呼，只因为吕良骥，从各方面来说，都配得上。 “来了来了，‘钱公子’来了。”有人惊喜地喊了起来 话语间，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街的一头走来， “哇塞！好家伙。”杜易惊叹道。 【我杜易也算是二世为人，见识甚广。可，如今这场面，我只能说还是异世人会玩。】 “见过出行，须有人撒花抬轿的娇弱公子，可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撒铜钱开路的。” 街口走来的吕氏仆从，沿两侧道路，分作两排，人人捧着一罐铜钱，一边朝中央的街道上撒着铜钱，一边前进。 不一会儿，足以并排通行两辆驷车的街道，就被铺成了一条铜钱大道。 要知道，吕良骥撒出去的铜钱，可从来不会回收。 街两旁的百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将贪念刻进了眼底，却没有一人上前哄抢。 “哼……杜兄？你觉得吕良骥，如此奢靡，可是正道。”挑货郎林平问道。 这林平祖上也算是一方富商，奈何家道中落。 来的路上，杜易与他相谈甚欢，知其见识非一般挑货郎能比。 杜易还未回应，春兰先插嘴道:“吕良骥钱多，愿意接济普通百姓，这还有错了？” “接济百姓并没有错，可是像吕良骥这般，肆意布施，却是大错。” 林平正色，便是一番慷慨陈词：“长此以往，一是，会磨灭这些人自身意志，令其成为寄生在贪欲中的蛀虫。” “二是，令物贵而钱贱，百姓得不偿失。” “三是，穷侈极奢，助长歪风邪气，有背圣道。吕良骥此举，于国于民，皆非益事。” 【林平此人，似乎深谙商道，明明有更好的出路，为何只是一名挑货郎。】 杜易略作思考，才反驳道：“林兄，吕良骥一人之力，动摇不了国本。” 林平却摇摇头：“世家弟子不在少数？若人人皆如吕良骥，便有令天地倒悬之力。” “世家豪门，多乃圣贤后人，家风德善。”杜易答道。 他的意思并非，圣贤后人，不会有“冠裳食人”的虎狼。 而是圣贤寿长，可教导子弟后人。 又有圣神院压着，世家只争圣道，因而，在此世，世家的名声，可比杜易前世好得太多。 况且即便是吕氏之中，撒币兄的行为也是特立独行。 听了杜易的话，林平没有再争辩，但很显然他并未被说服。 杜易看到林平神色变化，试探地问道：“不知林兄，祖上是哪位圣贤。” 他觉得林平对吕氏的态度，更像是因为【圣道争锋】，而形成的世家积怨。 林平一愣，便嘴角一咧：“杜兄，说笑了。我家九世以内，皆是农商，小门小户而已。怎敢高攀圣贤之名。” 随后，似乎有意岔开话题，抬手一指，“杜兄，你看。那‘钱’公子来了。” 铜钱大道之上，缓缓走来一人，样貌英俊不凡，身材高大，走在铜钱路上目空一切，满身桀骜之气。虽未有甲胄在身，却仍似一名凯旋而归的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