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如雾（上）
虞千影第一次见到夏渝是在一个午后，阳光正好，正如这个阳光般的少年一样闯入虞千影的眼里和心里。 彼时他们才刚刚上初中。 “快走啊小鱼，你在看什么？”闺蜜兼发小林唤星拉了拉愣在原地的虞千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能看见耀眼的阳光。 虞千影的思绪被拉回来，再看，却发现夏渝已经离开了。 她默默关注着这一个叫夏渝的男生，他的性格也像小太阳一样，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课余的活动里，他都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虞千影看着这样优秀的夏渝，始终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唯一知道的大概也就只有林唤星吧。 夏渝的身边也有个玩得很好的男生，叫梁潼。 林唤星给她支招：“你先去跟夏渝的好兄弟梁潼成为朋友，再慢慢了解夏渝嘛。” 但是虞千影看着高大冷峻话不多的梁潼，摇了摇头：“我们班跟梁潼讲过话的可能也只有夏渝了吧。” “不，应该还有各科课代表。”林唤星随口道，“对啊，你可以去做课代表，这样就能搭上话了。” “还是算了。”虞千影想到班上的课代表早已定好，再加上就算是催作业也不见得能对话，可能只是单向的吧。 不像夏渝，对每个人都是温和有礼的。虞千影第一次跟他搭上话是在开学一个星期后。 那天下了大雨，林唤星因为有事下午请假走了，把她们俩唯一的伞也带了回家，虞千影只能打电话给爸妈来接。正巧遇上夏渝做值日，他看见校门口的虞千影，笑着走过来：“你的书包不是防水的吧？” “嗯……我没注意。” “没关系，我把雨披给你吧。” “那你呢？” “我有伞啊。”夏渝的眼睛亮晶晶的，“虽然我一般都不用伞，因为我觉得覆盖面积不够。不过我有两手准备，我的书包淋不湿。” “那……多不好……”虞千影的话还没说完，梁潼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夏渝笑着挥手：“没关系的，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多不好意思……”虞千影低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摸着带着夏渝味道的雨披，微微一笑，冲进了雨幕。 第二天雨就停了，虞千影一大早就来了学校，趁班上还没几个人，悄悄把雨披塞到了夏渝的桌子里，还配上了一个手写感谢信。 整个早读课她都如坐针毡，既想偏头去看夏渝又不敢，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夏渝看到感谢信的反应。下课后虞千影刚准备拿出第一节课的书，就看见夏渝走到了她前桌那里交作业，回去的时候路过她，笑着说：“不用那么客气。” 虞千影抬头时正好看见外面的晨露微熹与夏渝重合在了一起，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以至于后来的虞千影看着日渐憔悴甚至满身伤痕的夏渝，也总能想起那天的场景。 等她反应过来夏渝已经回到了座位，跟梁潼聊着天。她害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热忱，只能迅速收回，用书挡着脸偷笑。 之后的日子里虞千影一直默默关注着夏渝，这份情感用林唤星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虞千影不觉得有什么，很多时候互不打扰才会过得很好。 几场大考下来，虞千影发现夏渝不仅生活中是个小太阳，时常参加各项大型活动，成绩也非常优异。她常常在想，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到底还能带来多少奇迹呢？ 林唤星不服，说没有人会那么完美，夏渝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虞千影只当她是喜欢开玩笑没有在意，可是后来才发现，运气守恒定律从未缺席。虽然后来她得以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陪在夏渝身边，可她却宁愿希望不要这个福气，只希望夏渝平平安安永远向阳而生。 之后的两年，她都一路追随着夏渝的脚步，慢慢变得越来越优秀。初三那年的重点高中提前招生，她和夏渝的名字赫然排在了一起。就当她以为自己可以有资格站在夏渝身边，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时，她才知道，原来有些人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哪里不适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表白的虞千影有些不甘心，追问道。 夏渝停住脚步，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性别。” 虞千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夏渝和梁潼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手里的录取名单，原来在夏渝的下面，还有“梁潼”两个字啊。 那好不容易建立起了的勇气瞬间崩塌，崩塌在一个不愿意接受的现实面前。 虽然夏渝没有叮嘱她保密，可她还是很自觉地没有告诉任何人。 连林唤星问她，她也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有成功，就闭口不谈了。林唤星好奇了几天也逐渐消停，专心去备考了。 整个暑假，虞千影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喜欢了夏渝三年，几乎了解了夏渝的全部，这些心路历程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让她放弃，再从头，重新去了解喜欢一个新的人，她做不到，哪怕只是放下夏渝，她都做不到。起码现在做不到。 于是她决定，继续默默守护在夏渝左右，或许有一天自己可以彻底放下吧。可她不知道的是，有很多事情，时间越长越难割舍。 时间就这样来到高三。 高中这三年，虞千影无数次在校园里看见夏渝和梁潼，可每一次她都会悄悄避开。 夏渝长得越发帅气，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阳光校草，也是难以追求的一座大山。可正因为他从来都是礼貌拒绝任何爱慕者，从未传出任何绯闻，反而更加让姑娘们疯狂。 当有人得知虞千影是夏渝的初中同学时，很激动地跑过来问她关于夏渝的事情。虞千影只能很抱歉地说：“我跟他不熟的。” 看着对方略带遗憾地离开，虞千影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她该怎么说，其实她了解夏渝的一切，包括大家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她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在图书馆，夏渝居然主动坐在了她旁边，然后笑嘻嘻地说：“我听说有人跟我不熟啊？” 虞千影一惊，环顾四周，发现梁潼不在，也没人关注这边，于是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其实是……” “好啦，我不怪你。” 见夏渝真的坐下来安静看书，她忍不住问道：“那个，梁潼呢？” “他？”夏渝安静了一会，然后才勉强微笑道，“他要去当兵了。” “为什么？”虞千影下意识问道。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夏渝此刻就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有种任人安排的破碎感。 虞千影有些心疼：“那你呢？等他吗？” “不然呢？”夏渝笑起来，“还是说，你觉得我有别的办法啊？” 看虞千影不说话，夏渝安慰道：“行啦，不用担心我，走了，不熟的老同学。” 他说，不用担心我。虞千影信了。 不仅仅因为他是夏渝，所以虞千影相信。更是因为她相信上天不会伤害这样一个永远满怀着对生活的热情的男孩。可是，暴风雨来的时候，再大的太阳也会消失。 更加令她崩溃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才会变样的。 如果她可以选择的话，她一定不会愿意认识徐知行和林怡，那两个罪魁祸首。 她和林怡的相见很平常，就是大学刚开学，她们是彼此的室友而已。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虞千影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像林怡这么好看的女生，或者说，这种类型的美。 其实虞千影也见过很多美女，自己家里就有不少。但她们都跟林怡不同。表妹安歌是典型的初恋脸，笑起来甜蜜可爱，她mama虞心媛则是偏港风的氛围感美人。但林怡的美是带着侵略性的，明艳的美。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 偏偏这位大美女的性格也很好，她很快就跟虞千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林怡跟虞千影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她心里也有一个年少心动，甚至还为了他上了这个大学。虽然虞千影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喜欢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但是她还是觉得跟林怡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也愿意跟她分享自己和夏渝的故事，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虞千影认识徐知行是在一次比赛的时候，就是那个徐知行拿了金奖的比赛，虞千影是负责跟他对接的社团社长。比赛结束后，徐知行名声大噪，但是虞千影没有在意，只当是一个最平常的任务，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能大获全胜就很好。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比赛的庆功宴刚结束，徐知行就把花送到了虞千影宿舍。 她刚回到宿舍，林怡就捧着一束花笑着出来迎接了：“看，你的小迷弟寄来的礼物。” “谁啊？” “那个编导新星徐知行啊。” “啊？”虞千影不敢相信，但是看到花上的署名也只能相信。 此后，徐知行的追求越发热烈，很快学校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虞千影心里住着夏渝，对他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她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追求而已，直到有一天，一个女生悄悄问她：“诶，徐知行喜欢你，林怡没怪你啊？” “她为什么要怪我？” “你不知道吗？林怡就是为了徐知行考到这个学校的。” “什么？” 回到宿舍后，虞千影还是忍不住跟林怡说起这事。林怡笑着说：“我们是不是姐妹？” “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姐妹的话……” “当然愿意啊。既然是姐妹，干嘛因为一个男人闹不愉快啊？咱们都是新时代的女性了，要拿得起放得下。男人多了去了。” 虞千影的心放了下来，虽然自己并不会答应徐知行，但也很怕会影响她和林怡的关系。 或许是林怡说得太坦然，之前把花递给她时太热情和八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虞千影都忽略了她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怎样的痛苦煎熬，心有不甘。也许她早点想到，就能看清林怡的真面目了吧。 她也在别人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徐知行游戏人生的事情，以为他的追求只是一时兴起，看自己兴致缺缺应该就会放弃了吧。就这样，虞千影也没有在意他，毕竟她的所有目光都在夏渝身上。 梁潼还是去当了兵，夏渝独自去上了大学，他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有梁潼陪伴，乍然变成自己一人，格外不习惯。虞千影悄悄去看过他，发现阳光下的他不再发光，而是独自插着兜走在槐树下，大片的阴影遮住了他，整个人显得落寞又孤独。 那时候虞千影才明白，原来自己看到的夏渝身上的光，是梁潼给他的。而失去梁潼的夏渝，变成了一副拥有精致面庞的行尸走rou。他不再众星捧月，身上多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气质。 后来虞千影仔细想了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夏渝才会把徐知行当成救赎他的人，因为在徐知行面前他才能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以至于什么时候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都不知道。 大一的寒假，虞千影去了小时候常去的小姨家。小姨家的安歌是她格外羡慕的对象，从小就衣食无忧，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如今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更关键的是，她拥有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的青梅竹马，对方更是仪表堂堂闪闪发光。 这样的安歌却还生长得谦逊有礼，让人忍不住喜欢。 据说她也要来北舞，虞千影忍不住跟她分享了自己认识的好朋友们。或许是太久没人听她讲夏渝的故事了，在这个漂亮温柔的表妹面前，虞千影打开了心房，缓缓道来。 安歌提醒她要注意林怡，万一把这件事告诉徐知行怎么办。但是虞千影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既然林怡说她放下了，那就不会再联系徐知行了吧。 回去的路上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安歌的话，墨菲定律就是这样悄然来到的。 大一的下半学期，徐知行似乎消停了不少，虞千影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时候她不知道，其实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期末刚考完，虞千影就给夏渝打电话，想说跟他一块回渝州。可对方却关机了。她有些慌乱，难道……但还是安慰自己或许夏渝只是手机没电了呢。 直到徐知行给她发来照片，她才觉得黑暗真正到来了。