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除夕
从宝灵寺回来君莳便将从酒rou和尚那里得来的梅花装瓶插起来，摆在最明眼的位置，看着它开花，吐蕊绽放。 如酒rou和尚说的一般，到了第二日才零星开了几朵，其余虽有了要开的意思，但还都藏着，想等着再晚些时候带来个惊喜。这是除夕日，外面热闹得紧，府中丫鬟们闹喳喳的为府里贴上窗花挂上灯笼，不过避开了君莳的房间——封夜北知她要为亡灵守丧，房间的布置也皆是冷淡的素色，是以这个除夕她房里唯一的喜庆颜色便只那几瓶盛放的红梅了。 今日终归还是要特别对待的，君莳常穿的素白衣裙的袖口上绣上了一支盛放的红梅，便当是过年的喜气了。 今天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唯独君莳的房里与世隔绝一般，冷冷清清一如往昔，哦，去年也是这样。封云瑞倒是来了，如往常一般陪她说话，又一起用了午膳，那个别扭的商老也来了，是应了君莳的邀请，不过饭桌上话痨般拉着君莳唠家常，逼得封云瑞插不上话，可见得十分不待见封云瑞。换了往常君莳是最乐见封云瑞吃瘪的样子，也爱拿话呛他，不过如今全无那兴致，见了也不过浅浅带上丁点笑容然后转瞬湮灭，可以前她是爱笑，爱热闹的啊！ 除夕夜里，外面的丫鬟仆人成群在外面放烟花吵吵闹闹，君莳只是坐在床上抱着汤婆子，书卷摆放在腿上没什么想法去看，盯着吐蕊的红梅发呆。朝云望月被她支出去玩了，此时正在门口放烟花。 “姑娘姑娘，外面的烟花好好看，姑娘要不要出去看看，我还给姑娘留了一个最好的呢！”望月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蹲在君莳床边仰着脸说，眼里还闪着亮光，不过身上是暖的，丝毫没带来一点外面的寒气，想来又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才进来的。 君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头——她看望月就像是看见以前的自己，她幼时也欢喜拉着哥哥出去看烟花，有几次还是将哥哥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有了皇嫂才未再这般，可是有那个少年郎总买城里最特别的烟花给她啊…… 君莳随着望月到外面去看烟花，披着狐裘斗篷，盖着毛毯，手里还抱着汤婆子。以前，她总是玩着玩着连汤婆子丢哪了都不知道，偶尔让一群宫女四处追着她要塞给她汤婆子，不过没多久又不知丢在哪儿了。 望月欢快的跟君莳说着烟花，君莳偶尔点头应和，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绚丽的烟花，原来没有一支烟花是像少年郎送的模样的，从前她的烟花总是最特别的，比别人的更绚丽些，同玩的好友想要买个一样的却怎么也寻不着，去问少年郎，少年郎却总红着耳朵说“许是碰巧让我买走了”，年年如此，好友都来打趣她，她笑而不语暗自开心——那些都是少年郎亲手为她做的，别处自然买不到。 这是一年多来第一次看烟花，可惜看着烟花心却冰凉，只觉得索然无味，不过一会儿便倦了，回屋歇息去了。 “朝云jiejie，为什么姑娘连过年看烟花都闷闷不乐的？”见朝云服侍完君莳出来，望月小跑着过去挽着她的手臂问。朝云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轻声开口说：“因为少了一起过年的人。” “嗯？”望月没太明白，在她的印象里君莳是嫁来给封夜北做王妃的，哪怕感情不和也不至于这般惆怅。 “王妃当的有名无实，入王府一年多都不曾圆房，连宫中家宴都没资格出席，放了谁能开心！”莞城正路过这边，听见两人的谈话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嘴上来。望月当场黑了脸色“姑娘身子都没好去什么宫宴，说的像是我家姑娘稀罕夜王一般！” 莞城嘴角动了动没敢再说什么，离得望月二人远些，她平日在王府作威作福，但还是不敢对望月她们太放肆，一来因为她们是封云瑞送来的人，而来则是这两位都是练家子，哪怕朝云不精于拳脚功夫，对付她也是绰绰有余的。 君莳睡得迷糊了，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玉国王都，四处张灯结彩，正是过年的日子。冰雨笑嘻嘻的哄着她起床，为她换上火红的裙袍，今日格外隆重些，里三层外三层的很是繁琐，绣金束带，玉碟压襟，珠翠满头，最后披上同色的狐裘斗篷，费了好些时候才整理完毕，也只有这种时候君莳能乖巧的配合了，平日是总想着法子简便些，所有人也都顺着她。 蹦蹦跳跳的跑出去寻自家哥哥，路遇小侄儿更是欢喜了，捏捏小侄儿软乎乎的小脸蛋，牵着他一同走进殿内。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小阿莳今日这身着实美丽！”还未寻见自家哥哥，忽的身后传来悠悠的一句惊叹，声音悦耳，人也如谪仙般的悦目，不过君莳眼中只有与他同行的自家哥哥，小跑到哥哥身边撒着娇说：“哥哥你看这人好不要脸，过年都还赖着不走呢！” “不是吧小阿莳，怎么成日心心念念的要赶我走呢，不如你叫我声哥哥我现在便走，如何？”封云瑞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却眉眼带笑还要逗弄君莳。君莳傲娇的轻哼一声，一副大度的样子“那还是免了，阿莳定不缺你一口吃食！” 一时就是开怀大笑，哥哥则一边笑着一边宠溺的刮了一下君莳的鼻子。 “咦，阿辰来了。”兄长君旭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刚进门来的景蔚辰，君莳的少年郎。 君莳转过头去瞧，不自觉的笑容更大了些，少年郎已经长得高大了，人也变得沉稳些，举手投足多了书卷儒雅气色，又兼带着些少年气，有礼的与他们作揖问好，一边与君旭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瞄君莳，终于得了准许，方才跟着君莳去外面。 出了大殿门，景蔚辰变戏法一般从袖带里掏出一袋糕点，是梅花糕，君莳一手拿一块，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他则拿着剩下的紧紧跟着，仔细听着君莳说的所有，偶尔答两句。夜里一起在宫墙上看烟花，所有人都在，小侄儿被君旭抱着，指着天上绚丽的烟花咿咿呀呀的说活，拍着小手，奶奶的叫着“姑姑的那个最好看”，逗得大家一同欢笑，一起看着烟花直到深夜…… 清晨，君莳被鸟鸣声吵醒，睁开眼，入目是已经全部绽放的红梅，很美，每一朵都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